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叁伍·往事如煙随風去
“這是怎麽回事?”匆匆趕到西域,直取靈谷的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于谷外撞上旁邊山谷所住正趕到此處的鬼醫,還有之前出谷浪了一圈才回來的宮九、原随雲和丁楓,一行六人踏入靈谷只見碎石飛濺、轟響不斷,天空中黑光藍影交替,不停有鮮血灑落在地。
玉羅剎深吸一口氣道:“天寶…”他在沈浪、王憐花、吳明、陰姬那微妙的眼神中語氣一頓,又繼續訴說:“天寶的本名其實是飛蓬,他本是轉世的神族高手,現在…”
完全不了解六界之秘的鬼醫、丁楓一臉茫然,而知曉不少辛密的西門吹雪、葉孤城和原随雲、宮九都勃然色變,西門吹雪凝視高空,一針見血說道:“現在仇人找上門了?”
“不算是仇人…”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藍影浮現于衆人面前:“是吧,冥主?”飛蓬衣衫淩亂、唇角染血,平靜的注視對面的黑衣男子。
黯夜微微颔首:“何為仇人?有私仇者而已,可本尊與神将卻非私仇,而是立場不同。”其本就白皙的神色于戰中更顯蒼白,倒是符合鬼族的特性。
“作為神族第一戰将,當年的我自然要為神族負責。”飛蓬清淡一笑:“冥主素與獸王蚩尤前輩交好,自然從頭便偏向獸族。”
黯夜眸光一閃,敏銳的找準了重點:“當年?!那現在呢?”
“從我毀去神格神骨自貶輪回開始,世間就再無第一神将。”飛蓬淡淡說道:“這麽多年,吾之聲譽漸趨消弭,甚至現在的神族除了老一輩,已再無人記得,這難道還不是明示?”
衆人若有所思自是不提,冥主黯夜張張嘴竟有些不知所措,連殺意都稍有淡去,但前神将垂眸撫劍:“這一點,魔尊、帝女、長老團還有高高在上的祖神,無人不知,然而因果尚在,冥主既然找上了吾,吾自不會以非是神族避戰不出。”
話已至此,飛蓬擡手一揮,一道藍光化為結界封鎖靈谷且護住觀戰的諸人:“繼續吧。”黯夜無聲一嘆,不免又想起蚩尤,他眸中郁色一閃而過,正好被飛蓬看在眼裏,心湖頓時驚起圈圈漣漪,恍悟之餘更添苦笑,不得不強斂心神、劍指對面:“幹脆一點,一招定勝負,如何?”
“好。”平淡的回複,後退的步伐,拉開距離的同時,萬千氣勢凝起,黯夜身上的黑芒閃爍不休,飛身直入雲端,飛蓬坦然一笑,亦随之而去,不多時,只聽一聲難以用言語表達的脆響,剎那間天崩地裂。
玉羅剎和西門吹雪眼神略一收縮,身體已毫不猶豫沖了出去,他們不管飛蓬本身為何身份,都只承認此世的親緣,葉孤城、宮九對望一眼,和鬼醫一樣,腳步匆匆的走了過去,而原随雲輕嘆一聲,丁楓自不會讓自家公子單獨行動。
于是,看着幾人的背影,吳明、陰姬、沈浪和王憐花苦笑着去了冥主跌落塵埃的方向,總得看看飛蓬的對手現在是什麽情況吧——“冥主?”他們抽抽嘴角,視線慨嘆不已的直視堪稱深不見底的地洞:“咳,冥主前輩,你…”
“咳咳咳…”一陣艱難的咳嗽從地底傳來:“飛蓬呢?”
一道藍光閃過,飛蓬似是無恙的出現:“我還好。”在其身邊,玉羅剎等人眉心微凝,而飛蓬本身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頰也說明,他的傷勢并不輕:“照膽,去把黯夜拉上來。”已經化為原形的照膽咬唇很不想做,可在飛蓬含笑的拍拍其肩膀時,還是乖巧的跳入地洞。
“黯夜?”玉羅剎冷聲道:“天寶,你們的關系不錯?”打完就直呼名字,不止是敵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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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容狼狽的冥主和照膽幾乎頃刻就從地底上至地面,聽見玉羅剎之言,黯夜微微一笑:“物華天寶?飛蓬,你這一世的名字不錯嘛。”
“還行吧。”飛蓬小小的抽搐了一下眼角,沒說當年玉羅剎起名字完全是希望福氣。
對此,王憐花、陰姬悶笑一聲,吳明正色點點頭,沈浪打了個圓場,笑容淡然道:“此地太亂,兩位打也打完了,不如……”
“不用了…”照膽翻了個白眼,打斷沈浪之言的同時,冷着臉毫不客氣的一巴掌糊在冥主肩膀的傷口上。
冥主黯夜疼的倒抽一口涼氣:“照膽,你這是幫你主人報複我?”他苦笑一下:“但這一回,輸得明明是…”
“你沒輸,我也沒贏。”飛蓬很肯定的說道,又轉頭望向神器之靈:“照膽…”聞言,冥主有些不解的皺起眉頭,他雖郁結于心多年,然并不是輸不起的人,卻在下一刻與衆人一道色變,只因一只巨眼正于空中凝聚盤旋,而飛蓬只擡眸淺淺一笑:“最後一個命令,不許殉主。”
照膽神劍眼底漫上水光,聲音沙啞至極:“是,主人。”他深吸一口氣:“可我絕不會再認主了。”
飛蓬輕輕一嘆:“你能過得好,孤身一個也無妨,我現在反倒是更懷念,一開始無憂無慮的日子呢…”他凝視氣勢越來越強的天罰,語氣淡定平和:“黯夜,你也別哭喪臉了。”
“飛蓬,你為什麽不說!”認出天罰的黯夜神色凝重之極,眼神更是陰郁的要命:“明明…”
飛蓬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不僅僅是吾此生從未真正避戰,更是為了一個圓滿。”他忽而一嘆:“實際上,我該感謝你的,謝你在此生百年內趕到了我轉世所在的此方世界,讓我能夠酣暢淋漓一戰而亡,雖然,也有些遺憾…”
曾經的天界第一神将眼中露出再無掩飾的傲然:“我遺憾,最終竟還是不免死于天罰,而不是吾曾經所願的,戰死神魔疆場。”飛蓬勾了勾唇角:“要知道,我此世,一直在等魔尊,若他為獸族之仇親至,我會選擇同歸于盡之法,但對你黯夜,完全沒這個必要。”
黯夜張張嘴終是無言以對,玉羅剎的臉色黑到極致,西門吹雪握劍的手緊了緊,直言不諱問道:“飛蓬,天罰是怎麽回事?”
“我一開始是單純的天地風雲化形,體質偏向神族卻非神族出生,然一念之差受天帝帝女九天之邀,見其誠心誠意便加入了神族。”飛蓬眼底露出些許暗色:“說起來,當時我若沒答應加入神族,也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冥主輕嘆一聲:“加入容易脫離難?”見飛蓬苦笑颔首,他眼神射向還在不停加重氣勢的天罰:“若你加入神族後就此泯然衆人便也罷了,偏偏…從鎮守神族域界的普通神将,到一念之仁加入戰場援助即将滅族的人族,再到萬衆矚目的人神聯軍統帥……”
聽見即将滅族,在場人族不由心中一驚,而飛蓬體表的傷口一點點愈合,他淡淡一笑:“是啊…”天罰即将落下,然死總得死的得體一點吧,這麽想着,飛蓬又繼續說道:“其實我有好幾個機會,可是都沒能抓住,便如六界成立後…”
算無遺策的前人神聯軍統帥對此番轉世的親朋好友坦然一笑:“戰場上雖是我是有錯在先,才導致獸族有殘部得以脫離戰局逃入九幽,然終究是水神共工橫插一手,才讓戰後本該解甲沉寂的我被他向長老團進言調至神魔兩界交界處鎮守,連求個清淨都無法,因此一口氣咽不下去。”
“于是,你又開始在神族內部刷存在感,将來神魔之井挑釁神界的敵軍盡數殲滅,又在魔族于人族小世界散播魔修功法傳承時向九天提議,才避免了神族後勁不足被魔族完全超越的趨勢。”冥主黯夜低笑一聲:“我要是長老團,好不容易把你這個戰場上的神族第一新秀找個合理借口給打壓下去,可轉眼你又立下不世之功,也得郁悶死。”
“我當年是想氣死長老團,但最後坑慘了自己…”飛蓬搖頭連連嘆氣:“多好的脫離神界機會,就這麽被我玩沒了,還漸漸成了六界公認的天界第一神将,與神族的因果越發緊密…”藍眸滑過一縷複雜之極的精芒:“再後來,我厭倦了長老團無休止的試探和找茬,還有……”
飛蓬在幾人不自覺聚精會神的眼神裏長嘆一聲:“九天也煩那幾個沒事找事的長老,一有機會就慫恿我動用兵權直接弄死長老團,也不想想,若長老團都死了,神族族內事務,難不成她和葵羽、夕瑤就願意接手了?反正,我是不願意幹的,神魔之井和兩族戰事已夠我煩心了。”
“……”在場人族忽然有一種神族高層集體不務正業的感覺,至于是不是錯覺,下一刻便有了答案——冥主抽抽嘴角:“我記得很清楚,蚩尤在面對滿桌子的獸族事務時,表情和你現在一模一樣,後來重樓成為魔尊面對滿書桌的魔務,咳,這個不用我說了,你才是最明白的。”
飛蓬表情突然淡了下去,他淡淡的“嗯”了一聲,幾個還崩潰于神魔兩族高大上形象幻滅的本土人族強者迅速收斂心思,這還是第一次聽見魔尊的名字呢。
玉羅剎和西門吹雪更是敏銳的發現飛蓬的情緒有些不對,這不太像對勁敵,而冥主忽然一嘆:“飛蓬…”飛蓬偏頭看着他,其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
“你…後悔嗎?若不是逐鹿一戰中,你私自潛入神族牢獄放走重樓,根本不會有戰後被清算,導致赫赫戰功、聲譽地位一筆勾銷之事,而你自己也不會…”黯夜的喃喃低語令在場幾人勃然色變:“神魔之井太過寂寞,你才會被重樓打動,以致于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氣氛頓時沉默,甚至能聽見周圍幾人壓抑的細密呼吸聲,飛蓬擡起頭:“我該走了,再不上迎天罰,就該打下來了。黯夜,麻煩你護住我的親人朋友。”他一步步踏上虛空,将欲言又止的冥主丢在身後,唯留一聲嘆息:“事到如今,愛恨糾葛終将結束,真心假意、後悔與否有何意義?待一切歸于沉寂,終是往事如煙、随風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這篇文裏設定的神将在神族情況的來龍去脈,說到底不過是——不論對錯、随心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