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1)
将軍有喜
沈玉不知蒼玉口中所說為何事,見他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一時也不好睜眼,只得躺在原處裝死。須臾,沈玉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搭上自己的額頭,擱在被子中的手攥了攥,她正想開口說話,叩門聲卻在此時響起。
蒼玉起身往門口走,沈玉這才微微側頭往外瞧,邢蘭站在門口,聲音略顯忐忑,她同蒼玉因這段時日的夫妻情誼是以走得有些近,連行禮也省了:“聖上,我爹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蒼玉也不急着回答,只道:“進來說話。”
沈玉因方才挺的太直,此時腰板有些酸,聽兩人在自己床邊坐下,她咬了咬牙,繼續挺屍。
“我爹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我不想做什麽妃子。”邢蘭的聲音很輕:“只是,我們能暫時不和離麽?”
蒼玉沉默了,良久才問了一句:“為什麽?”
邢蘭面上浮起兩朵紅雲,攢了好幾口氣才閉眼道:“不為什麽,我想留在你身邊。”
沈玉她原本并不想挑在這個時候醒的,因她一向憐香惜玉,姑娘家挑在這麽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同蒼玉表達心跡想必是攢了許久的勇氣,但是!被唾沫嗆到實非她所願,她一邊咳嗽一邊捶着床掙紮坐起,見邢蘭大張着嘴望她,似是十分吃驚,她點了點頭:“打擾了,你們繼續。”說罷頭也不回的從房間離開。
蒼玉想也未想起身便追了出去,跑到門口時腳步頓了頓,回頭瞧了一眼一臉失落的邢蘭,想起這些日子她的付出,淡聲道:“你若想留便留,但我什麽都給不了你。”
蒼玉突兀的這麽一頓,使得沈玉的身影已消失在蒼茫夜色中,待他追出去時,已尋不到沈玉的蹤跡。他有些頭疼,擡手揉了揉額角,招來蒼何:“去找夫人。”
蒼何見蒼玉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對勁,也不敢耽誤,轉頭便朝東邊跑。
蒼玉見蒼何跑遠了,便往相反方向去。
沈玉此番将房間留給蒼玉同邢蘭倒不是賭氣,只是覺得他們二人要說些悄悄話,自己躺在那裝死委實不道德。
夜裏風涼,她方才走的急,也沒來得及穿外袍,是以覺得有些冷,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回去時,隐約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回頭瞧了一眼,見霭霭霧色之中雲商手中拎着什麽東西快步朝她走來。
她挑了挑眉:“你怎麽找到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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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商乍一見到沈玉,眼中竟閃過些許驚詫,他如實道:“方才想起忘了給你東西這便折回來找你,湊巧遇到蒼何說在找你,我便想着随意在宮中逛逛,若能遇見你的話……”雲商話語适時止住,而後揚了揚手中的瓷罐:“這藥你這幾日先塗着,是我上山找了草藥配的,大約管些用,你手臂眼下是不是沒有什麽感覺?”
沈玉皺眉,試着擡了擡手臂,發現确實如雲商所說,沒有什麽感覺,擡也擡不起來,她點點頭:“我這手臂到底如何了?是不是廢了?”她說得稀松平常,若不仔細聽,也聽不出話語中那幾絲沉重。
雲商幾經欲言又止,後才好似下了決心一般吸了口氣道:“恢複的可能很小,但也不是沒有希望,我以為,你若想盡早恢複還是需要靜養,我知道一個地方,在臨洲山上,那地方山清水秀,适合療傷,山上草藥比起別的地方也要豐富一些,你若想去的話,我可以同你一道去,湊巧我也要找些藥。”
沈玉沉默了半晌,在這短暫的沉默之中她想起了這些時日鎖發生的事,一時還是有些無法适應,再加之眼下又扯進了邢蘭這號人物,她爹是蒼玉的得力部下,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沈玉在想起她時便也多了些許顧慮,畢竟蒼玉雖得了這把龍椅,但還沒有坐穩,需要多方扶持,在此關口得罪了邢家的确不是什麽好事,若邢蘭現下不想離開蒼玉,那麽她先在兩人之間消失也好,不然蒼玉夾在中間亦是不好做,如此想着,沈玉點了點頭:“也好,就去那養養傷,待這手臂好了再回來也不遲,若要去的話,什麽時候走?”
雲商沉吟片刻:“其實我今晚便打算走的,那地方也不算很近,想着早去早回。”
沈玉覺得雲商他很豁達,擇日不如撞日,兩人一拍即合:“那現在便走吧,我給蒼玉留封信。”
沈玉回去的時候蒼玉還沒回來,因為怕吵到沈玉,是以沈玉暫居的宮殿中并沒有太多下人伺候,沈玉從後門進來時誰也未曾發覺。沈玉坐在桌前修書一封,而後封號信口,擺在桌面正中,做好這些事之後她又等了片刻,見蒼玉還未回來,她便也沒有再耗下去,披上了外袍之後便從後門又走了出去。
上了馬車,沈玉還有些渾渾噩噩,低頭一瞧自己的手臂,她眉心一陣失落,若她成了廢人又如何有顏面占着蒼玉身旁的位置。
雲商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并未說話,只适時遞了一杯茶,眉眼間滿是擔憂。
蒼玉在瞧見那封信時,覺得胸膛之中一陣緊縮,信上并未有太多言語,是沈玉的一貫風格,她只說想出去散散心,待哪日想通了便回來。信的最後特意交待說不必去找。蒼玉心中有些難過,兩人許久未曾好生說過話,這些日子發生這些事之後,他也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場,但因忙于登基之事,委實抽不出太多時日來找她談談天,這便将橫在兩人之間無形的牆壁又加厚了一些。他心中有些不安,是以便加快了速度,今日總算得以抽出些工夫來找她,她卻将他獨自留在這宮中,而後一個人破馬張飛去享受人世繁華了。前些日子他也不覺得有什麽,但眼下她一走,他頓覺這宮中有些空落落的。想讓人去找,又覺得應當尊重她,以她的脾氣,即便眼下将她找回來綁在自己身邊,結局也未必就是好的。
蒼玉嘆了口氣,從櫃子中拿出一只錦盒,将這封信同沈玉先前的來信放在了一處,珍藏之。
沈玉走的第一個十日,蒼玉登基,改年號鎮安,大赦天下,減免稅收,舉國歡呼,只是大臣們發現聖上的面容似乎有些憔悴。
沈玉走的第二個十日,邢蘭封了貴妃,聽聞她同聖上兩人相敬如賓,可聖上面色依舊不見好轉。
沈玉走的第三個十日,蒼玉龍椅已坐穩,笑的次數卻越發的少,人亦越發的消瘦,最後還大病了一場,足足十日未起來床,蒼何瞧在眼中,急在心上。
一日他趁着給蒼玉磨墨的工夫終于開口:“聖上,不如我們便去找找夫人吧?”
蒼玉批閱奏折的動作頓了頓,嗓音略有嘶啞:“不必,她說不要去找,我尊重她的想法,到了她想回來時,她自然會回來。”
蒼何唉聲嘆氣的退了下去,委實想不出既然聖上那麽思念夫人,又為何要苦苦忤逆着自己的心意。他前些日子偷偷差人去查了查,他家夫人正同雲商那個随時準備挖皇家牆角的卑鄙小人在一起,他家夫人原本便對雲商不一般,這時日長了,那這皇宮豈不是……綠油油一片了麽?他急是急,卻又不敢同他家爺說自己偷偷派人去找了夫人,這便也只能憋在心中。
轉眼來臨洲山一月有餘,沈玉站在石洞之中劈着柴,但見她衣袖挽至小臂,四濺的木屑飛到了沈玉順滑的頭發上,雲商背着筐回來時見到的正是沈玉擡着依舊使不上力的手臂費力的要去摘頭上的木屑。
他急忙走了過去接過斧子:“不是說過讓你好生靜養?你怎麽總是不聽話?”邊說邊擡手輕拍去她身上的狼狽,而後又将她扶到石椅上:“那藥我還是沒找到,不過也不急,我找到了另外一味藥,先敷着也好。”
沈玉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床前:“也不用這麽急,這些日子你也累壞了,不如先歇一歇。”
雲商應了一聲,須臾道:“這幾日你一直悶悶不樂,我知道是因聖上立妃之事,你若不開心,可以同我說說。”
沈玉嘴邊的笑意微微有些苦澀:“沒什麽,邢蘭對他也是真好,加之她的身世。而且你知道,我也不想同誰争什麽,他皇位坐穩了便好,其餘的也不重要。”
雲商又豈會瞧不出她心結所在,不過是因手臂上帶了傷,是以有些自暴自棄罷了,他也未多說什麽,只道:“明日七夕,街上有集市,你在山上悶了這麽些時日,不如下山去逛一逛,正好我也歇一歇。”
隔日一早,沈玉便同雲商下了山,聽聞臨洲郡民風開放,這的姑娘漢子們若瞧上了另一個人是可以自己去求愛的,是以七夕這日的街上,也促成過不少姻緣。
沈玉兩人走在街上,感受着撲面而來的桃花氣息,覺得心神微漾。
雲商随手抄起路邊攤上的一只做工精良的匕首賞玩,匕首通體晶瑩,竟是白玉所鑄,匕鞘上的紋樣刻畫的栩栩如生,一只鳳凰繞梁起舞,瞧着甚是養眼。他拉了拉身邊的沈玉:“你瞧這把匕首如何?”
不出他所料,沈玉登時将眼睛瞪大,微張着嘴從雲商手中接過匕首:“老板,這個多少銀兩?”
老板見兩人貴氣逼人,又對這匕首愛不釋手,是以報出了一個高價,這讓沈玉聽着十分不爽,她拔出匕首抵在那人頸前:“你信不信老子用這匕首捅死你?”
老板鼻子下方兩撇小胡子顫了一顫,見沈玉面色認真也不像是說笑,兩腿一軟跪在地上,直道好漢有話好好說,銀兩誠可貴,繩命價更高!他是個熱愛繩命的人!是以他願意免費将這匕首送給她。
雲商有些無語,他瞧了瞧沈玉,最後從懷中掏出些銀子,随意一撥,剩餘的銀子便交給了老板。老板一瞧見面前的銀子更覺神奇,因它竟同這把匕首的價錢所差無幾。
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沈玉心情好了一些,雲商破天荒從她臉上瞧見了開懷二字,他趁着她興頭整起,拉着她到了江邊,聽聞今日還有有賽龍舟的,他想讓她将不開心的事在一旁放一放。
兩人擠到江邊時,此地早已人滿為患,兩人在夾縫之中費力擠出一條道路,而後站在江邊等着瞧比賽。
“快開始了呢。”一道略顯歡快的嗓音突然響起。
其實在這人聲鼎沸中,這道嗓音并不算如何明顯,但沈玉就是恰好聽見了,她順着聲音朝東邊瞧,見不遠處蒼玉同邢蘭也在湊熱鬧,邢蘭滿面的喜色,激動之下左手便搭上了蒼玉的手臂,沈玉心一緊,而後見蒼玉也沒什麽反應,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沈玉諷刺之餘也覺得自己的選擇大約也是對的。
她迅速收回視線,一擡頭正撞入雲商眼中,雲商也朝着那邊瞧了瞧,神色複雜,靜默片刻而後問道:“傷心麽?”
沈玉想了想,覺得若心中不痛快便算傷心的話,那麽她的确是有些傷心,她點了點頭。
雲商又道:“那麽你便能體會到我的心情了。”說完直接拉着沈玉的手臂将她帶出人群:“那我們換個地方便好了,今日出來的本意是散心。”
沈玉很幹脆便答應了,随着雲商的腳步,兩人去到戲樓,此時戲臺上正咿咿呀呀唱着一出戲,沈玉瞧了好一會才瞧出這戲講的是她同蒼玉的事,确切的說是以前的他們的事。她瞧了一會,側頭問雲商:“原來在他們心中他對我竟是如此情深似海?”
雲商唔了一聲:“瞧這出戲的話,它的确是這樣的。”說罷将眼前的瓜果朝沈玉一推,而後挑出一顆葡萄剝了皮:“吃一些,都是新鮮采摘的。”
沈玉伸手欲接,被雲商輕巧躲過:“你那手不方便,就這麽吃吧。左右我這手已經占上了,你便不要再弄髒手了。”
沈玉唔了一聲,見四處也沒什麽人注意這邊,便就着雲商的手吃了一顆。
“味道如何?”雲商見沈玉如此乖順,心頭閃過一抹異樣。
沈玉點點頭:“還不錯。”說完便覺背上一陣發涼,她下意識回頭瞧,并沒有什麽異常,她皺了皺眉:“我們走吧,去別的地方再逛逛,這臨洲郡我還是頭一次來。”
雲商扯過一旁的帕子淨了淨手:“好,你說去哪我們便去哪。”
沈玉也不知她想去哪,她只是突然有些心煩意亂想出去透透氣。
說到這透氣,她覺得應當去臨洲,聽聞那洲水色澄澈,能見洲底,她早便想去瞧瞧。
“你聽說過易容麽?”路上,雲商瞧見了不遠處一個江湖道士擺的小攤子,笑問沈玉。
沈玉點了頭:“聽說過。”說完又覺得這話回答的不好,有那麽一股不願搭理雲商的意味,她又補了一句:“你要易容?”
雲商笑笑,指着前面:“那倒不是,我是沒見過,湊巧前面有一個,你要不要去瞧瞧?”
沈玉對此表示沒有任何意見,眼下只要能讓她不要再想着蒼玉,讓她去做什麽都可以。
兩人去到攤前,見那略顯寒酸的旗子上寫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八個大字。
她被口水嗆了一下,聽那道士模樣的人在不停游說圍觀的衆人:“換一張臉,換一段人生,前塵俗事能拋開便拋開。”
沈玉頓起好奇之心,去到圓凳之上坐下:“你給老子換一張臉。”
道士見有銀子送上門,雙眼自然的放着光,他急忙拎着小箱子同遮布跑到沈玉身邊:“好嘞!”
沈玉易容時,雲商一直在布外瞧着,聽着身旁圍觀的人們竊竊私語:“這玩意靠譜麽?”“艾瑪,那姑娘不會被那道士給騙了吧?”
雲商始終笑而不語,大約過了一刻,那簾子動了動,而後道士同沈玉一前一後從那簾子中走了出來。
雲商再見沈玉時,雙眸一亮。易過容後,她原本英氣十足的面龐眼下瞧着柔和了許多,同以前大相徑庭,他上前走了兩步:“不如我也去換一張。”
沈玉還來不及說話便見雲商一掀簾子也走了進去,待再出來時,已換了副面容。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不由笑出聲,沈玉擡手戳了戳雲商的臉:“嗯,比先前英武了許多。”
另一廂,沈玉同雲商前腳一走,蒼玉便将手臂抽了出來,而後淡淡瞧了邢蘭一眼:“你先在這瞧吧,我離開一下。”
邢蘭唔了一聲,話語之間難掩失落。
這讓在不遠處瞧着的蒼何倒吸一口涼氣,作為一只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比他們家夫人胃口還好的漢子,她究竟是怎麽擺出那副女兒态十足的表情的?
蒼玉走到蒼何面前,語氣十分陰沉:“他們往哪去了?”
蒼何身子微微顫了顫,抖着手指着北面:“往那邊去了……”
蒼玉直接擡腳往那邊走,邊走邊道:“這幾日我都不回宮了,有什麽事都不要來煩我。”
蒼何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爺?”
蒼玉冷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蒼何。滿腦袋都是沈玉被雲商拉着走時那畫面。
那個女人也未免太過膽大包天,他都還沒死呢,居然就這麽同旁的男人拉拉扯扯,想來是他這些日子太過規矩,她便有些忘了形了。
他一路跟着沈玉,心中怒火滔天,他在宮中病怏怏要死的時候,她便是同雲商在他瞧不見的地方糾纏不清,難怪說不讓他去找。
尋着沈玉的足跡去到戲樓之時,他瞧見了雲商一臉柔情的給沈玉喂着葡萄,他在暗處冷眼瞧着,想着雲商個兔崽子,拿着他家媳婦亂獻殷勤,但他家媳婦可是一條铮铮鐵漢,定然會将雲商一腳踹開的。
再後來,他瞧見沈玉低頭将那顆葡萄吃了!吃了!她居然吃了!
蒼玉握了握拳,暗罵雲商個沒有恥度的小白臉,什麽人都敢招惹,還有那個女人,不過是一顆葡萄,難道有他之前喂給她的地瓜好吃?
他恨恨跟在兩人身後,見兩人臭不要臉的秀着恩愛,覺得自己當真是欠虐,有幾次他想沖上去将沈玉拉回來,但又怕沈玉直接同他劃清界線,畢竟眼下兩人已經和離,他委實奈何不了沈玉。正氣得跳腳之際,他瞧見雲商進了那簾子當中,他趁衆人不備,從簾子另一頭溜了進去,在劈暈了雲商之後,他買通了那個道士……
蒼玉跟着沈玉一路到了臨洲之上,而後兩人并肩在船頭欣賞這湖光水色,因景色太美,他一個沒忍住,問了一句:“你不愛蒼玉了麽?他那麽優秀的一個美男子。”
這問題惹得沈玉側目,她偏頭瞧身旁的男子,良久後,她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臂,而後掀開袖子一瞧,一道疤痕正盤亘在結實修長的小臂之上,她大力甩開蒼玉:“你是不是瘋了?你把雲商如何了?”
蒼玉見她因雲商同自己如此不友善,也生起氣來:“我把他殺了,怎麽了?”
沈玉氣極,指着蒼玉半晌說不出話,而後撇下蒼玉下了船,氣沖沖扭頭去找雲商。
找到雲商時是在流民署,彼時雲商剛剛轉醒,瞧見蹲在自己身前一臉擔憂的沈玉時還有些反應不及。
“我怎麽在這?”
沈玉咬了咬下唇,最終将他被蒼玉打暈這事給憋了回去,只說是他在易容時被那道士給騙了。
雲商聽她說完又擡頭瞧了瞧天色:“唔,眼下還早,去臨洲還來得及。”
沈玉心中有愧疚:“不去了吧,你應當回去好好歇一歇。”
雲商溫潤一笑:“不礙事。”
此時蒼玉還在臨洲邊上生悶氣,岸邊的樹木皆被他好一番摧殘,發洩過後他正要離開,突然瞧見沈玉去而複返,正高興時又見她身後似乎還跟着一個礙眼的東西,他冷着嗓音朝蒼何道:“去給爺弄條氣派些的船來。”
蒼何狠狠吞了口口水:“要多氣派的?”
蒼玉眯着眼瞧了瞧:“要氣派到能一下就把那個臭不要臉,到處耍流氓的人撞到水裏的船。”
蒼何有些淩亂了,不知他家爺究竟是要什麽樣的船,順着蒼玉的視線,他瞧見雲商緊緊挨着他家夫人,他突然之間便開竅了,氣派之類的都是浮雲,他家爺要的是一條能大到撞死雲商的船,他立馬轉身去找一條大船。
沈玉瞧着細細的水紋,心情好了不少,她正想開口說話,猛然覺得船身一震,雲商下意識将她護在懷中,卻發現她站的比他穩多了。
沈玉探出身子瞧了一眼,見船尾前擋着另一條船,那船分兩層,有一道挺拔身影正端立在船頭朝她們船的方向望。
瞧清那人是誰時,沈玉心中一陣怒火滔天。拉了拉雲商的手臂:“我們先回去吧。”
“站住。”蒼玉一早便瞧見了沈玉的表情變化,是以及時的叫住了她:“你們撞了朕的船,該當何罪?來人,将這兩人給我抓起來!”
沈玉還來不及說話便被不知從何處蹿出來的蒼何給拉着手臂帶到了蒼玉的船上,雲商則是被另一些人給按着肩膀,踩着水帶走了。
“幹!你到底要做什麽?”沈玉一把揮開蒼何,轉頭怒視蒼玉:“放了他!”
蒼玉上前一步将她臉上的面皮摘了下來,瞧着這張讓他日夜思念的面容,蒼玉将沈玉拉入懷中,低頭便吻了上去,力道之大,更像是撕咬。
沈玉一條手臂受傷,是以沒有力氣掙脫,欲擡腳踩蒼玉,卻被他靈敏躲開,他打橫将沈玉抱到船內,将門關死……
錦被之下的沈玉不着絲縷,雙腿根部隐隐發酸,她用一只手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瞪着餍足之後一臉陽光的蒼玉。
“呸!你這叫強搶民女!”吐沫星子飛了蒼玉一臉。
蒼玉淡定的擡手揩了揩:“你不是民女,你是我的愛卿,我的愛卿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覺得不服氣可以去告我。”
沈玉:“……”
蒼玉見她不說話了,手臂一使力又将她拉到自己懷中:“這手臂有傷怎麽不同我說?還是你以為你受了傷我就會放了你?這輩子想都不要想。”
沈玉默了一默:“你不放了我我也不會回去。”那地方似乎早已沒有了她的插足之地。
蒼玉唔了一聲:“你不回去也行,那我就把雲商殺了。”片刻後又幽幽補了一句:“我想殺他很久了。”
沈玉知道蒼玉并不是開玩笑,皺了皺眉:“你威脅我?”
蒼玉嗯了一聲:“你才聽出來麽?”
沈玉:“……”
沈玉在蒼玉的威逼之下回了皇宮。她站在宮門處瞧,覺得無論怎麽瞧都找不回之前的影子。
“怎麽了?”蒼玉察覺出她的茫然,擡手搭在她的肩上:“又想跑?”
沈玉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有些适應不了,我需要一些時間。”
蒼玉知道有些事強求不得,眼下她既然已經回到他身邊,那麽他覺得節奏可以稍稍放得慢些。
“你若不想在這宮中住,先回到将軍府住一住也好。”蒼玉笑了笑:“順便挑個良辰吉日,我們成親。”
一聽到“成親”二字,沈玉本能有些排斥,擡頭瞧了他一眼,正要開口說話便見遠處有一婀娜身姿搖曳而來,衆人見到那人後紛紛下跪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瞧得出,蒼玉有些尴尬,開口想說些什麽,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辭。
“我先回将軍府了,其餘的事日後再說。”沈玉拉開同蒼玉的距離:“對了,我想把胥聞接過去。”
蒼玉急忙點頭:“好,我也正想将他送到你那去。”
在将軍府時,沈玉的日子過的還算舒心,當然,若是沒有蒼玉每日的騷擾,她覺得日子可以更開懷一些。
蒼玉掀袍坐在床上,從沈玉懷中接過睡的正香的胥聞,愛憐的輕捏了把胥聞肉嘟嘟的小臉蛋,而後喚來奶娘将胥聞抱了下去。
沈玉覺得大事不妙,站起身也想跑,不料被蒼玉一把從身後抱了住,而後雙雙滾倒在床上。
沈玉擡手支在蒼玉胸膛上:“你能不能別這樣?”
蒼玉又往下壓了壓,挑眉問:“我怎麽樣了?”
沈玉無語了,征愣的工夫被蒼玉再度壓在身下。
蒼玉從決定去找沈玉那日起便想好了,沈玉很可能短日內不會答應同他成親,那麽他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比如在她身上播種,等她腹中再有了一個孩子,那麽她想逃也逃不開了。至于邢蘭,他想,以她的性子,時日久了,她自然會離開的。雖然這麽做有些對不住她,但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辛勤耕種過後,蒼玉照例将沈玉抱在懷中又膩味了一番,末了問道:“讓你挑個良辰吉日,你挑了麽?”
沈玉摸了摸脖子:“還沒有,這事先不用急。”
“唔,你說不急便不急吧,我今日來是找你進宮吃飯的,太後說她想你了。”蒼玉捏了捏沈玉的肩膀:“抱着胥聞一起,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即便沈玉再不願進宮,她也是不敢忤逆太後她老人家的意思的,是以從床上爬起來去沐了浴,中間被蒼玉按在池裏又辦了一次的事就不說了。
兩人抱着孩子進宮時,正好瞧見邢蘭路過,在瞧見蒼沈二人時,她主動過來行了禮。原本想開口叫沈玉為姐姐,後一想,這麽做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便稱了聲将軍。
沈玉嗯了一聲:“我先去給太後請安。”說完點了點頭,扔下蒼玉便往太後宮中走。
見沈玉走後,蒼玉有些無奈,瞧了眼邢蘭:“你不說今日要出宮?”
邢蘭苦笑一下:“原本是想出宮的,後來想想外頭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好生在宮中待着,聖上您同将軍這是要做什麽去?”
“唔,太後說想她了,讓她進宮用膳。”蒼玉面色淡然:“先行一步。”說罷追随沈玉而去。
邢蘭面色越發慘白,她不是沒想過去找沈玉,但是她不敢,有一次甚至都已到了将軍府,臨進門前她又落荒而逃。收斂了低落的心思,邢蘭轉身往回走。方才一直站在角落當中的甄柳這才慢慢踱了出來攔住邢蘭的去路,她先是朝蒼玉離開的方向瞧了瞧,而後戲谑道:“怎麽?你當真愛上我師父了?”
瞧見甄柳之後,邢蘭挽了挽袖子:“怎麽的?想打架是吧?”對于這個甄柳,她是忍她很久了,每次她去找蒼玉都會被她羞辱一番。
甄柳挑了挑眉:“是想打架啊,怎麽?你要奉陪麽?不如去禦花園啊。”甄柳說完扭頭往禦花園走,邊走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有些東西原本就是天注定的,強求什麽啊?切。”
邢蘭被她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身旁跟着的宮婢們皆垂首而立,一身的恭敬,但她知道她們早已在心中樂開了,在她們瞧來,她無非就是一個靠着往日情面死皮賴臉要留在蒼玉身邊的一個可憐女人。
冷冷哼了一聲,邢蘭疾步追趕上甄柳。
太後端坐在上位逗弄着懷中的胥聞,滿面柔色,這股柔色在轉頭瞧見坐在身旁,臉上表情不十分明顯的蒼玉同沈玉之後,全數撂了下來。她皺着眉:“你們兩個到底是在鬧什麽?沈玉,哀家聽說你手臂受傷了,那麽你是因為這件事不想回到聖上身邊?”
沈玉想了想:“回太後的話,也不完全是。”
太後哦了一聲:“那麽,這其中應當是還有邢蘭的原因了?”
沈玉不說話了,在她身旁的蒼玉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而後對太後道:“太後,這事不怪沈玉。”
太後拔高一個升調:“哀家當然知道這事不怪沈玉!你瞧瞧你做的都是些什麽事!”
這廂太後還未等批評教育完,另一頭便有內豎跑了進來:“奴才參見聖上!參見太後!參見将軍!”
蒼玉皺了眉:“你火急火燎的跑過來做什麽?”
小內豎摸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又磕了幾個頭:“回聖上的話,安和公主同貴妃娘娘打起來了!就在禦花園!衣裳都撕破了嘤嘤嘤,花都落了一地。”
太後使勁拍了下桌子:“放肆!成何體統!”說罷便将胥聞小心放在床上,而後冷眼瞧着蒼玉同沈玉:“還不去瞧瞧!”
三人趕到禦花園時,宮女內豎們都跪了一地,始作俑者此時也沒好到哪裏去,頭發散落下來,衣服也不同程度破裂,太後氣得面色鐵青,指着甄柳同邢蘭的手抖個不停:“你們這是要把皇宮拆了嗎!”
兩人被太後這氣勢給震住了,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太後氣得喘不上氣,盯着甄柳同邢蘭的頭頂瞪了許久才将視線放在蒼玉臉上,咬牙切齒小聲道:“哀家可不管你那套,沈玉是必然要娶回來的,至于這個邢蘭,哀家不想再瞧見她!沒教養!”其實她說到沒教養時,自己也有些心虛,那邢蘭再沒教養,性子也是沒有沈玉野。她知道若想讓沈玉回來,眼下是缺了個時機,因為這時機,她這幾日也是沒睡幾個好覺,今日原本是想改變策略從沈玉身上下手的,卻沒想到這時機竟然從天而降了,她很賞識甄柳,覺得這姑娘很有眼色嘛!太後臨走前,罰了甄柳同邢蘭一人二十大板。
公主同貴妃打起來這事很快便在宮中傳開,甚至有沖破宮門往民間飄的意思,蒼玉表示喜聞樂見,就差沒有親自打開宮門了。
這事發生之後,邢蘭一直在宮中等着,她等蒼玉來,哪怕不說話只來瞧她一眼也罷,但蒼玉沒有,甚至連派個下人來瞧一瞧她都沒有,她有些傷心,哭過之後又安慰自己,或許他是太忙也說不定。
被打板子之後的第五日,邢蘭可以下床走動了,她去到外面散散步,卻同正要出宮的沈玉碰個正着,她原本是想躲,後見沈玉似乎是發現了她,這便不得不過去打個招呼。
沈玉依舊是老樣子,淡淡應了一聲,而後問道:“你那傷勢如何了?”
她突然有些讨厭沈玉這風淡雲清的模樣,是以話語有些沖:“托将軍的福,本宮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沈玉怪異的瞧了她一眼:“你有病啊?”
邢蘭原本便因蒼玉對沈玉有看法,她恨她怎麽可以如此輕易便将蒼玉牢牢綁在身邊,她紅着眼睛沖沈玉吼道:“我就是有病啊!”
有人将這事告到蒼玉處,彼時蒼玉正同太後在談天,蒼玉聽罷十分不悅:“邢蘭近日是越發的乖張了。”
太後将此話聽到耳中,随後又尋了由頭将邢蘭責罰了一通,這次蒼玉依舊沒有前去探望。
事情過去後的第三日,蒼玉把邢蘭他爹叫進宮,她爹想必是有備而來,進了門口瞧見蒼玉之後二話不說便給他跪下了:“啓禀聖上!臣鬥膽請聖上廢了小女的妃位,而後放她離開皇宮!”
蒼玉今日叫他來的意思原本也是如此,但這話讓他搶先說了,蒼玉便要作出一副“如此太嚴重了”的模樣。
邢蘭他爹又叩了首:“當初求聖上封她為貴妃,是想着她一個姑娘家,名聲不好随意破壞,但如今瞧來,當真是臣愚昧,小女她的性子本就不适合這皇宮,還望聖上念在臣的面子上,廢了小女的妃位!”
蒼玉假意為難的開口:“這……邢蘭她以往為朕出了不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