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耳光
虎哥給出的三天期限眨眼就到。
一出校門，祁玖就被守在門口的虎哥堵到，“請”去了無人的小巷。
小巷裏彌漫着一股尋不到出處的馊味，一個空掉的易拉罐被一只黑色的皮鞋踩癟，然後踢開，叮叮咚咚的滾到牆邊。
祁玖被推着往裏走，那股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馊味也越來越明顯的刺激着她的嗅覺。
在煙頭和食品袋旁跳來跳去的麻雀在兩人走近的瞬間啪啦着翅膀飛走了。
真是令人不悅的場景。祁玖在心中暗自想到。
走到巷底，虎哥把祁玖往前用力一推，說：
“你想好了嗎？老子可沒有那麽多耐心陪你扯淡。”
祁玖冷笑着暗道難道我就有時間和你扯淡？
他帶來的四個跟班守在巷口以防有人誤入，俱都身形壯碩，面目不善，不用他們吆喝，路過這條街的學生無一不是遠遠的繞過。
這件事總要有個解決，只要她還不想離開寶海市，虎哥的問題就總要擺上臺面，不僅虎哥，還有城郊的那些目擊者，總要有個解決。
“說吧，你的條件。”祁玖把背往牆上一靠，看着虎哥。
“算你聰明。”虎哥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項鏈，笑裏帶着一股邪氣，“我要兩百萬，我那兩個當天看到了你的兄弟一人五十萬，一共三百萬。”
“冥幣？”祁玖怒極反笑，一開口就是三百萬，你玩我？她挺直了背，眼裏閃着銳利的嘲意：“你怎麽不去找警方要三百萬？他們拿不出？還是你不敢？”
祁玖的話正中靶心，虎哥正是因為自己手上有幾條扯不清的人命才不敢和警察扯上關系，此時被祁玖說穿，他卻惱羞成怒了，一巴掌扇到祁玖臉上：“你他媽沒有跟我叫板的資格！”
祁玖一個措手不及，踉跄了幾步，待擡起頭來，臉頰上赫然出現一個觸目驚心，滲着血絲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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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愣了愣，他沒覺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氣啊？但是立刻，他再次被祁玖的眼神點燃，他上前兩步，粗暴的揪起祁玖腦後的頭發，強迫祁玖仰望着他，陰鸷的笑道：“我早就看你這張臉很不順眼了，你那居高臨下的眼神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怎麽還被我打了？現在你給我拽啊，你拽啊？！”
祁玖沒有反抗，在這種情況下不知為何不去掙紮反而是去按住額頭的劉海。
“怎麽不說話了？你不是嘴巴很會說嘛？告訴你，把我逼急了誰也沒好處，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還冥頑不靈，我就只有找個手上幹淨的兄弟走一趟警察局了。”
虎哥這話相當于承認自己手上并不幹淨了，這倒也印證了祁玖最開始的猜想，恐怕要不是虎哥怕從自己身上查出個什麽，他早就去警察那裏把她賣了，還用得着現在這樣威逼利誘和她糾纏？
他說完，似要祁玖回答，手下又加了三分力氣，将她拉近。
祁玖額頭劉海的淩亂越加明顯了。
“……給你個忠告，不要再動我的頭發。”忽然，祁玖陰涔涔的說。
“啊？你他媽是不是還……”
在看到祁玖表情的一剎那，虎哥臉上的暴戾突然滞了一下。
這是怎樣的目光啊！陰冷，兇狠，就像一把還染着鮮血的兇器，帶着貨真價實的殺意。虎哥常年在危險中摸爬滾打，手下也沾過幾條人命，因為涉黑的性質，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是沒見過恨不得把他撕碎的眼神，但卻從沒有她這樣冰冷、危險，毒蛇吐信一樣令人生寒的感覺。
虎哥不由自主，幾乎是下意識的有了放開祁玖的想法。
虎哥的本能在讓他後退，理智卻不能容忍他後退。
——這可是個丫頭！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殺了高川，但現在她可是手無寸鐵，自己身後還有好幾個兄弟，有什麽好怕的？！虎哥回過神來，旋即對自己的動搖就是一陣痛罵，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似的，他還抓着祁玖的頭發往上提了提：
“哈哈哈，還敢威脅老子？我就不放，你怎麽樣？你打——”
忽然，他的視線凝固在一點，一股幾乎凍結心髒的寒氣騰騰的升了起來。
讓他在最後關頭躲過多次劫難的直覺在虎哥心中突然警鈴大作！他的直覺在拼命叫喧，離開她！離開她！一種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怖感讓他猛地向後退去。
就在同時，他的膝蓋背面凹陷區突然遭到了重擊。幾乎是立刻，他就跪到了地上。
“虎哥！”
晚來一步的四個彪形大漢也沖了進來。
真可惜，還想試試改良後的電擊槍能不能一擊致死，被他撿回一條狗命。祁玖越過眼前的黑色身影，落到已經站起來的虎哥身上，手心裏的小管狀物品被她悄無聲息地收了起來。
“你的臉……”
何胤雅擋在她面前，看着祁玖臉頰上刺目的手掌印，眼神暗了暗。
“虎哥——對不起！這丫頭動作的太快了！我們現在就把她趕出去！”四個跟班讪讪的說，就要上前來捉何胤雅。
“等等！”虎哥擡起手攔住他們，目光還驚魂不定的在祁玖額頭上打轉轉，不過此時劉海已經将她的額頭遮的嚴嚴實實，連絲光都不透了。
剛才他确實看到了……
“你來幹什麽？”祁玖冷淡的看向對方。
何胤雅愣了愣，她是聽路上的學生說這裏有榮金的學生被黑道纏上了，她立刻想到了上次跟蹤祁玖時所見，抱着就怕萬一的心态趕來，果然看見被困的是祁玖。
“我聽說有榮金的學生被黑道纏上了。”要何胤雅直說擔心被纏上的是祁玖是不可能的，她這個人從小到大就沒說過幾句好話。
“原來你還是個見義勇為的人。”祁玖面帶嘲諷，卻不再追究下去。“你走吧，我和他還有話說。”
“他打了你。要不要我……”何胤雅沉着臉看向虎哥。
“你到巷口去等我。”祁玖不容置疑的說。
何胤雅猶豫了一會，終是向外走去。
“小妹妹，還想跟我們虎哥動手？就我都能打得你滿地找牙！”幾個跟班同樣向外走去，因何胤雅害他們沒了面子，其中一人挑釁的說道。
“要不要試試？”何胤雅冷冰冰的說。
幾人的聲音漸漸遠了，祁玖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重新望向虎哥：
“你應該知道我是孤兒，為什麽一開口就是不可能成交的價錢？”祁玖說。
這獅子大開口也開的太大了，已經成藍鯨開口了。
虎哥這時冷靜下來一些了，視線也回到了祁玖臉上：“你沒有，可高川有。誰都知道這年頭科研家富得流油，難道你殺了高川一分錢沒帶走？鬼才信！”
“那所房子裏沒有現金。”
雖然第一次祁玖沒有閑心去搜，但第二次祁玖是把能用的都搜刮走了，其中她當然不忘看看有沒有現金，但是很可惜，那所平房裏連個鋼镚都沒有。
“你哄鬼呢！”虎哥越發認定祁玖是想獨吞，臉色又沉了下來。
“我騙你幹什麽。”祁玖冷笑一聲：“難道我要騙你去揭發我，送我進警局？我要是有你說的那麽多錢，你覺得我會留在寶海市等你來敲詐嗎？”
“說不定你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跟蠢貨無法溝通。”祁玖又成功讓虎哥的濃眉豎了起來，她擡起眼皮，冷笑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別說三百萬，就是三十萬我也沒有。你信不信随你，如果你找不出一個我們兩人都能接受的方法，那算了，我就跟你去警局好了。”最後一句當然是說謊，他要是真敢舉報她，她就讓他一輩子在這爬不起來。
虎哥盯着祁玖，沉默許久，似是在考驗她的真僞。
“兩百萬，你去借高利貸。”虎哥說。
借高利貸的通常沒有好下場，但這不是虎哥擔心的，他只要拿到屬于自己的兩百萬就好了，至于另外兩個人，其實根本沒想到祁玖和如今通緝的白袍女有關聯，他那麽說只是想多敲點錢。
雖然離預想的差了點兒，但看樣子對方不似作假，他又不敢在警方前現身，虧一點就虧一點好了。
祁玖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虎哥又催了一遍，她才像下定決心般咬牙說道：“兩日後我再約你。”
祁玖走出小巷的時候，何胤雅果然還站在巷口。
“你沒事吧……”她快步走了過來，目光上下檢查着祁玖有沒有受傷。
“關于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今後不要多嘴。”祁玖冷冷的說。
何胤雅愣了愣，還是說道：“我知道了。”
祁玖見目的達成，就要離開。
“等等！”何胤雅跑了上來，從包裏拿出什麽塞到祁玖手裏：“你這樣……拿這個貼在臉上好些。”
祁玖看了一眼，藥店裏賣的膏藥貼，什麽人會把膏藥貼随身攜帶？這是做好了随時受傷的準備？
祁玖看她一眼，想着這一天半個月也消不了，總不能頂着個巴掌印進進出出，也就不發一語收下了，準備一會就貼在臉上。
“你準備怎麽辦？”何胤雅問。
祁玖知道她問的是剛才那些人，可她并不準備告訴她原委。
“不關你的事。”
她原本想用些好處暫時收買虎哥，畢竟她現在無人可用，特別是一些肮髒事總要拿肮髒人才能去做，邊明遠也是基于這個标準去考察的。可虎哥氣焰着實嚣張，要不是現在實在不宜再弄出人命，她早就讓虎哥下地獄去了，還用得着拖延時日？不過快了，兩日後，她一定要百倍奉還！
看見祁玖離開，何胤雅追了兩步，卻停了下來。
昨晚家裏那個男人又無端找事，他打她是打慣了的，小的時候論起來往牆上砸，不砸到自己鼻血從口裏流出來決不罷休，大了掄不動了，于是就改成按着頭往牆上砸，整夜跪玻璃渣。她曾以為這樣的痛苦永不會結束——直到昨晚她一腳踹翻了那個男人，從家裏逃了出來。動手之後她才懂這并不是難事，世上有愛子如命的父母，也有豬狗不如的父母，因為這個職業不需要執照，什麽人渣都能上任。
祁玖給了她反抗的勇氣。她看見她，就不自覺的想像她活的那般自由。
這些事她無端想跟她講，因為她看得出對方看自己目光裏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憎惡，她想證明自己什麽，但何胤雅還記得她說的不想見到她的那句話。
她遠遠的望着，一直到祁玖單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