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年節
“嗷嗚,回來, 不可以往那邊跑。”林彥弘站在抄手游廊裏, 對着院中的某只道。
因為是在室外,雖四下無人, 但為防萬一, 他還是叫了小狼崽的“乳名”。
小家夥正在雪地裏自由地“探索”, 因為雪厚腿短,整只幾乎都被埋在雪堆裏, 從林彥弘的角度只能看得到一個顏色比雪深一些的背影。
它艱難地扭過頭,看了林彥弘一眼, 似乎在判斷他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林彥弘看着它滿是哀求神色的小臉和渾圓的小屁屁,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可以過去了,再不回來我走了。”說完還作勢扭轉了身體,一副随時會離開的樣子。
小狼崽見狀立刻慌了神,趕緊在雪堆完成了艱難的轉身, 然後撒開小肥腿就往他那邊狂奔而去。
林彥弘張開雙臂把它抱了起來,順便用手拂去它身上的積雪, 沒好氣地捏了捏它的小爪子。
剛剛兩人不過是午後消食,準備在抄手游廊裏走走便是,誰知道這家夥最近玩雪玩瘋了, 一爬過門檻就往院子裏沖,林彥弘想攔都攔不住。
被對方捏了小爪子,小狼崽不僅不生氣, 還把自己的另一只小爪子也往前送了送,大有随便他處置的意思。
林彥弘原本還在為它跑到雪地裏撒歡而生氣,此時也不禁笑了起來:“說了多少次了,不可以往危險的地方跑。”
萬壽已過,裕王又來了雲陽一次,但卻沒有把世子接走,只道悟覺大師還在天京,而他自己開春會接待雍國的來使,恐沒有精力照顧李景承,暫時還讓他住在林府,跟林彥弘待在一處。
林彥弘一面高興,一面也倍感壓力,不過每每有些煩惱的時候,只要看到小狼崽活潑可愛的小模樣,還有恢複人形的李景承認真讀書習字的樣子,都覺得心情極好。
唯獨有兩件事,讓林彥弘有些頭疼。
裕王世子是小狼崽的時候,那真是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再加上冬天它是個圓滾滾的毛球,抱在懷裏又有體溫,暖暖的,特別舒服。
但恢複成人形的時候,卻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一個愛撒嬌,愛纏人,一個卻冷(傲)峻(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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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麽林彥弘至今還無法完全将兩者的形象合二為一。
他可能是得了其父裕王的真傳,不怎麽喜歡說話,空有一張英俊的臉龐卻什麽表情,看上去特別兇悍和嚴肅。
就算是面對林彥弘,他也鮮少露出什麽情緒來,但這家夥偏偏只有十歲,讓心裏有“真大人”的林彥弘看着就想捏他的臉。
除此之外,小狼崽和小彥思相處,也多少還有點問題,并沒有林彥弘想象的那樣“其樂融融”。
當然,小彥思這邊是很喜歡小狼崽的,所以他常常抱着林彥弘的大腿,昂頭看向他懷裏的小毛球,目露期待,羞澀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熱情。
但小狼崽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寵,即便林彥弘能夠看得出彥思很想像他一樣摸摸、抱抱毛球,但他卻不能滿足孩子這個小願望——尤其是在小狼崽明顯不太樂意的情況下。
他不是沒想過,給彥思養一只真正的小狗或者小貓,讓他可以親近真正的小動物。
可一來這個季節很難找到剛生出來的小奶狗,二來,林彥弘提道這件事的時候,小狼崽的反應也比較大,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林彥弘看到小彥思一路小跑着過來,懷裏那個小東西立刻歪着腦袋裝睡,無奈至極。
“彥思,用過膳休息一下就準備午睡了。”
小彥思聞言立刻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然後兩眼放光地望向林彥弘懷裏的小狼崽,可惜,是注定得不到回應的。
他踮起腳來望着緊閉着眼睛趴在林彥弘胸口的某只,雖有些失望,但還是很聽話地跟在林彥弘身邊,準備跟他們一起散步消食,然後再回房間睡覺。
春嬸跟在他身後,擡手籠了籠林彥弘身上的大裘:“等過了年,少爺和彥思少爺就又大了一歲……這半年過得可真快啊。”
林彥弘聽她感嘆,猛然發現自己重生竟已過了這麽久了。
“等來年春天,少爺參加了童生試,說不定就要去府學或者青桐書院讀書了。”春嬸說到這裏心情就有些矛盾了。
她既希望少爺能夠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又希望他能平安喜樂,不要太累……然而她在林府多年,并非無知婦人,聽說過的讀書人的經歷告訴她,想要功成名就,就必須要付出努力,付出代價。
尤其是聽說了南苑二少爺這段時間過着“水深火熱”的日子,她雖然有些幸災樂禍,但想得更多的卻是自家的弘哥兒。
林彥弘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擔憂,于是寬慰道:“聽說,叔叔在青桐書院讀書,身邊帶不進去的人就在旁邊租賃房屋住下,到時候奶娘和琥珀肯定是帶着彥思跟我一起走的,我們每五日就能見一面,到時候我的生活起居,還是要勞煩奶娘你們張羅。”
春嬸當然也是這般希望的,但卻不知道老太爺和老夫人會不會同意。
她扯出一個笑來:“奶娘自然要跟着少爺的。”
她原本想說,若是少爺童生試考得好些,也許老太爺高興了就不會多說什麽,但又怕因此給了林彥弘額外的壓力,所以只能把話藏在心裏。
林彥弘知道,自己想這般“拖家帶口”地去青桐求學,要過林穹德尤其是林佟氏那關,其實并不容易。
不過事在人為,他已經想好了說辭,若林佟氏阻攔,他也有辦法。
林彥興被林穹德這麽拘着“刻苦讀書”,到時候通過童生試倒是不難,無論是去府學還是去青桐書院,臻夫人必放心不下,一定會讓人跟着。
沒得叔叔有人照料,庶弟有人陪着,他這個長房嫡長孫卻得“孤苦伶仃”地一個人赴學。
之前去祖宅祭祖的時候,林彥弘其實并非跟着祖父和父親走個過場就這麽回來了。
他有趁此機會私下跟三房的那位親伯伯交流過,彼此“交談甚歡”。
對方似乎沒預料自己願意與三房親近,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在互相都有意願的情況下,交流起來自然毫無阻隔。
“上輩子”父親林豐為了避嫌而遠離三房,而他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住,為人又有些孤傲,沒能與他們親近,父子明明有所依仗卻沒能好好利用。
但這一次,林彥弘不打算孤軍奮戰——有時候敵人的敵人都能成為“朋友”,更何況原本就有血緣的“同盟”,這等“親密之人”,為何要棄之不理呢?
林穹德好名聲,但凡有些不利于長房的事情傳來,他都十分着緊。
只要從這方面入手,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林彥弘并不怎麽擔心。
……
過年的時候,林隽果然如林穹德所說,并沒有留在青桐書院,而是回到了林府。
相比于上一次,他的情緒更加陰郁,這在林彥弘意料之中。
以他對自己這位叔叔的了解,林隽應該是想在來年春闱下場一試的,但林穹德走過科舉,浸淫官場二、三十年,更有遠見,也更現實。
林穹德非常清楚,林隽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去“試”,唯有再苦讀三年,方才有可能雪恥。
此時的林隽經歷過這等挫敗,正是憋着一股氣想要證明自己的時候,無奈不僅是書院教習還是父親,都不理解他的抱負和決心,軟硬皆施,不允許他下場考試。
因着林隽的原因,林氏長房的這個年過得并不太好,整個林府恐怕只有東苑還有些歡聲笑語。
不過為了避免林佟氏發瘋,林彥弘特意囑咐了春嬸和琥珀她們,自己和林彥思都低調行事。
對于梁境的百姓來說,春節是舉家團圓的日子,守歲之後新的一年到來,舊年那些不好的東西,就被留在了過去。
這也是林彥弘重生以來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除夕的晚上,他看着琥珀小心翼翼地喂林彥思吃餃子當宵夜,小家夥嘴巴小,一口只能咬掉“元寶”的一個角,終于有些肉的小臉立刻鼓了起來,看上去十分可愛。
這時候,林彥弘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低頭一看,發現小狼崽在抱廈的榻上玩自己給他的熏香銅球,大概是一個人(狼)玩得有些無聊,它用小爪爪扒拉林彥弘的手,想要他跟自己一起玩。
林彥弘摸摸它的小腦袋,用手推動那個銅球。
這時候,有人推了門進來,原來是林豐來了東苑。
他原本被臻夫人派的人攔住,去了一趟南苑,但卻沒有聽臻夫人的哀求留在那裏過夜。
早在之前,他就答應了小彥思,“伯伯會陪你和你三哥守歲”,自然不會食言。
于是,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雖然只有幾個人,但一切顯得靜谧和諧,讓人終于在紛繁的一年之後感到與家人相守的快樂和安逸。
過了年之後,人們的日子忽然過得好像慢了些,但這并不包括春闱應試的舉人們,和要參加童生試的學子。
林隽雖不下場,但年節之後迅速離開府中,返回書院讀書。
林彥弘和林彥興也享受了祖父林穹德“全方位”的“愛護”,饒是林彥弘沉着冷靜,也不禁有些緊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