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呆子一怒,血流成河
虞子嬰虎軀一震,睜開眼縫看着青衣侯正徒手掐着一個雙腳離地,掙紮不休的熊和尚,卻怒目猙猙地瞪着她,那鐵灰瞳仁轉深,似冰藍冷洌如化開了的雪,碎冰一點一點沉沒黑暗,只是在那目光深不可觸的深淵竟有一種難以察覺的擔憂。
她突然覺得心中湧上一陣熱浪,似冰川內緩緩流滾的熔岩,熨燙着她每一寸血脈骨骼肌膚,垂下睫毛,疑惑地撫上左心房。
呯!呯!心髒依舊穩健地跳動着。
可她如若死了,那麽那個冷酷自抑得自負的男人亦會随着她一塊兒死……
一想到這裏,她竟産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以前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壓抑着害怕着随時會折斷的生命線,即使有祖母一直以來的關心陪伴,但那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寂寞恐懼卻依舊如藤蔓越纏越緊,無法掙脫,亦不能排解。
但現在卻有一個人痛她所痛,憂她所憂,且與她同命同生同死……雖然有這種想法很卑鄙,但莫名地她覺得有這種牽絆的感覺很安心……
“我真的不喜歡殺人。”
粗胳膊掄着戒棍的武僧緊逼靠近,十來人面目可憎,怒目而視無半分佛家的慈悲面貌,反而手中的棍、刀充滿了地獄夜叉殺生的猙獰。
虞子嬰伏地的那一句喃喃近幾自語的話并沒有引起武僧們的關注,因為眼前發生了一幕令他們瞪突了眼睛的事情——
那看起來笨重而愚鈍的胖子,竟在他們刀棍齊圍攻之下,神乎奇跡地抱膝一滾偏離了軌道,等躲開了全部攻擊,繼而雙臂撐地如被激怒的黑貓屈躬起身子,不退反而突擊襲上。
若問幾米的距離一個胖子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抵達?答案就是——一秒不要。
她忽閃忽現的鬼魅的攻勢此刻完全不受那肥胖軀體拖沓,反而靈動一掌按上一人腰間的尾脊骨,不等他驚駭失措,五指掐入一拉一折,咔嚓!令人牙酸的清脆聲音響聲,一人便目瞪口呆地轟然倒在地面。
沒有停滞動作,再後肘抵于一人的胸膛第四肋骨下處,深深陷入,又一人倒下,掃膛腿一旋,借力高高躍起,雙食指屈頂,狠狠左右撞擊一人太陽穴。
當她嗵地一聲落地時,又一人筆直直挺挺地倒于地上,了無聲息。
這其間不過數秒間的過渡,在她手中便已死亡三名高手!
拍了拍大腿側的灰塵,黑瞳注視了一圈,那些武僧竟都下意識退了一步,她才慢吞吞地才接了一句:“……但我更不喜歡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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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武僧咬緊牙關舉起大刀劈下,只見寒光一閃,虞子嬰仿佛早就知道刀劃落的走向,目光沒有半分閃爍,微一側便輕松避開了,并且還半途截住他的刀,手腕一折奪刃後,那鋒利的刀刃如庖丁解牛一樣沿間他骨骼劃下。
早已熟透的解剝刀法利落地切割着他的肌腱與韌帶,只見那方才武僧那肌肉突起的小臂處,肉與白森森的骨頭已完全分離,壓迫的動脈瞬間噴出的血濺出數米。
“啊!”嚎叫響徹整座大殿,親眼看見如此一絲不茍手段解剝全過程的武僧們心中一涼,呆若木雞。
其中幾滴血珠濺上子嬰的白胖臉頰,一雙墨稠黑得不可思議的眼睛,令她竟有幾分妖異矛盾脖論的驚豔。
而另一頭鐵栅欄的青衣侯第一次被這個在他眼中,又傻又呆的胖妞展現出來的冷豔高貴霸閃瞎了眼,連身後一名拿着刀疾步沖上來砍他的武僧都忽略了。
虞子嬰偏頭一看,看青衣侯完全沒有反應,心下奇怪,卻還是一刀割破嚎叫武僧的喉嚨再甩手一擲,只聞一聲悶哼倒地,那名武僧脖間正直直刺入一柄尖刀。
“你就算故意被砍一刀,我也不會覺得痛的。”
虞子嬰很老實地對他坦白,孰不知她那一臉面無表情(認真),甩手一抛便解決一個武僧的舉動,令青衣侯全身僵硬。
他驟然回神,視線從粘稠的血液移至那死不瞑目的武僧,再緩緩盯在虞子嬰的面容。
許久,虞子嬰瞥見他竟冷漠地笑了,那是她瞧過為數不多,卻最冰冷刺骨滲人的笑容,如同雪蓮花綻,尚餘冰鎮渣子。
“真是不能小看你了,若不是碰到這種情況,恐怕你的本事本侯也無緣親眼所見了……”
虞子嬰一怔。
不得不說,青衣侯即使擯棄一身尊榮的稱號,光憑本身的氣勢與能力,亦能令人發怵畏懼,特別是當他認真的時候,有一種目光觸及他周身,便會被灰飛湮滅的錯覺。
他那邊的武僧都投鼠忌器,緊緊挨湊包圍成一圈,準備一哄而上。
虞子嬰眨巴眨巴黑黝黝的眼睛,突地一聲咕嚕咕嚕的響聲傳出,她低下頭從腰間扯了扯那一圈肚腩,癟下嘴角道:“我餓了。”
青衣侯側目,懷疑耳朵産生了幻聽:“你說什麽?”
“身體動不了了,沒有力氣了。”虞子嬰噗地一屁股跌坐于地,如一攤軟泥似地,先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臆想,她哪裏有着那令人提防的鬼剎身後,依舊只是一只又呆又傻又笨又蠢的胖豬!
青衣侯一看,頓時被氣笑了,他沒有一絲溫度的眸瞥向那些蠢蠢欲動的武僧,迅速将武器榜第二的千魂百骨鏈套于手中,再狠狠地剜了虞子嬰一眼:“像這種不入流的對方竟也要讓本侯祭出武器,胖子,事後……最好将你的皮繃緊點!”
虞子嬰很無辜看着他,眸光清澈:“子嬰,我叫子嬰。”
這具身體她也無法操縱自如,剛才出擊幾乎一瞬間将全部力氣抽光,關于它脫力軟攤的現象,她也無可奈何。
青衣侯動作一頓,譏笑毒舌道:“你該叫呆胖子。”
“如果你再不來幫我,估計就該叫成死胖子,死候爺了。”虞子嬰就地抱膝滾了滾,便滾到了他腳跟前——隔着巨幅的鐵栅欄。
青衣侯冷冷俯視,嘴角一抽,揚臂一揮銀光滑過,只聞“嗤嗤嗤嗤”幾聲,哐咣那牢不可破的鐵栅欄便如利刃齊齊切割一般,斷出一個約成人高的缺口,他矜貴地伸手一抓,便将虞子嬰拖到他腳邊。
只要這無能的胖妞沒事,剩下的這些武僧給他青衣侯塞牙縫都不夠格。
等虞子嬰感覺稍微恢複些力氣後,一擡眼,幾十名武僧毫無意外地全軍覆沒,遍地殘骸。
虞子嬰默:果然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啊。
☆、29
拽着一團軟趴趴的虞子嬰,青衣侯徑直朝着前方走去,确定殿內并沒有別的什麽“意外”便随手将她一甩,獨自走到那一尊漆金笑眉佛相面前,四處搜尋一番卻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佛相頭尾處有兩洞幽暗朝地下室的階梯,青衣侯挑選了一洞正準備拾梯而下時,虞子嬰卻噓起了眼睛,那柔和的陽光鋪陣一隅,她指了指那尊側卧憨笑的佛相的肚臍處,道:“那裏。”
青衣侯睥了她一眼,不帶絲毫感情:“說。”
虞子嬰有些奇怪他的态度,明明之前對她不屑一顧,此刻竟會停駐等候聽取她的意見了?
“手紋印,在佛像肚臍那裏有一塊地方留有反複觸摸後留下的手指紋,從我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清晰看到金漆表面與別的地方不盡相同。”
或許是鄲單王臨出宮前手無意中沾到污漬,又曾反複查看的緣故,佛相別的地方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唯有佛像肚臍那裏,指紋清晰斑駁。
事出有異必有妖,她直覺認為那裏面定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其實虞子嬰會好心出言提醒他,實則也只是好奇他究竟想要找些什麽。
青衣侯一愣,雲袖翻袂人已立至她身邊,他半蹲順着她的角度看去,此時正好一束從上方遺落撒下的淺淺陽光映照下,空氣中的細微塵埃飛舞亦清晰可見,而她所說的肚臍處的确有些交疊淩亂的指紋印——這是從正常角度觀察根本無法發現的。
“呵,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冷嗤一聲,他身軀一晃,長長的青絲随着他驟然移動,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便已至佛前直接一掌雷霆擊下。
只聞佛相那鼓鼓的肚子便轟隆地一聲塌陷,拂掌擋開那些濃濃塵土,裏面赫然挖空了一個夾層,裏面赫然擺着一個長型錦盒。
青衣侯那雙清玉蒼白的手卷着衣袍,将錦盒取出,确定上面并沒有設置任何陷阱才打開它——裏面收藏的是一副保存精細的畫軸。
虞子嬰看他怔忡不語,便伸頭湊近一看,畫軸卷開是一張丹青人物圖,畫中人物活靈活現,丹青色澤偏黯淡,那水墨流暢繪出一名如幽靈般穿着一身輕渺白衣男子,他寶石結晶般的雙瞳就鑲嵌在,一張俊美到連霧裏芙蓉都會失色的面容上,整個人慵懶無骨,妖嬈的輕紗如霧如風如煙,飄忽不可捉摸。
畫中人的形象意外地令虞子嬰有些眼熟。
“惰……”
青衣侯暗暗陰下眸光,嘴角微微一動,冷冷伫立。
惰?虞子嬰眸光閃爍一下,難怪覺得似曾相似,原來是虞城那個跟青衣侯一起屠城的那個……
可鄲單王收藏他的丹青做什麽?而青衣侯一心想找的那樣東西是這個嗎?
虞子嬰人矮腿短,被青衣侯擋着,即使踮起腳尖也看不仔細,于是她直接扁起腦袋拱進青衣侯與畫軸的中間,一擡眼便看到畫卷落印處竟有一個怪異的圖騰。
虞子嬰微微瞪大眼睛,快速地扇動着睫毛,這畫中怎麽會有跟她腹部一模一樣的圖騰呢?
話說回來,這個圖騰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她肚臍下面那個圖騰紋身每逢初一便會神奇地顯現,隔日又詭異地消失無蹤,這件事情只有那位逝世的老乞丐知道,他曾鄭重地叮囑傻胖,這件事情誰也不準說,否則将惹來殺生之禍。
當時老乞丐那嚴厲緊張的語氣,着實吓了傻胖一跳,于是她也不敢跟別人再提起此事了。
“胖子,是本侯一直對你太寬容,以致于令你産生了什麽錯覺嗎?”青衣侯視線撇下,盯着那虞子嬰毛糙的頭頂,上面有一根呆毛正在迎風蕩漾。
虞子嬰擡起頭,糾正道:“子嬰,不是胖子。”她頓了一下,再道:“打我痛的是你,你該不會準備做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吧?”
青衣侯冷笑一聲,提起她的後領……正準備抛開,卻突地面容遽然冰冷。
虞子嬰伸手扒拉着他的手臂,疑惑回眸。
“婪,這就是你毀了一國鄲單亦要尋找的東西嗎?”
一道低啞而陰冷的嗓音在咯吱搖晃的牌坊上面空蕩響了起來,随着一截瑩白布巾順勢而上,虞子嬰看到了一個雙臂懶懶伸直,裹着一身密不透風的白色披風,撐臂伸懶腰的纖修身影。
嫉!
虞子嬰一聽到這把聲音,便認出來了!
“嫉?”
青衣侯冰绡似的雲袖簌簌作響,凝聚于嫉身上的目光帶着戒備與冷漠,卻不見任何強烈的殺意,這跟虞子嬰所認識的他有所區別,對待陌生人,特別是這種情況下出現的陌生人,他不該如此平靜。
——或許,他們一早便是認識的。
“先毀南域蠱都,又屠前越朝的虞城,接着又是鄲單榆汝。一開始本殿并沒有察覺到此三處有何關聯,但看到你手中卷軸的時候,本殿卻突然醍醐灌頂了,嘶嘶嘶嘶~~”
嫉雙眸彎月似鐮,嘴角咧起一種詭異的弧度,他從嘴中溢出一連串尖銳的笑聲,眯眼如毒蛇般閃爍着幽碧冷光,仿佛一條斑斓綠蛇盤起吐着腥紅的蛇信。
“追溯至一百年前,這三處皆是傳承上千年的幽城古都前身,雖然想騙自己說只是巧合,可婪……你是不是打算重新聚齊秘族騰蛇氏的九宗,自擁為皇?”
騰蛇氏?
看着兩人弩拔劍張的緊張氣氛,虞子嬰惜命地遠離了些,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奇怪的姓氏,而是“秘族”兩字聽起來令她有一種驚天秘密即将在她眼前揭開一樣的感覺。
青衣侯微微眯睫,傾入內力雙袍鼓起,轟然一掌直逼嫉所在之處,只聞一聲轟炸響起,牌坊便如天女仙花,破碎成淅瀝瀝的石雨,從天上揚塵跌落于地上。
嫉亦身手不凡,且早對青衣侯的為人了然于心,是以早于他攻擊前一刻,便已移身至另一塊懸吊的牌坊。
“婪!”嫉頭上的檐帽滑落,白色披飛如鵬展翅,獵獵飛揚,露出那張精致而削瘦的面龐,他雙目沉斂陰森:“你當真以為騰蛇族的皇氏都死絕了嗎?”
“嫉,你甘心只屈服于區區一個東皇國當皇子?”他反譏。
嫉一怔。
青衣侯緩緩揚臂,一張陰柔俊美無鑄的面容布滿幽幽清輝,一身爆發的強烈龐大恐怖的氣息如巨龍騰雲淩駕與九霄蒼穹,衆生臣服膜拜。
“于我,朝淵不過只是我的一塊墊腳石,騰蛇一族必現于世,而這片錦繡峥嵘的大陸,必将重新屬于我等一族!”
那廂虞子嬰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依舊被青衣侯的話砸得腦袋一懵,感覺到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冰焰澆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祖母,她好像又被坑了,她糊裏糊塗地竟跟一個準備與整個世界為敵的反派大BOSS結成了同心蠱啊!
——青衣侯閣下,咱們的命能不能別這麽草率就決定了啊?!
------題外話------
看到這裏大家該明白了,其實這就是一部關于反派如何帶着一群彪悍手下稱霸天下作威作福的故事。噗——靜又開始亂入小劇場了,請無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