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命裏有時總會惡作劇
“啪啪啪——”怒邁前一步拍掌,雍然黑袍因風而瀚冽翻飛:“子嬰妹妹說得不錯,要說咱們子嬰妹妹不可是什麽随時可以拿來”小小“犧牲的人哦,那個無用的奴婢不是正合适的人選嗎?”
怒邁着充滿力量與優雅如豹的步伐來到龍婳婳面前。
龍婳婳接着那只掰斷的手腕,被那高大魁梧的陰影籠罩徒然一驚,跄踲退了一步,眯起一雙眼睛,沉聲道:“那有那麽重要嗎?若殺了她,我血脈蛻變成功,便能夠替你們尋到騰蛇九宗,即使這樣你還要幫她嗎?”
怒一頓,頗有些傷腦筋般地揉了揉太陽穴:“這……”
“當然,如果你們最終……還有命的話。”虞子嬰袖手于旁,嗤笑一聲。
惰彎了彎嘴唇,遠遠地看着虞子嬰,聲音虛蕪飄來,倒是十分贊同地颔首:“的确。”
虞子嬰一滞,倏地看向惰的眼睛,似确定了什麽再迅速瞥下高臺之下,看到圍繞祭壇四周地磚上最終用鮮血繪制成功的圖騰——那是一條巨蟒蛇無足騰飛之圖騰,似饕足血氣而充盈飽滿的羽翼撐開,巨身蜿蜒盤施整個祭壇基面,威霆臨世,震嘯四方,入陣者便等于是被巨尾絞住,至死不能擺脫得了。
陣已布成……來不及了!
怒與青衣侯聽到兩人意味深長的話,亦注意到下方的圖陣繪制成功,談不上是從哪裏感受到的不詳預感,青衣侯盯着惰,目光銳利陰煞:“這當真是聚靈陣?”
惰伸出一根瑩白指尖,于虛空慢悠悠地舞動,每一筆移動看似随意,卻充滿着強大的力量流動:“知道我在寫什麽嗎?”他望于一片空氣中,輕然一笑,滟滟煙波若千疊浩瀚雲海,無測而危險:“禱告詞哦,替你們即将離去的靈魂祈求安樂、安息。”
此話一落,衆人臉色乍變。
倏地,轟隆隆大地像是有巨物破殼一樣,震天動地,四處黑煙孤煙騰騰直升,地面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一大片黑色物體蠕動着從地面湧出來,黑天敝日,整個地界瞬間變成陰沉的灰色,墨雲滾似地遮黑了半邊天。
仿佛是世界毀滅的先兆,“嘩——嘩——”地面上的熱氣跟遽然吹起的涼風攙合起來,夾雜着腥臊的幹土,似涼又熱,此刻,就連原本震耳欲聾也被呼呼刺耳的風聲掩蓋,整個世界仿佛都已被淹沒,天空浮起一層黑沙黃霧。
一眼望去,南邊的半個天空依舊晴朗白日,然而他們的頭頂卻是天烏雲如墨,烈風沙暴像把黑雲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似的,仿佛遠古洪荒之劫再度來臨,一切都顯得驚惶驚悸。
怒震聲脫口而道:“這是什麽?”
挨得他最近的虞子嬰,這下倒是瞧出陣法的全貌,看着這不容小觑的架勢,她冷聲道:“大兇陣,若将兇陣分成十級,此陣至少七級,簡單來說用它來毀掉一支十萬軍隊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種規模的大陣虞子嬰前所末聞,那種能夠令人顫悚的強烈危險氣息,有着虞子嬰熟悉的天伐之氣萦雜其中,想必此陣必是人力結合此界兇險地勢的便利而煉制的兇陣……
怒詫異地看向虞子嬰,一喊聲音便被強風的風聲刮得四分五裂:“你知道?!那剛才幹嘛不說?”
虞子嬰徒然陰下面容,崩不住面無表情,便氣得猛踢了他的腳一下:“我分明提過,讓你們放棄那個假冒的騰蛇皇女,離開這裏,難道你打算——”
“什麽?!她是假的?!”怒猝不及防被她踢在腿骨上,還沒有來得及喊痛,便被她的話給震驚當場。
他本以為龍婳婳的不對勁只是私底下只是跟惰連成一氣,卻不料還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他這一聲可沒有刻意控制聲量,直接吼得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龍婳婳薄透的肉色面皮一繃,竟越來越幽紅,她手腳發涼緊張地看了一眼青衣侯,全身如被針刺了一遍,火剌剌跳炸起來,聲嘶力竭地朝着虞子嬰狠目:“你閉嘴!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我便殺了你!”
宇文清漣瞠大眼睛看向龍婳婳,看她那緊張心虛的模樣竟整個人一軟,最後臉色難看地注視着地面,腦中只盤旋着一句話——她只是一個冒牌貨……她只是被一個冒牌貨一直欺辱、奴役……她的身份暴露了,那她會變成怎麽樣……
“宇文子嬰!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她驟然清醒,幫着龍婳婳一道喝斥着虞子嬰。
不能讓她失敗,她既然今日來了,便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即使龍婳婳是假的,她也不能不幫着她。
“宇文清漣,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與其不予餘力地拍她馬屁,你不如趁着現在還有點時間,還是想一想怎麽逃過這一劫吧。”虞子嬰其實并不想管自作自受的宇文清漣,肯對她道這一句,只是稍微盡一點諷刺挑撥的責任。
有時候明明看她即使是面無表情,依舊會令人生氣得想殺人,宇文清漣咬緊後牙槽,雙眸充血。
龍婳婳臉皮一顫,看向宇文清漣,對着她自信冷笑一聲道:“別聽這女人滿嘴的謊言——”
虞子嬰了然譏笑一聲:“別指望你的惰皇會救你了,你難道看不出來你已經是一枚棄子了嗎?兩個蠢貨。”
明顯此刻虞子嬰的心情十分糟糕,否則以她這種喜怒不形于色,悶葫蘆似地類型,不會一再出口成髒,甚至于動手踢人。
“你——”龍婳婳氣極而笑了,正準備反譏以唇之時,卻不想聽到耳畔傳來一聲令她整個靈魂都為之顫抖的冰冷聲音。
“她當真只是一個假貨?”
青衣侯猝然轟然一掌便拍碎了惰旁邊一根矗立的高大嶙峋石柱,石柱四散一碎,綁在柱上的弦線便崩地一聲彈斷,令惰不得不翻身而下,落于地面。
青衣侯孔雀綠袍鼓飛而舞,繁藻鏽紋袖子攜着冷鳶香氣,月華如墨的發絲輕旋落下,宛若飄渺的蒼青霧紗,狹長冷媚雙瞳幽暗如窨,越襯得他那張如妖如魔深邃的面容更為絕色,然而如此朦胧魅惑的面容,卻只待那人一開口,立刻只剩滾出騰騰殺氣。
青衣侯從來便不曾信任過心機沈重的惰,當初與他合作一同尋找騰蛇皇族之時,他甚至特地瞞着他的耳目暗中去了鄲單一趟,讓無相也替他蔔卦算了一卦,最終卦相不約而同的顯示,騰蛇皇族身處之地約于鄲單西南三百裏之處,他才拟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他們幾人為此率領精兵連着掃蕩了幾座城池,最終才确定所尋目标就在古城虞城,如今想來卻是經惰一手策劃,他們才最終便尋到了騰蛇皇族——龍婳婳。
“事已至此,難道婪當真還堅信她是真的?”惰長臂一揮,一雙斂盡世上最精粹寶石光澤的雙眸,鑲嵌于一張霧裏芙蓉皆會失色的面容上,彎眸淺笑,身後飛射出了銀灰色千萬蛛絲,迅速織成一片輕柔的網,似要網住了整個陰沉的世界,震撼而威懾,若貿然靠近,便有做好承受千瘡萬孔的準備。
怒面一肅,長身一扭,便閃至青衣侯身側,他出手攔于他臂前,一雙盈亮星眸帶着沉重犀利:“惰,當初你所算之卦難道當真全都是假的?”
惰眼神如月光穿透薄紗般透明,絲絲渺渺,不可捉摸般神秘,微彎嘴角,倒是在最終的時刻誠實以告:“當初我的确算準了騰蛇皇族必會在鄲單出現,而我師兄倒是能算得更精細一些,人可能出現的據體位置,我預先派了大批人員暗中搜尋了一遍,卻始終末找到人,于是安排了龍婳婳在虞城等着你們,總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是吧,不過……或許真正的騰蛇皇族已被你們屠城之時殺掉了也不一定,畢竟你們根本也不知道誰可能會是騰蛇皇族,只懂憑着一個印記來辨別,卻不知道真正的騰蛇皇族的印記只會在某些特殊時刻才會顯現。”
事實上,惰的一番猜測的确真相了。
青衣侯聞言一震,一雙冷質的雙瞳徒然如雪山崩裂,撲天蓋地雪寒之氣幾欲沖潰天地之色地瞪向惰。
“铿——”一聲劍鳴之聲怒氣騰騰刺耳響徹蒼穹,怒全身緊繃,眯眼狠狠地盯着惰,嘴角勾起的笑令人不寒而悚。
他竟然故意誤導他們,若他們當真将騰蛇皇族手刃,此時再将真相告訴他們,他們豈不是準備要讓他們抱憾悔恨終身?!
“惰皇!你在說什麽?!”龍婳婳抱着雙臂,顫着身子,直到聽到惰将她的事情真相全部說出來,面色劇變,尖聲質問道。
“果然是蠢貨……剛才子嬰恩人是這麽說的吧。”惰懶洋洋地睨向虞子嬰道,勾唇笑得如雪山玉蘭般幽淨而無暇:“恩人你過來,若不想跟他們一道殉葬的話……”
龍婳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惰皇的話好似晴天霹靂給她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都麻木。
青衣侯青影一閃,傾身擋于虞子嬰身前,冰藍雙瞳森森如雪川萬裏覆冰:“本侯的女人……置于何處,豈由你置喙。惰,你算計了這麽久,當真是不除掉本侯便不甘心啊。”
“婪,雖然此刻跟你決裂顯得太不理智,畢竟暗處潛在的敵人要有多少有多少,可如果真的等你爬上那至高無上的地位之時,我再騰出手來對付人,恐怕會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我特地耗時了整整幾個月時間,運算出今日便是你氣運最低之時……”惰于一片變故中淡然如初。
青衣侯臉色陰沉黑黯,幾欲不想再耐着性子套話直接動手擊斃時,虞子嬰瞥了他一眼,卻對着惰斬釘截鐵一聲道:“你倒是忘了看一看自己,你此刻時運倒是也不怎麽旺。”
惰面容一滞,他面色清冷地看着虞子嬰,而青衣侯聞言斜眼看了一眼虞子嬰,看她一臉“我是專家,我絕不糊弄人”的表情,則忍不住勾起嘴唇,面色由陰轉晴。
青衣侯或許只當虞子嬰替他說話出頭,而惰卻并不以為然,他知道虞子嬰是一名玄師,若她此話當真,那麽他的計劃莫非——
突地,穩固的地面一陣地動天搖,他們一看,呈尖塔型的祭壇激烈的顫抖,祭壇底下的黑岩地面竟咕嘟咕嘟地隆起一個個約半米大小的氣泡鼓起,氣泡沖破地基表面,像被融掉一層薄膜呯地一聲爆開,泡內的火紅炙熱熔岩傾刻湧出。
遠處山崖的位置傳來桀桀詭笑,森森陰風,簌簌妖氣流竄之音,加之天空雷雲密布,霎時間整座山莊猶如妖魔占據的巢穴,詭秘悚然。
“岩漿……附近難道有火山?!”
虞子嬰臉色一變,昨夜地震導致地殼發生了異動,若附近當真有火山頸——那麽從岩漿噴出的……
“轟!呯呯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聲爆發于天地之間,衆人只覺一陣耳鳴,搖頭搖腦,腳步虛浮晃動。
青衣侯他們三人朝着響動方位看去,只見一座稚形山體頸口,如喉管相似的地方噴上火焰,滾滾的熔岩沿着山體滑落侵蝕将火山錐上層熔岩和碎屑物剝去,接着整座山便是直沖雲霄的滾滾火山灰,奔騰而出的火熱的熔岩。
由于靠得十分之近,那噴砸過來的帶着火星子的碎石多如牛毛,一不個慎重能将人體烙出一塊焦肉,重則直接撞個半死也是常事。
青衣侯第一反應便是長袍一卷便将虞子嬰裹入懷中,另一只手臂則如一道真氣綠色光屏牢牢擋住門面,而怒看到虞子嬰被青衣侯護在身上,則變換姿勢,守在他們兩人背後,取出大劍舞得密不透風,铿铿铿地阻擋着火石撞擊而來。
然而除了正面的,天空,幾乎四面八方都帶着大自然的威脅與惡意,天下火雨,一點便是嗤一聲的焦黑,怒縱身而上,身姿如同虎嘯縱山,一道身影掠急出十數道牢牢地護于其上。
“……”虞子嬰從青衣侯懷中擠出一雙黑黝黝大眼,聞到空氣中的各種硫磺、焦臭、沖鼻的異味,她稍微擡眼,正巧看到一顆如小指般大小的熔岩朝着她睜大的眼睛沖來。
那一刻,她眼睛的一切事物都緩慢得如觸手可及,那滴火焰包裹的熔岩亦是如此清晰可見,她甚至能看到裏面那溶液流滾動的恣态,然而她知道……她眼睛再看得清晰,可是她卻阻止不了……
當她的左眼直接感觸到一股灼傷的熱度時,她忍不住身體的本能反射性閉眼,但依舊遲了,據她腦中的數據分析,這滴熔岩直接灼毀她一顆眼珠的可能性至少有99,。
然而她卻順利地閉上了眼睛,耳畔便傳東西灼焦的嗤地一聲,接着便是肉焦臭的味道,虞子嬰一震。
霍然睜眼,便看到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擋在她眼上,她甚至尚來不及多想,那只手便已移開,漫天下着火雨,火石濺飛,天昏地暗,動蕩不安,映入她眼前的世界就像逐漸在析離崩潰,然而卻有一雙堅韌如鋼桎的手臂,穩固着她恒然不動,亦有一道身影于上空,将一切的颠簸、毀壞、危險隔離在外。
她的手拽着青衣侯的衣袖徒然一緊。
當第一波噴發停止後,怒已經算是筋疲力盡地攤躺于地上,大劍哐嘡一聲砸地,他全身都有着大小不一的黑焦洞,而青衣侯則屬于第二防線,傷勢相比怒而言較輕,但氣息亦有些沉重,他将虞子嬰重新放在地上。
而此時從遙遠天際之處飄來一個白色漂浮物體,惰掃了一眼青衣侯他們,迅速将如網織的線束上,待那白色物體經他扯近,衆人這才看清那是一個大型的孔明燈。
惰腳一蹬便停于空中,經熱風一吹,便已遠離了祭壇,怒與青衣侯根本阻攔不及,都陰冷着面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惰輕步一點,便輕盈若一片羽毛般落于孔明燈之上,他看着怒與青衣侯他們,薄嫩的上眼皮似與下眼皮缱绻不休,整個人慵懶至極,伸出一只邀請的手:“将恩人給我吧,難道你們真的準備拉着她一塊兒死嗎?”
那聲音飄蕩于靜滞的空氣中,袅袅杳杳,似遠似近。
剛才事出突然,龍婳婳的武功到底比不上青衣侯如怒他們,一身的傷痕,連面部都難以幸幸免,被焰液灼得坑坑哇哇的一片片焦黑,她面目全非從地上爬起來,激動地朝着惰那方招手,凄厲大喊道:“不——惰皇,不要放棄我,我是騰蛇一族的人啊,救我啊——”
宇文清漣整個人都傻了,剛才若不是她眼明手快,躲于惰皇身後一方得了些許庇佑,她估計便已死了,她狼狽地爬起來,臉上的傷不多,反而手掌一片焦黑,她此刻依舊能感受到腳下令人心悸的搖動,地面像是被一大片火焰包裹住,溫度灼熱得幾乎令人窒息,她一想到自己将會被活生生地燒死,整個人就快直接崩潰了。
青衣侯一怔,而怒亦沉吟地垂下兩道濃眉。
“時間不多了,太遠我可夠不着了……”惰再道。
虞子嬰蹙眉,無視惰的話,朝着他們走前一步,卻聽着青衣侯雙片薄唇緊抿,突然道:“我會去找你的!”
虞子嬰腳步一滞,眼瞳緩緩放大,她沒想到他竟真的會讓她跟着惰這個敵人走。
顯然怒也是這個意思,他撐膝站起來,低下頭看着虞子嬰的面目,勉強一笑,故作輕松:“你不懂輕功,留在這裏只有萬分之一的存活機會,雖然跟着惰走就免不了被他算計,可至少——生命無虞。”
那你們呢?虞子嬰張嘴啞聲,第一次對活着的執着感到些許遲疑。
青衣侯伸臂将矮小的她抱起,高高舉起來,低啞魅惑的聲音此刻尤其認真:“你要記着!永遠地記着!你究竟是誰的人!”他将她攬于懷中,用那只因救她而受傷的手掌緊緊按在她的心髒處,再貼于她耳畔媿媿輕語:“同心亦同命,你活着,我便不會死的!”
虞子嬰驀地一震,直愣的雙瞳凝滞不動,而怒則咧開嘴唇,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頭發:“等你離開後,不論你會在哪裏,只要我活着,我都會殺入無論是龍潭虎穴,還是妖魔鬼怪洞穴,都一定會将子嬰妹妹給救出來的,哥哥就用我這張俊臉來發誓。”
虞子嬰僵直不動,緩緩垂下腦袋,就這樣被他們兩人舉高于半空,而此時,惰飛速地射下來一根絲錢,緊纏于她腰肢之上,将她緩緩扯起。
青衣侯全身繃得直硬,如一塊化石般僵硬,随着虞子嬰一點一點地脫離他的手中,他竟産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
而怒托着虞子嬰的腰,沖她離開之時,忍不住将那張他一直瞧不上眼的面容深深印入眼海,他在心中對她暗暗起誓道:等我,我是絕對不會死的!
虞子嬰看着即将遠離的兩張面孔,一直沉默的她,終于張嘴欲言:“我……”
青衣侯與怒看到她出聲,便聚精會神地聆聽,卻卻不料于半空之中,一臉兇狠的龍婳婳奔撲過去将環抱的那只黑兔玩偶朝空抛起,然後十指躍動飛快地擺布那只黑兔如機械一般從口中吐出一柄不知道什麽材質的刀刃竟能切割掉惰那根牽制的銀絲。
虞子嬰尚保持着張嘴欲言的表情,便直愣愣地掉了下來,而那一道潛伏身影早已窺視在暗處等待時機,在她掉落之時,朝着祭壇邊沿沖上去用力地一撞。
虞子嬰只覺背脊傳來咔嚓一聲,便整個人如風筝撞落下高高的祭壇。
青衣侯跟怒一驚,迅速動了起來,然而龍婳婳竟像瘋了一樣,爬起來便攔在他們身前,怒氣極,一掌便捏碎了她的肩骨。
“呃啊——!”龍婳婳慘叫一聲,卻依舊死死地攔在他們面前,原本那一張較好的仙姿邈容如今竟醜陋如夜叉,猙獰得可怕。
“子嬰——”此時,宇文清漣整個人似瘋癲一般沖了上去,一把恰巧抓住一截虞子嬰的衣角。
“我會救你的——妹妹——”宇文清漣咬咬牙,虞子嬰粗重的身體恰巧被風刮掉,只感覺身體不斷向下,整個人幾乎懸吊在半空,看着虞子嬰錯愕擡起的雙眸,突地,宇文清漣嘴勾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她盯着她那一雙焦黑的手掌裂開,鮮血淋漓地流滾于地面……不能怪她,她的手受了傷,根本無法負重一個與她同齡人的身體……
她身體猛地被拽得一滑下,忍住重力拉扯與背後傳來的皮肉刺痛,宇文清漣臉色一變,故意将虞子嬰衣角朝上一扯,只聞嘶啦一聲,果然那一截薄布根本承受不住宇文子嬰的恐怖重量,她整人便直直地仰面墜落而下——
“子嬰——!”
“子嬰妹妹——!”
之前柔軟不設防的後背被龍婳婳的鐵頭功忽然一撞,虞子嬰背脊直接麻木,估計尾錐骨碎了,下半身根本無一絲知覺,她思緒空白剎那,對于宇文清漣的假惺惺的救助,完全無動于衷,直到兩道聲音如雷貫耳,沖破了一切紛雜混亂,直貫入心中最深處。
怒看着虞子嬰跌落的身影,瞳孔煥散,那桎梏着的龍婳婳的手掌緩緩放開,而龍婳婳則失力踉跄地倒退兩步,面目的激烈的幽紅之色暫且褪去,眼中翻湧的憎怨之色平複,一雙墨綠色眸子怔松恍然。
“……她死了?”她唇角咧開,帶着狂喜,全身激烈地顫抖着。
青衣侯先怒一步奔至祭壇邊界,然而視線所及中,只見虞子嬰整個人急速降落,右肩衣衫似是被外力強迫扯碎,露出大片圓潤肩頭,寬大裙擺被飓風吹得鼓動翻飛。
青衣侯雙眸驟然一縮,臉色煞白,身形僵硬似萬年不動的石山,眸中閃過急劇痛色。
“子嬰……”
他緊繃唇角扯了扯,只覺胸中一種均霆之力猛然撞擊,一抹殷紅之色便緩緩流出,他周身狂暴之氣翻湧,孔雀厚袍衣衫獵獵翻飛,四周一切皆被撕裂絞碎,兇戾之氣竟比以往任何時刻都來得驚心動魄。
“啊——!”
龍婳婳臉上的狂喜與瘋癫尚末溢滿臉頰,甚至來不及驚懼地喊出一聲,便被兩股強大暴戾的氣流直接撕得四分五裂。而那一聲尖懼的叫聲卻是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撕成碎片,流了一地的血泊,滿地內髒,吓懵了的宇文清漣發出的。
她看到那顆圓辘辘就這樣滾到她腳邊的頭顱,瞪着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她呼吸一緊,張大嘴巴,接着整個人驚悸得抱頭便放聲尖叫。
不……她不要死……不要死……她絕對不要死……
怒與青衣侯就着祭壇正欲朝下跳,卻見從遠處飛速射過一條條絲線,然而卻不夠長,僅裹了一圈,使虞子嬰墜落的力度耽擱了一下,最終她還是直直撞在密密布滿湧動的黑甲蠱蟲上,她猛地噴出一口血,那血瞬間便被黑幽的地面吸汲而下。
說來也奇怪,祭壇四處都被熔岩煉制成火爐,偏偏地基那一片用鮮血摹刻的複翼無足似龍似蟒的圖騰陣中央部位卻完好如初,那發亮發紅如一湖幽池,上面全是地底爬上來的萬蠱蟲。
這種萬蠱甲殼蟲能吞噬一切血肉骨骸,甚至是某種岩石,單只或許不存在任何威脅,可當它們彙聚成一片之時,它們的存在相當于是這一片地底的無敵生物。
在虞子嬰撞落地面之時,那圓潤的身體竟瞬間被地面四周洶湧而來的黑色甲殼蟲秘密麻麻快速吞噬覆蓋。
先是腿、手、身子、脖子……最後只剩一雙眼睛,那一雙始終不見任何恐懼的清冽幽深眼瞳,瞬間變成一雙煁破一切黑暗與陰霾的黃金瞳仁,那裏面流瑩着璀璨流金般的光澤,怔怔地看着上空奔走而來的青衣侯與怒,她怒力蠕動着嘴唇,不顧鮮血從她五官之中潺潺湧出:這裏,裏,便是陣眼,破了此陣眼,你們便能離開了……
怒看着她望着他的那一雙黃金瞳雖逐漸黯然,卻無一絲逃避,悲哀,慘淡,只有那永不知道退縮的堅韌,那幾乎被血糊滿的面孔,究竟是什麽支撐着她必需要說完最後一句話的……
……青衣侯一雙冰藍雙瞳激烈顫動,她為何從頭到尾都不曾喊過一聲,那兩個女人痛也在叫,怕也在叫,快要死的時候簡直就快要叫瘋了,為何她偏偏能如此冷靜,明明他覺得此刻全身都痛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當表達完最後一個字,虞子嬰已被那些黑色湧動的爬行蠕動的甲殼蟲全部淹沒,當怒與青衣侯兩人氣息爆烈如瘋地絞殺清理出一個可立足之地,終于趕到剛才虞子嬰倒地之處,只見那裏如今只剩一片染血的衣物,便什麽都沒有了……
甚至連一具殘骸都不曾留下來,被吞噬幹淨了……
青衣侯與怒兩人整個人便如同被抽走了靈魂,僵硬地一動不動。
“轟隆!”
一聲天崩地裂地巨響,夾帶着兩聲刺破九霄蒼穹的悲鳴。
那兩聲悲鳴,直叫得聽到的人心裏,情不自禁便生出與一陣陣劇痛漫過心房。
但聽到最後……卻是如堕入深淵地獄幽冥的……恐懼與瘋狂。
而上空漸行漸遠的惰收回銀絲,手指微顫,他微眯視線看到被萬蠱蟲吞噬掉的虞子嬰,緩緩阖上眼眸,睫毛如蝶翼般顫動,蒼白的唇淺笑:“真是厲害,眨眼間便找到陣眼了,你說得對,這次我的時運亦并不旺,可惜啊……難得遇到一個不想她死的,卻還是這般輕易便死了……”
------題外話------
明天進入第二卷了,虞妹紙終于能瘦了——(那啥這章看完有真心覺得妹紙挂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