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重新開始
既然什麽都沒有了,
那就一切重新開始,
一切……從頭開始。
一大早趕來,卻在不久之後捧着自己全部家當狼狽離開,這恐怕是鐘情人生前25年從來沒有設想過的情景。坐在樓下的咖啡廳裏,鐘情想了又想,忍不住笑了。從前設想了林林總總,許多和未來有關的事,如今看來,全部都無法實現。愛人丢了、工作沒了,兜兜轉轉間她只剩下自己。望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紅茶,離家這麽久,鐘情第一次特別想家。
翻出手機的電話簿,看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摁下去。她望着手機屏幕倒映出自己的面容,眼睛浮腫、頭發蓬亂,簡直像個女瘋子,突然間福至心靈,即便給家裏打電話,也該是在開心喜慶的時刻,絕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窮途末路的時候。
既然什麽都沒有了,那就一切重新開始,一切……從頭開始。
鐘情去了附近商圈最好最貴的發型設計館。裏面那位號稱第一剪刀手的設計師打扮得比女人還美麗,眨了眨塗着藍色眼影的眼睛,一邊跷起蘭花指:“小姐,想剪個什麽發型?”
鐘情站在鏡子前,幾乎懶得正眼看自己,索性直截了當地交代:“适合我的就行。清爽一些。”
自稱叫蘭生的美發師朝她抛個媚眼:“好的!不過,這大冬天的,很少有客人要求剪得清爽點。”
鐘情聽了也覺得想笑,便說:“也是,那就顯得人精神一些,不要太短。”
說完,自己也覺得這般要求颠三倒四,可蘭生不介意,伸手把她往後面一推:“明白。都交給我吧!”
洗了頭發出來,鐘情坐在最靠外面的一張椅子,面前一張鏡子,身畔是寬大的落地窗,冬日的陽光毫不吝惜傾灑進來,投射到鏡面,又照在她身上。蘭生嬌笑一聲,一邊用梳子把濕發分開,一邊贊賞:“鐘小姐,你皮膚真不錯。”
“是嗎?”鐘情自己不覺,聽他這樣贊賞,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
“發質不太好。”蘭生轉而評論下一項,“呀,發尾都分叉了,你平時一定不太注意保養頭發。”
鐘情的笑容有點讪讪,她從前舍不得大手大腳消費,洗發液和沐浴露都從超市購買最合算的大瓶家庭裝,哪裏顧得上什麽皮膚和頭發保養。偶爾被人稱贊一聲皮膚不錯,大多也仰仗了母親給的一張好臉皮,跟自己養護沒有半點關系。
或許就是因為自己不夠精致時髦,才遭相戀多年的男友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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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鐘情不禁咬牙,新形象新開始,去新公司見人之前,務必把自己收拾得精致穩妥。
“你的頭發太長,燙卷發的部分,發質糟糕得都要不得,我就都給你剪掉了。”
蘭生雖然講話娘裏娘氣,動起手來頗有大将風範,下手又快又精準,不多時,已經讓鐘情煥然一新。
一切收拾完畢,鐘情從椅子上站起來,摘掉圍裙,望着鏡子裏的自己,着實有些陌生:直順的頭發稍稍戳肩,在耳邊彎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露出白皙的額頭和臉頰。仿佛大學才畢業時的自己,清爽又利落,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唯獨身上的裝扮顯得有些不合時宜……鐘情在心底悄悄喟嘆,果然一分錢一分貨,比普通理發館貴上三倍價格,自然有三倍以上的收效。刷卡的時候,心裏除了舒坦,更多了一份瘋狂:衣服鞋子都是穿了兩三年的舊裝,不如趁此機會統統換掉!
從商場走出來,鐘情望着大廈玻璃牆的倒影,自覺志得意滿。翻開手機的通訊錄,找到那個從未撥出的號碼,下決心摁了下去。
電話響了三聲,便被人接起,傳來那人富有磁性的嗓音:“Hello?”
鐘情心裏微微有些忐忑:“黎先生,是我。”
“我知道,我保存過你的號碼。”黎邵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喜,“鐘小姐,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好消息嗎?”
鐘情咬咬嘴唇,覺得有點難以啓齒,卻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她兩個小時前被石星從星瀾除名,大概此時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業界,如果那位石小姐再任性一些,恐怕現在敢要她入職的公司已經為數不多。
“我……”鐘情咬咬牙,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被石星開除了。不知道貴公司現在是否還缺人手?”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而就在這片刻之間,鐘情的心也漸漸沉下去,看來石星的手腕比她想象中還要狠絕。頭頂的太陽光明媚如初,可鐘情怎樣都提不起好心情,她望着玻璃牆上自己的模樣,剪了新發型換了新裝,卻依舊是一個旁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灰姑娘……眼睛裏一滴淚水也沒有,鐘情在心裏暗暗自嘲,經歷了這麽多,恐怕這世上能讓她在瞬間哭出來的事情已為數不多。
“打……”她本想說打擾了,就此挂斷電話,卻聽到手機那端再度響起男聲:“我才聽說這件事。鐘小姐,如果你能來,卓晨無任歡迎!”不等鐘情說什麽,他又問:“你在哪?我現在開車去接你,如果方便,我們可以一起吃個午飯。”
鐘情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前一刻還覺得眼睛幹涸,這一秒卻忍不住想要哭:“黎總,我……我是被開除的。”
“我聽到了。”黎邵晨的語氣裏飽含笑意,似乎對此全然不以為意,“那又怎麽樣?被一個黃毛丫頭開除,并不會影響你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
鐘情破涕為笑,開口的時候,微微有些鼻音:“謝謝你,黎總。”
“你在哪兒?一起吃頓便飯吧。”
“我在東大橋路,離世貿天階很近……”
“就星瀾附近吧?我知道。”黎邵晨語意溫暖,“外面冷,你先進去找個咖啡館坐坐,等到了我給你電話。”
從前兩人每次見面都要針鋒相對,鐘情從來不知道這人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面,一時只能唯唯應下來:“好。那我先進去。”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笨得透頂。別人只是一句客氣話,她自己不說,人家又哪裏知道她真的站在室外傻等。
電話那端果然響起兩聲輕笑:“快進去吧。不要感冒。”
挂斷電話,鐘情再度走進大廈,行走間望見自己的身影,橘色短大衣,黑色立領襯衫外套羊絨衫,下穿鉛灰色筆挺西褲,搭配上新剪的利落短發,整個人看起來勉強也稱得上時髦精幹,除了眼睛有點紅。
鐘情向來要強,不想讓人看出自己哭過,可平日裏又極少化妝,無奈之下,只得找了個專櫃,買下兩樣東西,順便讓服務員為自己妝點一二。
化妝的小姐一面為她塗上棕色眼影,一面說:“其實你眼睛很有神,平時不用多麻煩,自己描一描眼線,再塗點唇彩,就OK啦。”
鐘情被她說得心動,望着包裝袋裏新添的兩樣彩妝,微微笑:“希望能用得上。”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花去不少錢。鐘情卻不覺得有多心疼,能讓她心甘情願節衣縮食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趁現在年輕,不多花點錢在自己身上,怎麽想都不合算。這樣想來,連眼前的普通白色咖啡杯都顯得順眼不少。
不多時,咖啡館大門被人打開。鐘情正好坐在面朝大門的位置,就見來人穿一襲黑色呢料大衣,利落短發,眼若辰星,目光銳利之中又含笑意,随意在屋內一掃,已經吸引無數目光。他本人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嘴角微微噙着笑意,在看到鐘情所在的位置時,那笑意又濃了許多。
他在前臺買了一杯咖啡,徑自走到鐘情身邊坐下來。一雙腿修長,坐在高高的木凳上也很自如。他放下咖啡,微微笑着朝鐘情吹個口哨:“鐘小姐不僅能幹,而且漂亮。這麽優秀的人才,還主動送上門,我今天真是撿了天大便宜!”
鐘情知道他故意調侃,也微微笑:“多謝黎總不計前嫌,願意接納我。”
黎邵晨笑容更深:“又不是三歲小孩,吃不到糖就記恨說以後再也不跟你玩。生意場上的事,哪裏那麽容易就結了仇的!”
鐘情聽他這麽說,又見他眼神坦誠,知道他是真的不計較。不禁在心裏感慨,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放在半月前,同樣一番話,哪怕黎邵晨說得更誠懇,她也不會用真心去聽。可放在此時,昔日對手已經落魄至此,他卻不卑不亢,願意誠心接納,這番心胸氣度,着實令人佩服。
這樣想着,鐘情也便這樣說了出來。
黎邵晨認真聽完,哈哈大笑。笑聲爽朗,引得咖啡屋裏無數年輕女子競相看過來,有同桌坐的,還三三兩兩悄悄議論。鐘情知道這人樣貌出衆,舉手投足又魅力十足,無論走到哪裏都是衆星捧月的焦點人物。這麽一想,再聯想起不久前兩人在星瀾晚宴上的交流,不禁更覺羞愧。
是自己平日裏眼光太窄,坐井觀天,才覺得旁人的提醒都不是好意。古人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鐘情雖然不是中文系出身,卻還記得清晰,古語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的大概就是她從前的心态。
黎邵晨笑完,認真斂下神色,看着鐘情說道:“鐘小姐,你很聰明,也很坦誠。我一早發現,你的聰穎都用在工作上,人際關系上,你還太嫩。我之所以想挖你過來卓晨,一是看中你的工作态度,二是因為星瀾那樣的工作環境,不适合你。”
聯想起前因後果,鐘情忍不住有些吃驚:“你早就知道?你都知道些什麽?”
“很多。”黎邵晨微微一笑,“你與石家大小姐二女争一男,石路成什麽都看在眼裏,卻還要穩住你,讓你為他賣命。而你的那位小男朋友,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鐘情又驚又怒,在同事和石星面前都能忍住的話,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卻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沒有和石星搶男人,我和陸河一早認識,我們是同鄉……我們談了四年戀愛!”
黎邵晨擡起手掌,示意她不要太激動:“我的信息大多來源于旁人的嘴,肯定比不上當事人了解得清楚。但是鐘小姐,你也要想清楚,哪怕你說的是實情,但整件事在別人眼裏看來是另外一番樣子。大家茶餘飯後閑着沒事拿來說說嘴,真相是什麽,誰在乎呢?反正事不關己。”
鐘情從前總以為黎邵晨這個男人徒有其表,再不過就是有個好家室,仗着自己有錢有貌,所以才惹得那麽多女人對他趨之若鹜。可如今聽了這麽一番話,鐘情簡直瞠目結舌。這個男人平日裏吊兒郎當根本就是掩人耳目,而吊兒郎當的人一旦認真起來,說不定要讓多少人覺得可怖!
心裏那麽多震驚,可鐘情卻明白,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大大的實在話。
黎邵晨看着她的臉色,也知道自己有幾句話說得過分。輕咳兩聲,換了語氣說道:“鐘小姐,我剛剛說的,是別人如何傳這件事,并不是我本人的真實看法。我本人十分欣賞你,你剛剛很坦誠,所以我也就說了一些實話。”
鐘情這時已經回過神,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得對,哪怕他們說的都不是事實,可衆口铄金,真相根本沒人在乎。”
她孤身一人來到大城市,無根無源,沒有依靠,拿着大喇叭嚷嚷上一百句,也比不過石星輕輕柔柔一句話。哪怕那是诋毀、哪怕都是謊言,可又有誰在乎。
鐘情突然覺得萬分沮喪:“你剛剛說,石總什麽都知道,卻還讓我為他賣命。我本來就是個給人打工的,到了哪裏不是給人賣命?”她擡起眼睛,那雙眼清亮依舊,卻缺少了讓人精神振奮的神采:“只要這份工作能讓我吃飽穿暖,保有自信和尊嚴,就沒什麽好抱怨。反正大家都是這樣,不是嗎?”
黎邵晨看着她神采頓失的眼,突然有點懊悔自己嘴巴太快,圖個一時痛快,卻把眼前這個已經足夠可憐的女孩說得一無是處。
他永遠都記得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在沐錦天在郊區的那間別墅院牆外。那天晴空烈烈,沒有一絲風,她穿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下面是耐髒的深色布褲和方跟黑皮鞋,後背洇濕了一大片,隐約露出裏面淺粉色的內衣帶子,她自己卻渾然不知,站在門前跟那位英國管家用一口不太地道的英式口音苦苦溝通,只為見一面傳說中一擲千金的異國投資商。
彼時他開着舒适的轎車,車裏開足冷氣,只消把窗子撬開一條縫,滾燙的空氣就争先恐後湧進來。他搖下車窗,原本想喊一句那管家的名字,讓他告知沐錦天他已經到來。可看到那個年輕女孩捧一沓資料,全身汗濕,也不知在烈日下等了多久。他連車窗都忘記搖上,就坐在那裏盯着她看。
看她通身狼狽卻依舊神采奕奕,一雙眼狹長清亮,沒有塗任何唇彩的嘴唇彎出一抹倔強的弧,她的長相并不是時下受人追捧的美貌,卻別有一番古典韻味。聽她用有些不熟練的俚語與管家先生套近乎,明明自己熱得要死,嘴唇開裂,卻連一杯水都不敢跟人讨要。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與沐錦天有過兩面之緣,且早在一年半前,卓晨就與M&C有過項目上的合作。他知道沐錦天的品性為人,也知道那位老管家并不是不好講話的人,為陌生女孩倒一杯水,在他們看來并不是什麽為難的事。所以恐怕不是人家不肯,而是當時的鐘情硬拉着人家不放,并且自己都顧不上饑渴這件事。
那天他從車子走下去,剛到門廳,就受到管家艾德的熱情歡迎。被人接引走進去前,他還特意轉身,饒富興趣看了那女孩一眼。
他記得自己當時确實有些失禮,眼看着人家落魄,卻還偏偏笑着問了句:“這位小姐,請問你是哪家公司聘請的銷售?”
他确實以為她是銷售人員,其他部門員工,鮮少見到誰為了一個客戶這般賣力。
鐘情當時也是倔,擡手遞了張名片過去,并且仰起頭看着他,吐字清晰地道:“我是代表星瀾前來和沐先生談合作的。我知道你是卓晨的總經理。”
黎邵晨沒想到有人還未謀面就把所有功課做足,頓時也來了興致,看了眼名片上的介紹,笑着說:“一見鐘情,真是個好名字。”
他還記得鐘情當時的反應。她把那雙漂亮的眼睛翻得黑眼珠都快找不見,轉過身一屁股坐在樓梯上,抱住厚厚一沓資料,整個人蜷縮得如同一只受傷的小鴕鳥。
黎邵晨知道自己向來嘴上沒溜,一琢磨也明白過來,人家父母好好給取的名字,被自己這樣拿來調侃,但凡自矜自重的女孩子,大概誰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這樣想着,他也釋然,跟在老管家身後進了房間。
等待沐錦天下來的間隙,腦海裏又浮現女孩汗濕的脖頸,皮膚上貼着細細的卷發,以及洇濕的背脊和微微透過來的內衣帶子……黎邵晨自認一向心硬如鐵,那天不知怎的念頭微轉,與老管家輕聲商量:“天氣太熱,門外那女孩待久了,恐怕要中暑,不如送一杯水并一條毛巾出去。”
老管家并不多說,很快便備好了水和毛巾,送到鐘情手裏。
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沐錦天從樓梯下來,看到擦用過的毛巾,和空空如也的水杯,微微皺眉。
管家艾德低聲解釋了兩句。
沐錦天坐下來,與他聊了兩句,問:“星瀾這家公司确實找過我不止一次,那麽,在你看來,卓晨與星瀾,誰更勝一籌?”
黎邵晨原本可以什麽都不說。因為他知道,在這場拉鋸賽中,往往并不是誰更努力,誰就會贏,而是看誰的面子更大、誰給投資商留下的印象更深。可那天他仿佛中了魔障,不知怎麽就道出一句:“星瀾派來的那個業務經理,年紀輕輕,倒是很有韌性。”
後面自然也為卓晨說了許多話,自家的背景、發展、優勢,以及前年蕭卓然與沐錦天的密切合作。
但顯然,最開始一句簡簡單單的評價,讓沐氏總裁不知為何對鐘情上了心。
之後自然又經過諸多磨合、糾結,但在最後,星瀾确實以一票之差取勝。這關鍵性的一票,取決于沐錦天這位總裁的個人決定。
正如事後沐錦天本人所說,多一個投資對象,多一條通往未知的路。沐氏和卓晨,并不會因為這一個小小的投資案漸行漸遠。可在黎邵晨心中,那個無聲蜷縮在臺階的背影,就那樣深深印刻在腦海。
從前那雙神采飛揚的雙眼,與如今這雙失了光彩的眼眸彼此嵌合,黎邵晨在心裏暗暗惋惜,飛快運轉着大腦,想要找出一些鼓舞人心的說辭:“當然不一樣。鐘小姐,你的記性好像不大好。兩天前在溫泉小鎮的餐桌上,你忘記我說了什麽嗎?如果你能來卓晨,并且為卓晨做出卓越貢獻,我們付給你的薪資,會是你在星瀾的幾倍。”
鐘情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瞬間将話題轉到薪水上。這并不是她剛剛抱怨的主題。
黎邵晨微微笑着說:“我跟業內同行打聽過鐘小姐的薪資,老實說,不低,但尚且不足以匹配你的能力。”
鐘情在心底無聲苦笑。拿到沐氏的投資,旁人都以為她拿了巨額提成,可天知道,那份提成直到今天也未見到影蹤。如今她赤條條被趕出公司,又在這之前請了一周病假,恐怕連上一個月的工資都不能指望了。
黎邵晨誤解了她苦笑的含意,連忙說:“想要比現在的工資還高,不是個簡單事,我想即便石總本人如今還在公司,也會為你的職位和薪水頭疼。可是我有個更好的主意,鐘小姐,你要不要聽一聽?”
鐘情擡起眼睛,那雙眸子雖然失去往日光彩,卻清澈依舊,讓人在不經意間怦然心動。
黎邵晨眼神也含笑,望着她:“我想讓你任職卓晨的技術總監,比之市場總監,恐怕要辛苦許多,但你應該明白,一個項目從開發到完成,你可以全權參與,也可以交給手底下合适的人去做。靈活度更大,薪資不可估量,并且,如果你表現出色,公司會在今年年底與你分紅。”
此時從陽歷年算,已經臨近11月份,過不過年,國人過年向來算舊歷,也就是說,如果她去到卓晨兢兢業業,短短三個月後,很可能就會獲得一筆頗為豐厚的年終獎。
這樣的待遇,确實足夠令任何業內人士心動。
鐘情聽得心向往之,并不為了薪水,而是黎邵晨所說的項目開發。她微微凝神,顯然已經陷入思考:“可我并沒有全程跟進項目的經驗……”
“有人可以教你。”很顯然,在挖角前,這位黎總已經做足準備,把她的個人履歷背得滾瓜爛熟,“你畢業兩年,進入星瀾工作三年,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做工作到了一定階段,好與不好,都該好好考量,時機恰當,就要轉型。”
這個說法,許多人都在講。畢竟誰也不能做一輩子的銷售員或普通工人。市場部雖然薪水頗豐,但每日從早忙到晚,處在接觸客戶的最前沿,頂多是個沖鋒兵的位置。付出同等的智慧辛勤,卻仿佛無根之木,總要攀附公司其他部門得以生存。再說淺白一些,就是一碗青春飯,不容易端穩,還得饑一頓飽一頓。
鐘情點點頭,臉上顯露出幾分生澀:“确實。”
好像自從離了家,走出校園,除了父母和大學導師,許久都沒聽人說過這樣為自己考慮的話。不管事實如何,黎邵晨年紀輕輕,卻真是會做人。
黎邵晨又說:“跟客戶接觸這方面,你的經驗已經很豐富。但我想你應該也想嘗試自己完成一個項目吧。現在卓晨願意提供給你這個機會,因為你認真、勤奮,也有天分,鐘小姐,就看你敢不敢當那個吃螃蟹的人了。”
黎邵晨的眼神和語氣都充滿了蠱惑性,而鐘情此前接連經歷挫折,是一個輸掉全部家當只能重新開始的人。最後一句話,突然激起她滿腔豪情,鐘情露出笑顏,将手放在黎邵晨伸出的手掌上:“我願意嘗試。黎總,請給我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