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樓梯口來來去去的有不少人路過，陳康目不轉睛的盯着曾欣，對偶爾抛來的打量目光渾然不覺。
手中的電影票突然被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抽走，陳康錯愕的望去。賀豐一手抄兜裏，一手拿着他的電影票，懶洋洋的靠在樓梯口的扶手上，他沒穿校服，一件白色體恤搭配着黑色長褲。這一身衣服簡單幹淨，穿在他身上，卻莫名有種從頭到腳的冷感。
他嘴角勾着笑，語氣似乎有幾分驚喜，慢悠悠的說：“這電影票，我搶了幾天，都沒搶到。你——”他頓了頓，“手速不錯。”
他語氣很平靜，可不知道為什麽，陳康心裏沒來由的一慌。
曾欣整個人都僵住了，這聲音太熟悉了，她幾乎是瞬間就辨認出來了，她壓下心裏的湧動的小情緒，佯裝平靜的側頭望去。
男生一手搭在頭發的扶手上，目光還落在陳康身上。
陽光半撒進來，他短而硬的黑發有淡淡的光澤，清隽的面容上，眉毛細而長，桃花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疏離。
她其實想和他打招呼，但看到他眼底的冷淡疏離，她猶豫了。
他這會兒，似乎不太高興？
賀豐突然俯身，湊近陳康，壓低聲音道：“這手速，平時小電影沒少看吧？”
陳康臉漲得通紅，他從兜裏摸出另外一張電影票，顫顫巍巍的遞過去：“都給你。”他的手指都有些抖。“你…你別打我。”
陳康自然是認識賀豐的，也聽過關于他的傳說。傳言他曾徒手把隔壁職中的幾個男生打到爬都爬不起來。
學校裏其實從沒有人看到過他打架的樣子，但正是因為神秘，反而讓人心生恐懼。
他跆拳道黑帶的身份擺在那，誰也沒膽子去挑釁。更主要的是，他性格本身就有些孤僻，除了和那個那個混世魔王周生，幾乎從不主動找人說話，陳康聽人說過，他上學期曾主動找一個男生說勾幾句話，那男生第二天來學校的時候，鼻青臉腫。
想到這，陳康低着頭，心裏怵的慌，不敢看賀豐。
“你別怕，他不會打你。”一直在旁沉默不做聲的曾欣突然開口。
聞言，陳康擡頭，有些楞的看了眼曾欣，他猜曾欣這樣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賀豐這人到底有多恐怖。
但賀豐就在他面前，他哪裏敢當面說這人的壞話。
賀豐像是沒聽見曾欣的話，也沒看她，神色冷淡的伸手接過陳康手裏的電影票，“還不快滾。”聲音裏，隐隐有燥氣，明顯的耐心全失。
陳康一溜煙的跑了。
樓梯口斷斷續續的有人走過，曾欣此時站在正中間，抿了抿唇。正準備往旁邊挪兩步。
突然，一個挑染了紫色頭發的女生路過，像故意似的，撞了撞曾欣胳膊。
曾欣皺了皺眉，側身看了女生一眼，女生沒穿校服，一身超短裙裝，露出白皙纖細的大腿，眼神若有若無的往賀豐身上飄。
這女生她認識，是他們學校的校花楊莎，學校裏不少人追。
她視線還在賀豐身上，話卻是對着曾欣說的：“你站這幹嘛？難道好學生也學我們和人表白呀？”
語調輕飄飄的，調侃中隐隐透着輕蔑。
曾欣沒敢看賀豐，低頭看着她的小白鞋，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女生擡手推了曾欣一把，“既然你沒有，那你讓下位置呗，我有話要和他說。”
被推得猝不及防，曾欣整個人向旁邊倒去。沒有意料中的痛感，她跌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裏。後背緊緊的貼着男生的胸膛，夏季穿的淡薄，薄薄的衣衫下，肌膚的溫度滾燙，像燒沸了的水，冒着熱氣，熱氣一路向上，她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夏莎氣瘋了，恨恨的瞪着曾欣，她完全沒料到，賀豐會主動跟接住曾欣。
他不是一向對女生都是避之不及的嗎？
夏莎看着男生的手，氣得眼眶都快紅了。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還覆在曾欣的腰上，完全沒有松開的意思。
這一出又一出的，吸引了不少關注度，樓梯口瞬間圍滿了人，興致勃勃的低聲讨論着。
曾欣這才醒神，男生的手還搭在她的腰間，他手心覆蓋之處的肌膚像是從初春到盛夏，倏地變得炙熱而滾燙，心撲通撲通的的跳，曾欣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她壓低聲音提醒：“賀豐，謝謝，你可以放開我了。”
男生的手從她腰間移開，曾欣站直身體，顧不得打理有些淩亂的頭發，更沒敢回頭看賀豐，她低着頭，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跑回教室了。
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賀豐收回視線，看了眼夏莎，“你，跟我過來。”
--
曾欣回到教室的時候，心還在撲通撲通跳，她坐在位置上，胡亂的抽出一本課本，想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陳萌見她回來，賊兮兮的把腦袋湊過去，“聽說賀豐抱你了？”
曾欣握着課本的手緊了緊，“意外，楊莎推了下我，我不小心撞到他了。”
一瞬間，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他手心覆在她腰間的觸感，他寬厚溫熱的胸膛，甚至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這是曾欣第一次和一個男生如此近距離接觸。
她以前就看到過不少男生女生在校園裏擁抱，甚至接吻，當時她不懂，為什麽不好好學習，非要在這個年紀做這些不該做的事情呢。
可現在，她好像突然懂了。
那個人的懷抱，好溫暖，溫暖得她希望他能一直這樣抱着她。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真的想和他擁抱，想和他…。
啊啊啊，想什麽呢，她搖搖頭，制止自己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你想什麽呢？”陳萌擡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以後千萬離賀豐遠一點，他這個人，看起來不太正常。”
“他，挺正常的吧。”曾欣下意識反駁。
陳萌湊到她耳朵前，壓低聲音說：“我悄悄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上次我和周生出去喝酒，他中途接了個電話，是賀豐打的，當時我就在旁邊，賀豐居然喊他過去陪他睡覺……”說到這，陳萌的表情有點奇怪。
她嘆了嘆氣，又說“你想，大晚上的，喊一個男的過去睡覺……，這是一個正常男的能幹出來的事嗎？”
這時，上課鈴拉響。
這天下午的課，曾欣第一次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本來因為剛才那意外的一抱，她的心小鹿亂撞，歡喜雀躍着，第一次被暗戀的男生摟在懷裏，像吃了棉花糖一樣，又甜又軟。
卻因為陳萌的話瞬間煩惱了起來。
闵清的人都知道，賀豐沒有交過女朋友，他似乎…也不太喜歡女生。
他性格孤僻，唯一和他關系不錯的人，只有周生……
曾欣有些崩潰。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暗戀一個人。
而這個人，可能喜歡男生？
--
當天下午的課，賀豐全都翹了，直到晚上晚自習才回來。
9月的天還有些悶熱，夜間雖然溫度降了不少，但空氣裏仍是粘稠的氣息。
周生正翹着二郎腿玩手機，身旁突然掠過一陣風。他頭也沒擡，沒個正經的開玩笑，“喲，和我們校花風流快活了一下午？”
賀豐知道他向來不正經慣了，沒搭理他。
被無視周生這才擡眸，揚起胳膊碰了碰賀豐，吊兒郎當的試探道：“怎麽樣呀，今天那妞手感是不是挺好，我看你好像挺享受的？”
他今天一直站在人群裏看戲，所以，幾乎是在賀豐伸手攬住那女生腰的一瞬間，他就發現了不對勁。賀豐不會喜歡和女生這樣的親密身體接觸。
賀豐此時已經戴上耳機，趴在桌上閉目小憩了，聞言，他揚起腦袋，語氣幽幽的，“手感好不好，你有本事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這話和平時的語氣幾乎無異，周生一時竟分辨不出賀豐說的是真是假。賀豐說完，又繼續當睡神了。周生仔細回想了下賀臉上的表情，沒生氣，很平靜。
他不死心的繼續試探：“那我真去試了？”
這次，賀豐連眼睛都沒擡一下，“去試。”
周生還在納悶，難道是他猜錯了，賀豐真是一時大發慈悲？
耳邊就是陰森森的一句：“去死。”
反應過來這個“去死”的含義後，周生笑的前胸貼後背，旁邊的人巋然不動，依舊在趴在臂彎裏當睡神。周生倏地把身子靠近，調侃道：“哎喲，動凡心了？”
依舊是被無視。
周生也沒指望賀豐會回答，被無視習慣了，周生早就免疫了。這個晚自習上的百無聊賴的，他話鋒一轉，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學期一班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黴蛋來監督我們班級紀律。”
闵清去年發生了一件大事。高三五班的班主任悄悄抽查晚自習紀律的時候，發現本應該在監督紀律的班長，竟然窩在角落裏和幾個男生一起打撲克。班主任氣得拍案而起，親自監督了一學期的晚自習紀律。
這事當時鬧的沸沸揚揚。後來各家班主任都悄悄考察過自己班裏的晚自習，雖然沒有再發現過類似的事，但小問題不少，例如班長和班裏的幾個同學關系好的，偶爾也會存在包庇行為。
後來，其中一個老師想出一個辦法，讓相鄰的兩個班的班長互相監督，一班班長監督二班的紀律，二班班長監督一班的。
這個方法實行了一個學期，除了個別調皮搗蛋的班難以管束外，大部分的班級執行起來效果都不錯，算不上完美，但和之前對比起來，效果已經好了不少。
這個別調皮搗蛋的班，其中就有高三二班。
闵清和其他學校不同，名義上并沒有設置普通班和火箭班，雖說沒設置，但其實年級裏，一班基本是被默認為文科火箭班。
高三文科班一共有8個，二班屬于吊車尾的。一群學生調皮搗蛋不說，個個飛揚跋扈，難以管束。
一班的班長是個男生，上學期監督了二班一個學期的自習紀律，差點氣出心髒病來。
周生已經帶上耳機，準備繼續在游戲裏激戰，耳邊幽幽的響起一句：“反正不會是她。”
周生側頭看過去，低語道：“喜歡就追呀，墨跡個什麽勁？”
男生的聲音有些煩躁：“你懂個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