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禍心
讓人給石青帶去了回信, 林彥弘走進屋,看到小狼崽側卧在被子上睡得正香,只見它的小嘴巴微微張開, 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偶爾還動動小爪子。
林彥弘見狀, 不禁莞爾,他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內間, 像往常一樣, 打算先去致學堂聽夫子的課,然後再去禦書樓研習書本。
然而,就在他把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內間的小狼崽忽而動了動耳朵,然後它又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原本空無一人的內間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這人微微低着頭, 單膝跪在地上, 雙手向上, 似乎呈着什麽東西。
而床上的小狼崽此時也已經恢複人形, 他将林彥弘專門擺在床頭的袍子扯過來, 穿在身上, 随意地寄上腰帶,然後從床榻上下來,往那人身邊走去。
兩步就走到人的跟前, 李景承定睛一看,發現影衛手中,似乎是一個縫制得極醜的布人偶。
他伸出手,正準備拿起來仔細看看,結果影衛卻微微有些退縮,将手收回了一寸。
把人偶藏在手中,很明顯就是希望李景承不要碰這個東西的态度:“殿下,此物極其陰邪,不可輕動。”
面對影衛的“苦口婆心”,李景承卻全不在乎——他連妖魔都不怕,還會怕這種醜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小人偶嗎?
大概猜到了殿下也許并不理解這是什麽,影衛趕忙解釋道:“這是一種巫蠱之術,以偶代形,施以詛咒害人。”
無論在九州大陸的哪個國家,行巫蠱之術都是被嚴令禁止的,若是嚴重些,甚至會引來抄家滅族的大禍。
往日裏,巫蠱之術不是人人談之色變,而是所有人都幹脆避而不談。
“巫蠱之術?”李景承聽了影衛詳細的描述,才在心中想着:“這個人偶如果是真的可以詛咒他人……難不成,那個女人想害彥弘?”
想到這裏,他也不管什麽“陰邪”不“陰邪”了,立刻将影衛手中的人偶搶了過來,翻來覆去地仔細看,發現那人偶的背面都是鼓鼓的,似乎藏了東西。
——剛剛廿一提到“以偶代形”的事情,若臻夫人拿此物來詛咒,那這個人偶就代表着林彥弘……
一想到這一點,李景承的動作反而遲疑了,連帶着手也松開了些,他甚至還用手指壓了壓那人偶翹起的“頭發”——雖然醜是醜了點,但看久,其實也還算習慣。
影衛見世子用手拿了人偶,露出擔憂的表情,知道他的顧慮,于是繼續道:“殿下放心,人偶我們已經檢查過了,縫進去的八字,不是林少爺的。”
他們可沒有世子這番顧慮,以他們的能力,将東西拆開又完好如初地複原,簡直輕而易舉。
李景承聽了影衛的話,第一反應就是将人偶丢回了影衛手上——他就說嘛,這麽醜的人偶,怎麽可能是他的弘!
“那是誰的八字?”李景承想,林府東苑裏,除了林彥弘,也就是林彥思這個小少爺,但李景承不覺得臻夫人費這麽大的功夫,卻是去害一個跟她幾乎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小孩。
他心裏有了個猜測,随着影衛将這人偶裏藏的八字是誰的說出來,李景承點點頭:“果然是林佟氏的。”
臻夫人用娥黃和石佐來牽制林彥弘的注意力,暗中讓人埋了這種東西,現在看來,是早有做這件事的打算。
“東西暫時不要放回去,”李景承皺着眉頭吩咐道:“但也要做好随時可能更換的準備。”
“是,殿下。”
……
雖然一開始說得好好的,讓石青自己去做,但只要關于林彥弘的事情,李景承從來都不想陷于被動,所以最後他還是派了影衛傳信。
只不過他原本是打算先瞞着林彥弘的,若是後來沒查出什麽大事,那就當一切沒有發生就好。
但這最後查到的東西實在太過特殊,根本不能任其自由發展下去。
所以等林彥弘一回來,李景承就立刻告之了他這個消息。
林彥弘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其實跟李景承想的是一樣的——他最初也以為這人偶裏的八字是自己的,而臻夫人是在用巫蠱之術詛咒他。
但當李景承說,這八字是林佟氏的,林彥弘腦中閃過了一系列的東西。
他隐約記得,上輩子林佟氏是死于心疾,但卻是幾年之後的事情。
而之前他們返家給林佟氏“賀壽”,林彥弘也注意到林佟氏常常有意無意地用手扶住胸口,而且她面顯青白,毫無血色,赫然就是“上輩子”林佟氏最後幾年的樣子。
照這樣看來,也許林佟氏已經撐不到她的親孫子出世了。
用來詛咒的人偶,只要沒用特殊的方法銷毀,就會持續“發揮”它的作用。
一旦未來某天,林佟氏有個什麽不測,而又立刻有人在林彥弘的院子裏挖出了這個人偶,到時候這個東西埋了一段時間,看着就有些年頭,好像已經存在多年,那林彥弘可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不僅用巫蠱之術,而且從多年前開始就詛咒自己的祖母……做出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恐怕林彥弘唯有以死謝罪,才勉強可以“彌補”。
在林彥弘看來,巫蠱之事牽連甚廣,林府未必敢将這件事拿出去說,所以多半是藏着掖着,找個合适的機會讓相關的人開不了口,或者不敢開口。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林彥弘,則會以一個十分“合适”的理由,“忽然”死去。
如此一來,林佟氏依舊活不長久,甚至有可能就在這件事中丢了性命。
臻夫人可以接收這偌大的後院,而只要林豐一日不再娶親,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再不用擔心自己頭頂上壓着一尊巨佛,輕易動彈不得。
而林彥弘這個嫡長子也已經因此廢掉了,将來林府之中,再無人可以跟臻夫人和林彥興相抗衡。
若是這件事發生在一些特定的時候,比如春闱入榜之時,或者林彥弘參加秋闱之時,亦或者是林隽的大婚時候。
作為祖母和母親的林佟氏去世之後,林彥弘和林隽都是要守孝的。
且不說林彥弘道了那個時候還有沒有命在,起碼林隽的婚事或者考學都泡了湯。
——原來,這就是臻夫人的目的!
林彥弘看着那縫制粗糙,面目可憎的人偶,冷笑不止——有些人的樣子和內心,也許比這個還要醜陋。
到了這個時候,林彥弘已經可以确定,臻夫人不僅猜到林彥弘會懷疑石佐,也已經從娥黃的表現察覺到丫鬟态度的轉變,于是舍棄這兩枚棋子,吸引林彥弘的注意。
她安插的小丫頭平日裏不顯,又因着跟上輩子不太一樣,連林彥弘一開始都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眼線。
這般小心謹慎,讓林彥弘不得不承認,若是讓事情發展下去,故事也許真會按臻夫人想的那樣進行。
畢竟若是沒有影衛,讓石青自己想辦法,恐怕得有段時間才能找到線索端倪。
萬一沒等他找到這個被埋進土裏的東西,林佟氏那邊就出了問題,那一切都晚了。
這時候李景承已經以人形的狀态習武半天,回來的時候精神亢奮,但身體卻還是感到累。
他跟林彥弘說了情況,已經不需要維持人形了,于是李景承又變成了小狼崽,很快就窩在林彥弘懷裏,打起盹來。
林彥弘看着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小毛球,起身将它抱到內間去。
等他張羅好小家夥的事情,回到書房,再拿起那個被裝在盒子裏的東西,開始想要如何解決問題。
“既然知道她想做什麽了,那就好好準備,免得辜負了某人的一番努力。”
林彥弘在心裏默默地想着。
……
時人重冬至,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祝往來,一如年節。
在過年之前,林彥弘他們又一次回到了府裏。
待仔細觀察了林佟氏的狀況,林彥弘不禁感嘆:“那位努力了幾年,還是很有成效的嘛!”
在這場與親近之人博弈的情況,林佟氏縱然有整個林府,到頭來依舊不是臻夫人的對手。
“你是說,老太太那邊換了濟仁堂的大夫?”林彥弘看向石青。
“是的,少爺,”
林彥弘追問了一下大夫的名字,發現并不是“上輩子”讓他殒命的罪魁禍首之一——鐘鳴傑。
不過他轉念想了想,鐘鳴傑本身就不是擅長心疾,這時候輪不到他來管。
因着林隽定了親事,林佟氏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所以難得對林彥弘和林彥興也沒那麽刻薄,臉上甚至帶着一絲沒有血色的怪異表情來,看上去好生可怖。
這麽明顯的情況,林隽哪裏看不出來,他立刻關心地問:“母親最近可有事情要忙?”無論多忙還是得看重身體。
林佟氏笑了笑:“放心,現在還不是忙的時候呢。”
林隽聽出來母親的調侃之意,頓時紅了臉。
林彥弘用餘光看到他的模樣,只覺得此時都被瞞在鼓裏的這母子倆,越看越諷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萌萌竹攸的地雷投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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