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弦顫動
季瑤沒有換衣服，就一直靠坐在沙發上，直到天色漸暗，她仍舊呆坐着，眼神放空，思緒紛亂。
她不應該這樣的啊，不是應該開心的嗎？
破壞了慕清川的新品發布會，成功的讓他失去臉面，多好啊，一切都按照慕敬霆的計劃進行，她本來那麽期待興奮，為什麽實現了之後卻沒有意料中的狂喜呢？
*****
門傳來鑰匙扭動的聲音，季瑤轉頭看，就見慕敬霆打開房門，看到暗沉沉的房間，他皺了下英眉，“屋裏這麽黑，為什麽不開燈？”
慕敬霆進屋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他脫下鞋走進客廳，按下開關看到季瑤的衣服後愣了下，“你怎麽還穿這套衣服，不緊着難受嗎？”
經他一提，季瑤真覺得被這身長裙箍的緊緊地，渾身的肌肉都繃着的疲累，她把披肩放到一旁，站起來動動身子，邊問：“你怎麽來了？”
“找你一起慶祝啊，我猜你在家，就直接過來了。”說着他脫下西服外套，邊解領帶邊說：“你換套衣服，曲聲已經等着我們了。”
季瑤想說她不太想去，但轉念一想，估計自己在家更是悶着想不通，還不如出去透透氣，于是點頭往主卧走，慕敬霆這時也走向主卧，兩人走了幾步對視一眼，慕敬霆反應過來她現在住在主卧了，轉身往次卧方向走，邊走邊扯着領帶，卻弄得領帶越鎖越緊。
季瑤突然被他這笨拙的動作逗笑了，“等一下。”她走過去，話沒多說直接伸手幫他解開領帶，因為他剛剛弄得太緊了，季瑤費了點力氣才解開，她吐口氣，挑挑眉說：“解開了。”
她一擡頭，就看到慕敬霆一張俊臉漲的通紅，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季瑤也愣了，他臉紅什麽？不就是幫他解個領帶嘛，至于這麽激動嗎？
兩人對視幾秒，慕敬霆小聲說：“……謝、謝。”
她眨眨眼，“不客氣。”
又是幾秒的靜默，他忽然匆忙的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走進次卧關上門，季瑤在原地愣了下，有點茫然，随後也走回房間換衣服。
慕敬霆站在門後，腦海中再次浮現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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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幫他整理領帶，他就是随便一低頭，就看到了季瑤胸前的露出的白皙肌膚。
不知不覺那種口幹舌燥的感覺就來了，他怕她發覺更是屏住了呼吸，失氧的感覺害的他現在腦子都有些暈。
慕敬霆脫下西裝，從衣櫃裏拿出自己的備用衣物換上，換好之後他看到床上放着一套疊好的衣服，他打開一看，想起是上次喝醉時脫下的衣服，應該是季瑤幫他洗好放到這裏的。
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那晚的記憶，他以為不過是酒醉後的散亂回憶，可最近那夜的記憶卻越來越明晰，她散亂的長發，輕薄的睡衣，被他按住時不斷扭動的柔軟身體，就那樣被他強勢的禁锢在身下，他仍能夠想起她手腕內側皮膚的溫熱，還有……發生在這個房間裏的那個意外的親吻。
內心突然産生一陣煩躁，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打開房門，發現季瑤已經換好衣服在客廳等他了，她把頭發放了下來，長長的頭發柔順披在肩上，發梢稍微有點卷，聽到聲音後側眸望着他，眼神澄清，語氣如常：“走吧。”
慕敬霆突然有一種自己是白癡的感覺，她根本就想把那件事當做沒有，他一個人在房間想那些做什麽？
他本來……就是利用她牽制慕清川罷了，對，就是這樣。
很快，內心的焦躁因剛剛所想消失大半，他掃她一眼，淡聲回：“嗯。”
*****
秋日的夜晚格外涼爽，還好季瑤換了套比較厚的衣服，慕敬霆開車帶她到了一家ktv店前，兩人前後走到包廂，一推開門，就看到曲聲和鐘期正在接吻，纏綿的連開門聲都沒注意到。
刷的一下，慕敬霆把門關上，咳了一聲對身後的季瑤道：“等一會兒再進去吧。”
季瑤喃喃回：“好。”
兩人在走廊裏站着，氣氛有點微妙，其實他倆都是成年人，撞到這種情況也沒什麽，只是季瑤注意到慕敬霆神色焦躁，一會兒擡擡頭，呼吸也長短不一。
“你緊張什麽？”她忍不住問。
“什麽？我緊張，我哪裏緊張了？”慕敬霆左顧右盼，否認道。
你哪裏不緊張？看到男女接吻就這幅模樣，季瑤突然心驚，腦中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她笑着指慕敬霆，“喂，你該不是……沒接過吻吧？”天吶！不會吧！太不可思議了吧！
慕敬霆頓時身子一僵，馬上迅速的回：“怎麽可能！”
可這樣慌亂的回答更讓季瑤确定了，她哈哈一笑，“不會吧……天啊，你今年多大了啊？”竟然都沒和女人接過吻，太難以置信了，季瑤頓時靠在牆上笑的樂不可支。
慕敬霆臉上發熱，腦中靈光一閃，他微哼一聲，眼神瞥着季瑤，聲音低沉，“我有沒有和女人接吻過，你應該最清楚啊。”那晚趁着我酒醉偷親我的那個女流氓不就是站在我面前狂笑的你嗎？
顯然季瑤也想起來，笑聲戛然而止，随即慌亂地回：“我、我才不知道呢，再說了，親過又怎麽樣，你吻技肯定差到爆。”她到現在還記得那晚上磕到牙的痛感呢。
慕敬霆覺得自己身為男人的自尊被嚴重冒犯了，他瞪着她問：“怎麽，你要試試嗎？”
季瑤上前一步，昂着頭挑釁道：“來啊，你有本事來試啊。”她還不信了，我讓你親你敢親嗎！你個沒談過戀愛的菜鳥！
下一秒，慕敬霆伸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肩，季瑤心猛地一跳，面上極力保持冷靜，他的頭漸漸向下，兩人臉的距離越來越近，呼吸清晰可辨，他輕聲說：“你可別躲啊。”
季瑤強撐着回：“你有本事就親啊，婆婆媽媽的還是男人嗎！”
慕敬霆索性不顧一切，正待俯下腦袋，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客人，請讓一下。”
兩人聞聲迅速分開，像是做了壞事一樣心虛，就見慕敬霆身後的服務生推着小車，上面擺滿了食物，正要送進包廂。
慕敬霆突然覺得有點懊惱，這人為什麽偏偏這時候來，他頓了頓，上前兩步推開門，包廂裏鐘期正在點歌，曲聲在一旁嗑瓜子，慕敬霆神色郁悶的走進房間，季瑤低着頭也慢慢進去，随後服務生才推着小車進來，把食物一一放到桌上。
鐘期過來抱住季瑤的胳膊，“瑤瑤快來，喜歡唱什麽點一個。”
季瑤胡亂的點點頭，慶幸來的是ktv，燈光昏暗看不出她此時的紅透的臉頰。
她剛剛真是被沖昏了頭，怎麽想跟慕敬霆接吻，真是的，她到底是怎麽了！
季瑤自己坐到一旁，慕敬霆坐在另一側，距離有些遠，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估計他也在懊悔吧，兩人說着說着還真打算接吻，真是一起犯傻了。
她不動聲色地摸摸臉頰，那裏還是有點熱，她脫下外套，喝了口冷飲鎮定心神。
曲聲和鐘期正在對唱情歌，濃情蜜意間，曲聲上前摟住鐘期親她臉頰，鐘期害羞的推開他，但也沒掙脫他的懷抱。
這才是熱戀中的情侶啊，時時刻刻想黏在一起，想要親近對方，高興的時候就直接親吻，毫不掩飾眼裏的情意和愛戀，像是宣告全世界，對方是彼此的愛人。
一曲終了。
季瑤啪啪拍手為兩人鼓掌，“唱的好棒。”這話是真的，鐘期嗓音不錯，難得曲聲的聲音唱起歌來也很有質感。
不過沒想到鐘期還是個麥霸，曲聲只好退下來，不過他沒坐慕敬霆那邊，反倒坐到季瑤身旁，他朝季瑤笑笑，曲聲的容貌不同于慕敬霆英俊中帶着硬朗的線條，他的容貌是英俊的很漂亮很精神的那種，初看會感覺有點冷，但他一笑，氣質就顯得很可親，就像現在他眉眼一彎，低聲問她：“今天你應該看到慕清川的事了吧，怎麽感覺你不開心？”這樣的問話要是其他人問，季瑤肯定會覺得有點冒犯，但從曲聲口裏問出，便覺得他只是單純的關心她而已。
季瑤含糊的答：“嗯，看到了……”
“所以？”
季瑤頓了頓，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第二個問題。
曲聲也不在意，他自然是知道慕敬霆和季瑤假扮情侶的原因，只是看到現在季瑤這個樣子覺得奇怪，他猜了下：“你是看到他今天失敗的樣子可憐他了？”
可憐？怎麽可能。
季瑤搖頭，她現在還記得慕清川信誓旦旦的在她面前說他不後悔，他既然選擇了不後悔，那她就算故意給他那個u盤，造成他判斷上的失誤，最終的苦果由他自己嘗也是應該的，所以，她不會可憐他。
可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內心的想法。
“那你是心軟了？”
“做完才心軟？我才沒那麽沒用呢。”季瑤道。
曲聲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頗有興味的望着她：“那我換個問法好了，你當初怎麽和慕清川在一起的？”
季瑤把慕清川從前救過她，之後又在憶城的大學遇到後，他提出交往的事情簡單和曲聲說了一遍，曲聲沉吟片刻，濃眉輕鎖。
“怎麽了？”她開口問。
“覺得有點奇怪，”曲聲摸摸下巴，“據我了解，慕清川不是那種很富有正義感的人，他要是看到你們一幫學生打架，估計只會讪笑一番就走了。不過先不說這個，我倒是覺得你對慕清川感激大于感情，我問你，要是當初換其他人救你，你還會對慕清川有這麽深的感情嗎？”
季瑤想了下，如果不是他救了她，她自然不會對他有任何印象，也不會追他到酒吧，兩人也只能是擦肩而過的路人罷了，“應該不會，可事實改變不了啊，救我的人偏偏就是他。”
曲聲點點頭，“嗯，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她緩緩地搖頭，她如今沒有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等着他的來電，有那種想要見他的*，現在就算和他見面說話，她只是覺得煩悶，總覺得他每次出現都是揭開她心口的傷疤，心情也再不複從前見他的那種欣喜感覺。
曲聲嗯了一聲，“你聽我說下，如果覺得我說的不對就打斷我。”
“好。”
“我覺得呢，你可能是沒有目标了。”曲聲停頓了下，“你看，你本來就是為了報複慕清川吧，你很恨他，所以一直希望他和你嘗到一樣的痛苦，可現在你達到目标了。你既不喜歡他，恨意也因為達到目标消除了，所以你現在就有點迷茫了是不是。”
季瑤覺得他說的這種情況挺符合她現在的心境，連連點頭，“好像就是這樣子，可是接下來要怎麽做呢？”
曲聲突然笑了，“這要看你啊，是想繼續和敬霆合作報複他，弄得他身敗名裂失去一切，還是就此放棄。”
“失去一切是指？”
“就是讓他在永興市呆不下去，成為業界的笑話之類的。”曲聲沒把話說的太狠。
季瑤想了下，“我倒也沒想那麽絕。”
曲聲了然一笑，“所以我說你不是很喜歡他啊。”
她頓了頓：“……可是我曾經确實喜歡過他的。”
“對呀，你的喜歡大部分還是出于當初他救你的感激，但他之後傷害了你，你心中對他的這份感激就被他所造成的傷害相互抵消，所以現在他對你來說，并沒有很重要，因為失去了這份在乎，所以你的情緒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吧，不恨也不愛，就是指你這種狀态。”
季瑤點了下頭，覺得內心的困惑被解開了幾分，但似乎又有新的疑惑。
她對慕清川只是感激嗎？那些回憶，那些心動，還有他送給她戒指時她開心的心情，她都記得，那些都不是假的。
這時曲聲問了句：“對了，你說慕清川在哪救了你？”
“憶城啊，我老家就是憶城的。”
曲聲咦了聲，“我還去過憶城呢。”
“什麽時候？”
曲聲這時停頓了下，聲音低了低：“幾年前，是參加敬霆母親葬禮的時候，他母親老家也是憶城的。”
季瑤愣住，突然想起之前慕清川警告她說，慕敬霆是個冷血的人，在自己母親的葬禮上一滴眼淚都沒留。
曲聲這時提起，慕敬霆那時還沒到二十歲，他父親常年在外，從小只有他和自己母親一直生活在一起，結果他母親在他自己的事業剛剛起步時就因病過世了，失去了唯一的支柱，他又被父親送到國外去，孤身一人在國外生活，這幾年來，慕敬霆過的一直都很孤單，即使表面上沒有表露，但實際上他一定很寂寞，因為父母的原因他不相信感情，對于異性的示好都冷言拒絕，回國後剛剛站穩腳步，就被汪詩情設計了一番，徹底毀了形象，曲聲嘆了一聲，突然朝季瑤笑笑：“直到他現在有了你。”自和季瑤在一起後，慕敬霆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季瑤愣了下，忙解釋：“你知道的，我和他的關系……”
“季瑤。”曲聲喊她的名字，語氣雖淡，卻能聽出他話裏的嚴肅。
她挺起背脊，看到他笑了下，“敬霆他雖然看起來很冷，對感情也比較淡漠，但其實他是一個用情很深也很專一的人，像他這樣，一旦動情最是無法自拔。”
季瑤想問，為什麽要和她說這種話，她明明只是……假扮他的女朋友，可在曲聲鄭重其事的眼神下，還是輕輕點了頭表示明白。
曲聲展顏一笑，“那以後勞煩你多多照顧一下這個麻煩的家夥了，別太因為他的話生氣，他話說的氣人，其實說完就後悔，你別當真就好。”
“我知道。”季瑤應道。
慕敬霆就是個嘴毒傲嬌的花孔雀嘛，她多哄着他就好了，反正說兩句好聽的，他的樂的不行什麽都答應了。
“你倆說什麽這麽高興？”身旁冷不丁有人出聲。
季瑤被吓得一個激靈，不知道什麽時候慕敬霆坐到她旁邊，中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曲聲挑挑眉，“我和季瑤的小秘密，小瑤瑤，我們說好了哦。”
季瑤懵懂的回：“……好。”
曲聲得意的朝慕敬霆一笑，站起身摟着鐘期去唱情歌去了。
他一走，慕敬霆逼人的視線就轉移到季瑤身上了，看得她如坐針氈，低頭喝飲料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火辣辣的視線，終究慕敬霆還是沒忍住：“什麽小秘密？”
那時候他找她出來她不來，曲聲一個電話她就答應了！現在還敢背着他有小秘密了！
季瑤被飲料嗆了下，不知怎麽有點心虛，擡頭一看，就見慕敬霆眯着眼睛，緊抿着唇死死盯着她。
她想起曲聲剛剛對她說的，慕敬霆年少失母，父親又另有家庭，事業剛起步就被阻止，被趕去國外。
她當初來永興的時候無依無靠就覺得很難了，而他獨自在國外，那樣陌生的環境，周圍都是異樣的臉孔，會多麽孤單，他又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心中突然産生鈍痛，有些心疼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他一路走來，布滿荊棘，即使這樣也從沒有低下驕傲的頭顱，不過這就是慕敬霆啊，自信又強大，堅強的扛起一切，他表面的淡薄只是他的僞裝和保護自己的武器，時間久了，恐怕就沒有人再能觸及到他柔軟的內心。
可季瑤知道，面前的男人有他獨特的溫柔之處。
即使嘴上說着嫌棄的話，仍舊會開車到理發店救她，幫她重新改變形象，幫她出氣，更因為林席諷刺她的話，為她挺身而出。
為她打人的男人，他還是第一個呢。
從前也有人激怒她，她都是自己解決。只有他，讓她站到一旁，告訴她女人就應該站在一旁，但其實，他是在保護她吧。
就像在慕清川的訂婚宴，他被記者盯上，明明可以猜到記者之後會寫的多麽難堪，仍是朝她輕輕搖頭，不想讓她一起被傷。
她嘴角彎了彎，注意到他額前的頭發有一縷翹起來了，她伸出手想幫他撫平，他卻半路截住她的手，愣了片刻後，他的五指緊緊環住她細瘦的手腕。
雙目對視，季瑤注意到他墨黑雙眸中不斷湧現的情緒，那樣熾烈的眼神，與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溫度一樣，不知怎麽，她胸腔中心髒毫無征兆的咚咚作響，血管中的血液都沸騰了一般，她的臉漸漸充血，染上晚霞的紅暈。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她反複告誡自己，卻也無法阻擋心弦的顫動，和不斷從心底湧出的莫名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