第11章 顏驚四座
顏音希望，《困愛》的結局是能令人感到唏噓和遺憾但又合理的。從這一點上，它會和小說及電視劇産生很大的差別。
她自然不會寫主角得癌症或者出車禍的情節，狗血要有，但是不能太過。她要的結局，即遺憾又圓滿。
簡單來說，她想要提出一個問題：相愛就一定會在一起嗎？就一定要在一起嗎？
很多夢幻的言情小說——包括《困愛》原作，都是在告訴大家：喜歡就要去争取；适合的人就一定會在一起；努力了一定有收獲；相愛就不要怕難，因為最終一定會圓滿的……
可是，真的如此嗎？
童話故事的結局是王子和灰姑娘（或公主）在一起，可是婚後呢？誰也不敢保證，兩年後王子會不會愛上另一個美麗的女人，當王後的純真褪盡後，會不會變成另一個惡毒的巫婆。
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啊……
季興修拿着她修改後的劇本，挑眉：“不得不說，你這心理有些陰暗啊，我以為小姑娘們都偏愛大團圓結局。”
“那是因為我已經不是小姑娘了。”她回答。
“好吧，”季興修放下劇本，筆尖敲了敲桌面，開口：“感性上我更欣賞這個結局，但是理性告訴我，觀衆不會接受。甚至，”他頓了頓，“會被罵死。”
這…确實很有可能。
試想，我明明是為了放松身心跟男（女）朋友浪漫約會才走進電影院，結果你告訴我相愛就要放手？逗我玩呢？
“那——”
“結局不動，但是方式要改。”季興修說：“你認為相愛不一定要在一起？可是你憑什麽為他們選擇呢？所以，不妨讓魏夢安和許峰自己來選。”
顏音花兩秒鐘理解了下這句話，懂了，“開放式結局？”
“對，”季興修點頭，“我們把問題提出來，至于這個答案，就讓觀衆自己去尋找。”
顏音嘴角一抽，心想其實這樣也會被罵的……不過近些年來的電影，單看愛情片，喜劇類的不算在內，十部裏有八部都是開放式結局，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
“阿音你來了？快去換衣服上妝吧。”助理說着，将顏音往化妝室領。
今天是劇組第一天開工，顏音提前來到片場，就是為了試妝。魏夢安在劇中的定位是年輕漂亮的時尚都市女，這跟顏音平日裏的風格大相徑庭。
上妝過程中，顏音時不時睜眼看一看，每次都覺得沒多大變化又好像有細微的不同。
“顏小姐的皮膚真好，只需要上一層薄粉就足夠了。”化妝師一邊給她刷粉，一邊感嘆。
顏音“唔”了一聲，表示感謝。
季興修到了後，問了下顏音的情況，便去給葉司忻講戲。葉司忻雖然比顏音晚到，可化妝什麽的就簡單了許多。劇組很多人都是第一天見到葉司忻，不少年輕女生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想上前說話。不過被季興修大手一揮，全趕跑了。
還有一個人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便是男二號扮演者，卓思禹。他們都知道這個帥氣開朗的大男孩是北影表演系大三的學生，而他本人的氣質也十分年輕而有活力，跟男二呂俊彥可謂迥異。
不過在季興修讓他簡單試了兩段戲後，衆人便折服了。
北影科班出生的優秀生到底是不一樣啊。
“…這裏記得有個小的感情轉折，不要太誇張，細微些的眼神變化，觀衆自己能感受到。”季興修說完，擡頭就發現卓思禹正兩眼愣神地看着其他地方。
皺了皺眉，“我說的你聽到了嗎？”
卓思禹眨了兩下眼，“聽到了……季導，魏夢安——”
“什麽？”
“魏夢安出來了啊。”
季興修轉頭望去，一個美麗到讓人驚豔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現場。
那是魏夢安？不，那是顏音。
或者說是變成了魏夢安的顏音！
季興修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侄女長得漂亮，因為她的母親和父親都是相貌極為出衆的存在。可顏音從小就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熱衷打扮自己。小的時候季興修去妹妹家做客，就總見到紮着兩個麻花辮的女孩穿着精致的公主裙，蹲在花園裏玩泥巴，蹭得滿身都是泥。
可直到此刻，一個完整的妝後的顏音出現在大家面前，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原來這個女孩美得如此逼人！絲毫不輸她的母親！
卓思禹喃喃道：“天，絕對是女神級別的……”
至于葉司忻，在顏音出現的第一時刻他便注意到了。
沒有人發現，他的目光在那時沉了幾分，久久不曾移開。
當顏音擡眼時，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奇怪地檢查了下身上的衣服，問旁邊的化妝師，“我有什麽不妥嗎？”
化妝師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因為他剛給顏音上完妝時，也受到了很大的震驚。
“因為你太美了。”他說。
……囧。
“如果沒有記錯……我上的只是淡妝吧？”也不是什麽美豔妖嬈風啊，會是因為這個嗎？
“雖然只是淡妝，但是細節注定成敗，你剛才照鏡子不也感到意外了嗎？所以就算只是小小的一刷高光，也能帶來不同的效果。我賭上自己知名化妝師的名譽向你保證。”
顏音：“……好吧。我相信你。”
不過，等大家看慣了妝後造型，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嫌棄她的素顏==
“好了，各部門注意，準備開始。”季興修出馬，喚醒衆人的狀态。
***
“嘿，許峰，中午一起去吃飯嗎？”同個辦公室的人臨近中午下班時，邀請道。
戴着無框眼鏡看起來略顯木讷的男人搖了搖頭，拒絕：“你們去吧，我自己帶了飯。”
邀請之人遺憾地聳了聳肩，更另外幾個人一起出門。走出沒多遠，他們在走廊遇見了董事千金，魏夢安。
魏夢安在公司很出名，挂着一個總監的名銜卻很少真正做事，來來去去上班下班都由她喜歡。公司裏的女性暗地裏對她即羨慕又嫉妒，至于男性，大概只有愛慕的份了。畢竟她不僅僅是董事千金，更是超級大美女一個。
此刻，這位大美女踩着七公分高的細跟高跟鞋，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幾位年輕男性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同樣的欣賞之色，笑了，聳聳肩，嘻嘻哈哈繼續往外走。
有的人，永遠都不會屬于自己，他們皆是有自知之明之人。
叩叩叩——
魏夢安敲了三下門。
等許峰看過來時，她彎起了嘴角，與方才冷淡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走了近去，停在許峰桌前。
許峰眼中閃過一抹驚訝，起身開口：“你不是——”
“對，是我。”明眸一轉，她笑道：“昨晚謝謝你了。”
“不客氣，不過——”他有些困惑，困惑于這個令人過目不忘的女人出現在公司。
“我也是這家公司的員工。是不是很巧？”
許峰點頭，“是挺巧的。”
“我的手機丢了，想問你有沒有見過？”她說道。而就在一刻鐘前，她剛剛用手機與朋友通完話。只不過她的态度大方自然，全然不似作假。
許峰根本沒有懷疑，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
“哦……”魏夢安拖長音，然後忽地，湊近許峰。明亮的眼睛注視着許峰，使得兩人成了擡頭低頭就能觸碰到的距離，她清楚地瞥見，許峰的喉嚨上下一動。
頓感有趣，她笑出了聲，同時想起了看過的關于這個男人的資料，過了幾秒，開口：“那就麻煩你晚上陪我去趟酒吧找一找了。”
“ok——過——”
呼——
顏音退後一大步，用手作扇為自己吹風降溫。
剛才離葉司忻離得太近，對方的種種反應，包括眼神的變化和喉嚨吞口水的動作，都真實到吓人。顏音知道那是因為葉司忻入戲了，但她尚且沒有對方的實力，所以在那一刻其實是恍惚了一下的。她感覺到了許峰被魏夢安所吸引和觸動，可不由自主地，她會忘記許峰，只記得葉司忻。那雙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臉，那樣明媚動人卻又不真實，是魏夢安，又是顏音。
幸運的是，剛才的鏡頭對向的是葉司忻，而自己的那點恍惚還不至于影響大局。不過，葉司忻肯定感覺到了吧。他會不會認為她貪戀美色抵不住誘惑呢……雖然那個誘惑就是葉司忻本人……
“還好嗎？”葉司忻來到她身邊，問道。
此刻的他已經脫離“許峰”的狀态，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顏音看着他時仍舊有些緊張，說：“抱歉，前輩，剛才走神了。”
葉司忻聽後有些驚訝，随即明了後笑了，“有什麽抱歉的，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專業演員都不一定能一次過，但是你做到了。”
“是嗎……”她喃喃地說，思緒有些飄。
“學姐！你太棒了！”一道高昂的聲音把她吓回了神。
卓思禹笑容可掬地出現在她面前。
“學姐你真是太棒了！比我們班那些女生演的都好！”
顏音被他的誇人方式給逗笑了，說：“那你要小心了，說不準我會搶了你的飯碗。”
“哦哦還真有可能诶，不過幸好我們是一男一女，可以演情侶的嘛~”
“喂喂，正牌‘情侶’還在這兒呢。”顏音指着葉司忻，開了個玩笑。
沒想到葉司忻竟然配合地“嗯”了一聲，認真地說：“拆人姻緣的行為是不道德的。”
“啊，前輩——”
顏音忍不住又被逗笑了。
接下來的幾幕戲依次順利結束，除了有一幕，顏音需要仗勢欺人的戲，被“cut”了三四次。
用季興修的話來說，就是“眼神不夠殺氣，語氣不夠高高在上，神态不夠冷冽驕傲，你看看自己哪點能震懾住別人？！”
于是顏音默默地轉身，拿出個小鏡子，對着鏡子擠眉弄眼尋找最有“殺氣”的表情。
然後葉司忻突然抽走了她的鏡子，無奈地說：“你以為要演童話故事中的巫婆嗎？目的是吓哭小孩子？”
“……”她撇撇嘴，“不是要有殺氣嗎？”
葉司忻點了點頭，頓了幾秒，開口：“這樣呢？”
這一開口，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首先是聲音沉了好幾分，然後是神态。平日的葉司忻雖不會跟每個人喜笑顏開，但卻是态度親切，紳士有禮的。而現在，他收起了全部的春風暖意，面無表情地沉下臉，即使眉頭沒有皺起，眼底卻帶着濃重的冷意和不屑。人說薄唇之人多性情冷淡，葉司忻和顏音都有兩道薄唇，微微抿起時，自帶一股疏遠淡漠的氣息。
他問：“這樣呢？”
顏音誇張地抖了抖，說：“我覺得自己平賤如蝼蟻。不過，我懂了，謝謝你前輩。”
葉司忻挑了挑眉，高傲與冷然瞬間散去，笑着點頭，“嗯，悟性不錯。”
于是，在葉司忻的幫助下，顏音終于結束了白天的拍攝工作。
除了季興修外，其他人都對她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贊揚。
有些人則說：本來以為作者什麽的演不了戲，沒想到鏡頭感那麽強，走位異常準确，感情表現也十分到位！
顏音偷偷聽到後，滿意地對握了握拳頭：嗯，繼續加油！
今晚有一場重要的夜戲，就是魏夢安和許峰在酒吧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也許是上天眷顧，顏音的精神意外的亢奮，她自己都能感到自己的狀态正越來越好。
于是這幕一開始，顏音在酒吧中的初次露面，當那雙暧昧妖嬈的眼睛緩緩睜開，又一次地——豔驚四座。
所有人都驚呆了，用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感受。
他們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個畫着煙熏濃妝美豔到極致的女人，如一條靈動的魚，在人群中穿梭游曳，沒有任何人能使她駐足。舞池中，她随着熱烈的音樂盡情擺動着自己的身體，時而與旁人産生摩擦，在那人伸手過來時又巧笑躲開，微醺的笑意風情萬種，舞動的身材芳華絕代。
卓思禹在導演旁邊，驚訝地半晌合不攏嘴，“這、這也太妖孽了吧。”
季興修點了點頭，淡淡地說：“嗯，她入戲了。”
妖精。
——在場的每一個人同一時間，都想到了這個詞。
接下來，被人糾纏，許峰出現，意外撞到，魏夢安落入他的懷中，認出對方身份，佯裝醉暈。
一場戲下來水到渠成，十分完美。
入戲的顏音有些分不清自己所在，就連導演說“過”時也沒有聽到。她閉着眼躺在葉司忻懷裏，室外的夜風吹亂她的頭發，一股安穩可靠的氣息讓她下一秒似乎就能放心睡去。
是誰呢？這個人是誰？
她醉了，微微睜開些眼，卻看不清男人的臉。
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人在叫她，可是她沒有聽清叫的是什麽。
男人将她放了下來，坐在冰涼的石椅上，一只寬大的手掌從她眼角撫過。
顏音終于逐漸回神，而葉司忻的臉在此刻也重新清晰起來。
四周的工作人員不知何時都離開了，而他們卻來到一個公園。
夏日的蟬鳴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明顯。
眼角處還殘留着葉司忻指腹的溫度。
顏音的目光尚且帶着迷茫，微微開口，“前輩……”
“顏音。”葉司忻沉穩的聲音就就如他本人，讓人感到安心。
過了幾秒，他又喚了她一聲，然後終于問道：“為什麽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