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叁玖·淩波綠水蕩蓮紋
黯夜極度欣喜激動的從暗魔淵走出時,只見重樓眉心緊鎖的站在深淵之上,其臉上的紅暈消去,眼中難掩羞慚之色,欲言又止道:“重樓,抱歉…”
“叔叔言重了…”重樓輕輕嘆了口氣:“是我思慮不周,至于父神…”他轉移話題,眸中有精芒閃過:“當局者迷,這些年你我只怕都一樣,地皇說了嗎?”
冥主黑亮的眼睛泛起些微漣漪:“快了,再有幾年,便能入輪回,只需要一次轉世而已。”
重樓唇角彎起,露出一個璀璨似少時的燦爛笑容:“好。”他阖眸遮掩住些許水光,但聲音帶出些許沙啞:“對了,我已決定,殺手锏不用。”其低低一笑道:“父神若不在,這些散碎魂魄要修複只怕耗費甚大,神農大神不見得會樂意,如今又是另算,我待會兒就進去禀報。”
說到這裏,重樓睜開眼睛似是完全恢複正常,唯冰冷的暗光閃爍不休:“現在,咱們說私事,冥主叔叔,請把那個什麽南王世子的魂魄給我。”
黯夜張張嘴無言反對,他怎麽會看不出重樓眼中深藏的絕望和崩潰,這一切最初源于他與飛蓬的糾葛,然而最終推了一把的卻是心懷怨恨的自己,想到這裏,冥主擡眸深深看了魔尊一眼。
“可以,但飛蓬之事,你得小心斟酌,非是我故意給你潑冷水,照膽複述之言已明示飛蓬如今心意,且如今你們的境界差距甚大……”他輕嘆一聲:“三皇之下皆蝼蟻,哪怕你并無真正的大錯,飛蓬對你也絕不會像從前那樣了,不平等的相守,我覺得你還不如先尋求……”
其言至此,被重樓直接打斷:“冥主叔叔,你在騙誰?我還是你自己?”其話語含着苦澀之意:“我不信你沒問過地皇,你、我、燭龍和飛蓬,誰最有可能突破,地皇又是怎麽回答的?”
黯夜啞口無言,重樓嗤笑一聲:“不像是飛蓬孤身成長至今,你我背後有神農大神,燭龍則生而知之,三皇與其下者何異?不過法則而已!”他握緊拳頭:“有得必有失,因魔界主位、鬼界主位,你我提前觸摸法則,空間和輪回既已提前領悟,則最終渡劫必遭逢關卡,如今看來……”
“情劫,最易亦是最難。”冥主苦笑一下:“若非今日知曉蚩尤尚在,我一輩子卡定了,而你…”其話語頓住,終是長嘆一聲。
重樓淡淡說道:“所以,差不多的,不過是你希望已現,我尚處永夜。”他擡眸眺望魔界無邊無際的天幕,血月和鎖鏈狀的魔雲已經消失:“我不會放棄的,除非他真能下殺手。”其伸出手:“所以,別廢話了。”
“也罷,給你。”黯夜苦笑搖頭,一枚發着熒光的光團被送入其手:“悠着點,未經歷修煉的人族魂魄,太脆弱了,一次搜魂便黯淡不少。”
重樓冷冷說道:“我保證,他最後還能進入輪回,這夠了吧?”對此,冥主抽了抽嘴角,也就是說你不打算給他留意識對吧,我懂……這般想着,他扶額點頭算是默認,之後不出意外看見重樓颔首一禮,身影匆匆進入暗魔淵消失不見,一聲嘆息後,暗魔淵外空無一人。
無數裏之外,人族一方小世界,銀鈎賭坊
布置豪華、氣氛熱烈的大廳裏,酒香混合上等脂粉的香氣,清脆悅耳的銀錢敲擊形成世間無可比拟的音樂,然而名義上是此地老板妻弟的‘銀鹞子’方玉飛額頭和背後都溢滿了冷汗,在他身旁,陸小鳳饒有興趣的望着對面的紅衣公子,笑嘻嘻的抱拳一禮道:“兄臺好賭術啊,敢問名諱?”
“本公子退出江湖已久,如今才回來,你們小輩倒是有意思的緊。”完全沒改變容貌的王憐花一臉的似笑非笑,站在其身旁的沈浪神情頗為煩惱,他聳聳肩:“好了好了,不說笑了,本公子是來找人的。”其眼神一冷:“收了本公子的東西,自己卻不願意練,還懦弱到把自己家和未婚妻都讓了出去,你真是讓本公子開了眼,李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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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鈎賭坊內一片鴉雀無聲,連陸小鳳都只是讪讪笑着沒說話,正在此刻,一聲嘆息從賭坊外傳來:“多年不見,兩位前輩安好。”
王憐花冷哼一聲,沈浪擡起頭,語氣溫和的說道:“尋歡,進來吧。”
俊熙的男子雖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可那雙眼睛清澈而明亮,笑起來更令人溫暖之極,讓王憐花的神色稍微好看了一點:“我還以為你早醉死在哪個角落裏了呢!”
“王前輩說笑了。”李尋歡笑容溫潤似如當年:“您和沈前輩倒是一點兒都沒變老。”
沈浪拍拍他的肩膀,掃了一圈呆若木雞的人,以及方玉飛忽明忽暗的眼神,淡淡一笑道:“此地不合适敘舊,帶我們去你的住處吧。”
“寒舍…”李尋歡還打算謙讓兩句,已被王憐花挑眉打斷:“別婆婆媽媽了,痛快點兒。”李尋歡失笑搖頭,幹脆走在前面,陸小鳳眼神閃了閃,毫不猶豫追在他們身後,今日得見昔年武林神話,怎能錯過機會,全然把之前還感興趣的冰山美人冷若霜丢在腦後,渾然不知被丢下的方玉飛臉色陰郁了一瞬間又恢複正常。
跑出銀鈎賭坊沒追出去多遠,陸小鳳便嘴角抽搐的發現,自己身後已跟上了不少人,他們都以最快速度追逐着前面的背影,眼神隐隐發亮,而前方三人自然亦發現了這一點,竟回頭一笑突然加快速度,身影在黑暗中難以尋覓,很快就将近乎所有的追蹤者盡數甩脫。
之所以要用‘近乎’,自然是因為某個名為‘鳳’的人正嘻嘻哈哈追着,雖離得有些遠,但不管王憐花等人如何加快速度,他都不緊不慢的吊着,似乎未出全力,然而在前方三人停下時,實際上已經拼盡全力的陸小鳳松了口氣,上前拱手一禮:“小子無狀,請幾位前輩海涵。”
“你倒是嘴甜。”王憐花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剛剛賭的不是挺好,又欲求美人相伴,現在怎麽改成追着我們幾個不放了?”
陸小鳳毫不猶豫朗笑一聲:“幾位前輩說笑了,美人易得,神話難求啊。”
一直沒說話的李尋歡終于開口,聲線滿懷笑意,卻讓陸小鳳心中一松:“端的是好性子,難怪飛蓬和随雲都說你有趣,既然你巧合至此,便和我等同行吧,想來他們會高興見你的。”
“飛蓬和原兄失蹤果然是沒事。”陸小鳳長出一口氣:“敢問前輩,您在西域待了這麽久,此番玉教主之事……”
李尋歡搖頭一嘆:“我并非魔教之人,只是有所往來罷了,畢竟飛蓬幼時是我啓蒙…”其話語微妙一頓,又道:“羅剎教少主同是。”
“原來如此。”陸小鳳沉默了一下,幹脆的轉移了話題:“那便有勞前輩引路。”如此說着,王憐花、沈浪和李尋歡皆注意到此子眼中充盈若有所思之色,不免視線一觸即分,都露出些許笑意,之後一路無言。
一處隐秘的山莊,陸小鳳才進門就聽見熟悉的聲音,是風觸碰劍鋒之音,以及很響亮的劍刃相交的聲音,其步履一停,下意識的擡起頭,緊接着露出瞠目結舌之色:“西門?葉城主?!”
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弄得手頭一緊,西門吹雪的劍拂過葉孤城的肩膀,掃落了幾縷寒霜,葉孤城的劍則擦過西門吹雪腰側,尴尬至極的割破了腰帶,兩位頂尖劍客對望無言。
頃刻後,感受到腰間一松,西門吹雪回頭深深看了張大嘴巴的陸小鳳一眼,身影瞬間消失,葉孤城冷着臉看着陸小鳳,令其打了個寒顫:“咳咳,意外意外,幸好沒掉嘛…”
其語音在越發森冷的眸光下趨于喑啞,最後被直接打斷:“久聞靈犀一指,早想請教,如今正是時候!”
一刻鐘後,西門吹雪換了一身白衣走入庭院時,只見陸小鳳臉色漲紅的提着褲腰帶,王憐花笑倒在沈浪懷裏,李尋歡扭頭捂住了身旁冷漠少年的眼睛:“別看,傷眼。”
“沒看他,長針眼,我看父親。”阿飛幹脆利落的回答,陸小鳳額頭青筋突突直跳,而王憐花從沈浪的懷裏掙脫出來,伸手扭了扭他的臉。
頂着少年不解的眸光,王憐花再次笑倒:“怎麽會這樣呢,我那個好姐妹怎麽教出來的,不像你,也不像她,這到底是像誰?”
好不容易用腰帶綁好了衣衫,陸小鳳擦擦頭上的汗,插了一句嘴說道:“外甥似舅?”
王憐花的笑容僵住,沈浪認真的端詳阿飛的眉眼,李尋歡悶笑一聲:“兩位前輩,我也覺得挺像的,特別是王前輩不笑的時候。”
“舅舅?”阿飛神色平靜的瞥了一眼王憐花:“母親說過,讓我給你帶句話。”
聞言,王憐花正色起來,正走出屋子的飛蓬和原随雲腳步頓住,雖說阿飛來此不長,可其單純又堅定的性子頗得看重,只聽他直視王憐花:“母親說,此去經年、終生不見,願你們良辰美景、花好月圓。”
王憐花怔住,沈浪罕見的低頭一嘆再無言語,而飛蓬眼神微微一閃:“那位幽靈宮主,當真是個奇女子。”朱七七、熊貓兒等人一開始并未看穿沈王之間的情誼,直到遠走海外,反是離開極早的白飛飛,雖然看透,卻依舊為情所困,她決絕又癡情的留下了孩子,還給了他們一個最真摯的祝福……
想到這裏,飛蓬忽然嘆了口氣想到葵羽和夕瑤,眼中黯然之色閃過,又化為坦然,只擡頭望向神色輕松的陸小鳳:“好久不見,怎麽你每次都往出事的地方跑?”
“求別提!”陸小鳳捂着臉蹲下身,恨得幾欲捶地:“等回去我一定要去百花樓住上三五年都不出來了!”
原随雲無語凝噎的抽了抽嘴角,轉身拂袖而去:“我去給滿樓寄信,希望他養得起你。”
“……”陸小鳳趕忙追了上去,依稀還能聽見他們的争執随風傳來——
“我開玩笑的啊,我會幹得多了,怎麽會讓花滿樓養我!”
“呵呵,你會幹什麽?”
“…額,洗菜,刷碗和碟子什麽的?”
“然後打掉的比洗掉的多嗎?”
“原随雲!!!”
“好,我知道了,不說實話,陸兄。”
“……”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下為小劇場:
百花樓
“啪啪!”陸小鳳僵直着近乎‘咯吱咯吱’的擡起頭:“咳不小心又打了。”
花滿樓淺淺一笑:“放心,不要你賠。”他想了想,偏頭道:“把碎片拾起來就好。”
陸小鳳松了口氣,但半晌後——
“QAQ花滿樓我的手指好疼啊!”
“……陸小鳳,你以後再來,只帶着嘴就夠了。”
#818辣個平時不能用、關鍵時刻為金手指的靈犀一指#
吾心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