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通州港。
懷安命人在下船的碼頭設了圍帳, 阻隔路人視線, 又命令手下檢查附近的幾個制高點, 以免有刺客埋伏。
一切井井有條, 一點都不像喝醉的樣子。
孔雀贊道:“幹爹英明。兒子這一趟就跟着幹爹學到了好多東西。”
這馬匹拍得懷安很是受用, “無他, 唯手熟爾!當差的時間長了, 你也會。紀太後交代的事情,咱們得用心辦。”
蔡眀姬和曹靜在水軍的護送下了船。
母子相見,分外尴尬。
而個性耿直的蔡眀姬看孔雀的眼神不免帶着些許火星:你娘生你們兄弟不如生個叉燒!
孔雀唯恐母親辨認不出雙胞胎兄弟, 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個“二”字。
我是老二,老娘你別揭穿我, 口下留情, 我是來救你們的。
畢竟是自個生的,曹靜若開口, 孔雀就要死。
曹靜眨了眨眼睛,表示知曉了。又扯了扯蔡眀姬的衣袖,要她稍安勿躁。
看在曹靜的面子上,蔡眀姬忍了。
懷安一看到曹靜, 頓時愣住了:一個身世被揭穿, 投了太液池, 死了五年的女人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
“曹掌事。”懷安迎了過去,“你是怎麽出宮的?怎麽遇到了蔡掌事?你們兩個怎麽那麽巧一起被海盜擄走?”
曹靜和蔡眀姬相識一眼,一起說道:“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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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眀姬說道:“先回宮見到太後再說。”如今蔡眀姬确定紀雲沒有騙她。她們兩個擔心追來的孔缺半路殺出來, 如今只有紫禁城才是安全的。
兩人渾然不知才出龍潭,又入虎穴,紀雲已經沉睡,霸占軀殼的是紀青雲。
懷安一笑,“不急不急,兩位歷經千辛萬苦逃到海上,想必有一番離奇的經歷,紀太後一直惦記蔡掌事,因蔡掌事遲遲不歸,就催我去荊州尋你,探子派出去沒幾日,蔡掌事就回來了,還帶着一位故人,兩位和紀太後是故友,這下瓊華島熱鬧了,兩位這邊請。”
懷安把曹靜和蔡眀姬引到一處提前清場的茶館,然後要兩個探子穿着女人衣裳登上馬車,兩邊跟着五十個騎兵一路護送到京城。
孔雀不明所以,“幹爹,這是怎麽回事?”
懷安說道:“狡兔三窟,先走的探路,萬一有人搶人,他們撲個空。曹靜和蔡眀姬都不肯開口,我
覺得其中必有大事,咱們的任務是把人帶到紀太後那裏。管他背後是什麽故事,咱們完成任務要緊。”
孔雀說道:“兒子就是好奇,死人複活,還被海盜擄走,真是聞所未聞。”
懷安說道:“兒子啊,在宮裏,好奇可不是什麽好事。你不應該知道的,千萬別知道。皇爺太後讓你知道的,你才能知道。在你不能知道之前,知道也裝不知道。”
懷安繞口令似的答疑解惑,孔雀說道:“知道了幹爹,待會護送她們兩個,兒子親自押車,确保萬無一失。兒子和蔡眀姬相處過一段時間,她對兒子應該是放心的。”
懷安說道:“押車可以,你記住什麽都別問。”
孔雀說道:“兩位女官小心謹慎,縱使兒子問,她們也不會回答的。兒子就是想為幹爹出點力,讓太後早日放下戒心,重新信任兒子。”
懷安這才點頭,說道:“好,你就跟我一起上車。”
“啊?”孔雀微微吃驚,“幹爹要親自押車?”
懷安說道:“這個自然,紀太後要我找人,人到了我手裏,我就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放心,可
不能出岔子。”
孔雀就是想制造和曹靜蔡眀姬單獨相處的空間,這樣才有機會告訴她們紀雲的身體換了靈魂之事,要她們說話小心點,尤其是心直口快的蔡眀姬,千萬別讓紀太後以為她們覺察到她的變化。
但是懷安在旁邊,他什麽都不能說,怎麽辦呢?
孔雀看着一身酒氣的懷安,有了新主意。
他去茶館廚下要了一碗醒酒湯,在裏頭加了料,親自捧給懷安,“幹爹,一路颠簸,酒氣翻湧,胃很難受吧,喝點醒酒湯壓一壓,回通州也得小半天呢。”
這幹兒子沒白收,真是孝順啊。
懷安喝了醒酒湯,孔雀又端來一盞濃郁的紅茶,“來,幹爹喝了提提神。”
懷安心滿意足的喝着茶,“你最近變得體貼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不開竅呢。”
孔雀說道:“兒子是看田七照顧紀太後學來的,看多了就會了。”
懷安笑道:“你就照着孝順我的樣子去孝順皇爺和太後,你又在內書堂讀過書,将來你的前途必定能超過我。”
孔雀自是一番謙辭。
懷安琢磨着前面一隊已經出了通州城,這才帶着蔡眀姬和曹靜上了馬車,手下僞裝成一個商隊,帶着貨物往京城而去。
因是商隊,青帷馬車狹窄,四個人就坐得滿滿當當,孔雀都能看清楚坐在對面母親曹靜眼角的皺紋。
馬車除了港口,懷安臉色有些不好,紅一陣,白一陣,皺着眉頭。
從北京趕到通州約兩個時辰,他在颠簸的馬車裏,胃裏的酒食翻騰,甚至一度頂到嗓子眼。
現在從通州回北京,胃裏的酒食消化得差不多了,腸子開始鬧騰起來,好像有好幾股氣在腸道裏不受控制的亂串,還叫嚣着要從唯一的出口裏跑出來。
為了堵住幾股氣,懷安在馬車裏不停的變動着坐姿,拼了老命的堵住。
但是堵氣就像治水,與其加固堤壩攔截,還不如疏通河道,一堵不如一疏。
越堵越難受,那幾股氣得不到釋放,幹脆彙聚成為一體,往出口發動了襲擊。
撲不兩聲,陣地失手,兵敗如山倒,敵軍從潰口發起沖鋒,那股氣全部沖了出來,在整個車廂裏搖
旗吶喊。
領導失儀,當然是手下背黑鍋。
孔雀滿臉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剛才在茶館裏吃了炒豆子,一時沒憋住。”
曹靜和蔡眀姬此時不想說話,她們屏住呼吸,打開窗戶,把頭伸到窗外呼吸。
孔雀主動認錯,掩飾了幹爹的尴尬,但是懷安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另一股勢力正在腸道裏集結,朝着出口重逢。
而且第二次沖鋒不是氣體,而是實體了。
“停車!”懷安捂着小腹,孔雀攙扶着幹爹,“您怎麽了?那裏不舒服?要不要停車休息一下。”
“別停,時間不等人,要趕在宮門關閉之前回去。”懷安說道:“我去後面那輛馬車……休息一下,你留在這裏押車,不要走動。”
懷安換車,坐在馬車裏頭的馬桶上,就當這裏是臨時公廁。
打發走了懷安,車廂裏才上演母子重逢。
蔡眀姬冷冷道:“你是來殺人滅口的?”
曹靜仔細打量着兒子,說道:“他是老二,他不會的。”
蔡眀姬嘲諷道:“這麽說,如果這次是老大,他會殺了我們?”
曹靜沒有否認,“老大一定會殺了你,至于我……他會把我綁回去。”
蔡眀姬翻了個白眼,“幸虧我沒有生孩子。”不生孩子保平安。
孔雀壓低聲音說道:“哥哥來京城告訴了我你們逃跑的消息,要我立刻走,但我把他關在密室裏了。”
啊?蔡眀姬和曹靜都很意外。
孔雀說道:“沒時間解釋了,我這次是來救你們的,你們聽我說——”
“你又騙人。”蔡眀姬至今沒有忘記她是怎麽落入孔缺之手的場景,“你打着救人的幌子,其實你們兄
弟勾結想出來的詭計!你就是要我們相信你,主動跟你走,然後轉手就把我們賣給你哥哥。就憑你還能關押你哥哥?你其實是老大,對不對?”
蔡眀姬實在被騙怕了。
“他就是二郎。”曹靜說道:“我生的孩子,我能辨認,他們長相一樣,眼神不同。”
确認過眼神,這是第二個從她肚皮裏爬出來的人。
蔡眀姬說道:“你還沒被他騙夠?懷安那個樣子,必定被他做了手腳。就知道用下/藥這種鬼祟伎倆。”
沒時間辯論争吵了,孔雀直敘來意,說道:“紀雲被人奪舍了,這十年都不她本人,旋磨臺墜落之後,她回來了……”
孔雀把發現的疑點全部說出來,“……紀太後估計發現了紀雲回來了,冷落我和田七,把故居拆除、燒了她所有批注的話本,消滅一切紀雲存在過的痕跡,吩咐懷安去尋找蔡掌事,金太嫔已經死了,你們兩個是記得真正紀雲的人,紀太後必定會對你們不利。”
此話一出,曹靜覺得老二是瘋言瘋語。
但對一切都保持懷疑态度的蔡眀姬則是震驚的:難道……難道紀雲那天說的都是真的?
“蔡姐姐,我……我完全不記得十六歲生日之後的十年發生了些什麽,我只曉得十五歲最後一天,我們一起去司鑰庫交了倉庫鑰匙,去飯堂吃飯,你還把加的雞腿送給我了,我晚上睡覺,醒來時,十年過去,我成為太後。我不知道怎麽當的皇後、太後……”
細思極恐,蔡眀姬捂住了嘴巴。
“這麽多護衛,我一個人是無法帶着你們殺出重圍逃脫的。”孔雀說道:“你們有危險,但也是難得的機會。紀太後多疑,她已經把我和田七遠遠打發了,不再召見。”
“但是她見你們,想試探你們知道多少,有無疑心,一定會屏退衆人,單獨相見,以免你們的話被傳出去。到時候,你們兩個乘機聯手制服她,把紀雲喚醒。只要紀雲醒了,你們兩個,還有我和田七都能好好的,什麽謊言都可以圓回來,到時候我們再法子一起離開紫禁城。”
蔡眀姬最先反應過來,問:“怎樣喚醒紀雲?”
孔雀說道:“把紀太後弄暈。”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這是有味道的一章,在日本宮廷,有一種女官,官職名稱叫做“屁責”。她們唯一的工作,就是在皇室不慎放屁的時候,說是自己放的,來化解尴尬……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