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陳曦,女,無性戀。
對江月來說非常緊張,對我來說依然非常輕松的高三學年過去了,高考也考完了。
雖然學得不着調,但是得益于文科主觀題方便瞎掰,再加上我平常閑書看得多,竟然也考出了二本的分,于是我報了一個比較不錯的專科,某旅游學院下屬烹饪學院的中西面點專業。
至于江月,則是小宇宙大爆發,考出了高于一本線一百一十多分的成績。
原先我還以為江月會去學個金融之類的畢業以後能來錢的專業,結果她卻報了醫科大,我對此表示非常難以理解,不過既然她喜歡,我也就沒有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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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考完試以後的假期很長,但是江月卻沒有出去玩的打算,而是留在了西點屋幫忙,我自然也在西點屋裏學做糕點,準備等入學以後給老師同學們大展一下身手,在他們的面前裝個逼,也好混個班長當當什麽的。
陳美麗女士不再作妖以後,我的日子徹底回歸了平淡,不過我被她折磨得也的确是身心俱疲了,所以也就沒有了談男朋友的心力。
後來甄英俊學長在微信上聯系過我,我也熟視無睹地沒有回他,就這樣斷了也好。
只是難為他這麽望穿秋水地苦等了我兩年了,像他這樣的男人,的确世間少有,我也就只能祝他找到一個愛他的女朋友了。
整個假期,除了學車以外,并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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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來到了八月二十八號,明天,我和江月要各自去學校報到了。
江月考上了一所特別牛逼的醫科大,在京城,而我則是考去了四川。
當天晚上,陳美麗女士給她結了工資和分紅以後,她并沒有立刻回去,而是提出要跟我去大學城附近的人工湖那裏坐坐。
我們去7-11買了一打菠蘿啤——這是江月請客的。然後我就騎車載着她去了大學城附近的人工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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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靠近湖邊的長椅上一邊喝着酒,我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無外乎是一些感謝我這一年多以來對她的幫助之雲雲的車轱辘話,我也就很随便地應承着。
也可能是啤酒喝在嘴裏澀澀的,莫名其妙地,我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裏也澀澀的。
頗有一些心神不寧地坐了一會兒,我的眼睛也開始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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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江月喝完一罐啤酒,跟我說。
“唔?”我轉面看她。
然而只看了一眼我就不敢再看了。
月色的碎光遍灑在江月那清亮柔和的瞳仁上面,粲然若星。
我覺得再看下去,我的心髒又要漏跳一拍了。
我有些慌亂地喝完手裏的那罐啤酒,又起開了一罐。
江月看起來有點忍俊不禁的模樣:“聽說四川是天腐之國啊。”
“天府之國?怎麽了?”我不明就裏地喝着啤酒。
這可是初中的常識問題,江月突然問我這個幹嘛?
真是莫名其妙。
“我說的是那個‘腐’,就是有些女同呀,還有男同什麽的。”江月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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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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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菠蘿啤從鼻孔眼裏噴了出來,緊接着我就像被針戳了屁股似的,騰地一下跳起來:“你放心!我今次直着去,三年以後一定直着回來!絕對不——”
“店長姐姐她們的秘密,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江月突兀地打斷了我的話,從口袋裏掏了一張紙巾遞給我。
我硬着頭皮接過紙巾胡亂地擦着鼻子嘴,不知道她想要表達個什麽意思,于是斟字酌句地說:“呃……知、知道……這個嘛、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随她們喜歡就好,我們應該尊重她們,你也別覺得她們不正常什麽的,那什麽……你要是實在覺得跟她們住在一起怪別扭的話,不行你等着去跟我媽說說,到時候搬去我們家住也行,反正也有地方。”
“我沒有歧視她們呀,我不僅很尊重她們,我還覺得她們這樣很好。”江月向後靠着椅背,慢慢地喝着啤酒。
“嗯?”我又有些不明就裏了。
江月說:“世界上有七十億人,男的一半,女的一半。靈魂伴侶本來就不好找,結果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卻從一開始就摒棄了一半人的選項,萬一他們的靈魂伴侶恰好是同性,那豈不就錯過了麽?更何況,靈魂本身就是沒有性別的,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真正的靈魂伴侶,根本就沒有異性戀和同性戀之分。”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好像真的是這樣吼。
不過陳美麗女士并沒有這麽高尚,掰彎別人只是她自己的惡趣味而已。
“陳曦,你的身體裏面住了一個很有趣的靈魂,我很喜歡祂。”江月又說。
我楞在原地,呆滞地盯着江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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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放下啤酒罐,從長椅上起身,緩緩地向我走來。
我一晃神,竟然覺得向我走來的是一個高貴純潔的天使,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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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在我眼前站定,清澈的眼眸好像真的看進了我的靈魂深處:“陳曦,我喜歡你。”
然後,我的心髒遭到了一記重擊,渾身上下像電流通過一樣,酥酥的,麻麻的。
跟着,我的大腦停擺了。
不算久遠的曾經,我對甄英俊學長的确是動過心的。不過與其說那種感覺是動心,不如說是一種沖動,動物最原始的那種沖動。
特別簡單粗暴,就是很想上他,把他艹哭——雖然我只是長了幻肢,并沒有長實體。
但是江月卻不一樣。
聽到江月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完全沒有那種原始的沖動,而是産生了一種洗經伐髓的輕松感,整個人都好像飄起來了,就好像被一朵雲彩給托着似的,也好像是陷在一個巨大的棉花堆裏。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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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回答呢?”
江月一副抿着唇憋笑的模樣,這讓我很懷疑我現在所展露出的是不是一張讓人非常讨厭的癡漢嘴臉。
“我……我就是個學渣……這……不太合适吧……以後要是沒有共同語言什麽的……”我覺得我現在連話都不會說了。
或許,我的潛意識裏也是喜歡着江月的吧,要不然,我為什麽會下意識地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呢。
聽說一個人在他們喜歡的人面前,都會下意識的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這樣不好那樣不好的。
——雖然綜合一下各個方面,我的确配不上江月。
我是一個颠大勺的專科狗,而江月卻是一個穿白大褂的直博生,而且還是國內特別牛逼的醫科大學的直博生。
唉……我當初要是好好學習就好了,拼上老命廢寝忘食地考個一本,站在她的身邊也不會顯得那麽卑微。
“誰說的,我就覺得很合适啊。——所以你答不答應?”江月眼中的笑意像漣漪一樣慢慢地漾開,看得我一陣呼吸困難,我覺得,我快要溺死在她的眼神裏面了。
“那……那行吧……”我對田馥甄發誓,我活了這麽大以來,從來都沒有這麽扭扭捏捏過。
“那……我可以吻你麽?”江月向前蹭了小半步,而我卻并沒有下意識地躲開。
我才不會承認我的心裏有一點小期待呢!
“嗯……”我的心跳已經跟耳膜連在了一起,自然,我的耳朵根上也有一種燒灼似的感覺。
我現在的臉想必已經紅透了,然而我想小鳥依人一下卻不能夠,因為我們兩個之間有半個頭的身高差,而且還是我比她高了半個頭。
要是我們兩個的身高能換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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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把一只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踮起腳尖向我湊近。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當她的唇小心翼翼地落在我的唇上的時候,我好像觸到了一個棉花糖,甜甜的,軟軟的,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緊接着又非常慌張地縮了回去。
我覺得我現在已經處于半意識喪失的狀态了,之前從書上和電視劇或者是電影上看來的那些知識全部都忘記了,無奈只得呆頭鵝似的被江月牽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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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沉溺在江月的溫柔裏面幾乎快要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呼哨,緊接着,是一個起哄的聲音:“妹呀,幹得漂亮——”
我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踉跄後退了好幾步。
剛才啃嘴啃得太過投入,我竟然忘了我現在站的地方是人工湖的邊上,再往後退兩步我就該掉進湖裏去了。
幸好江月眼疾手快地掙住我的手腕,撈住了我的後腰。
于是,粗手大腳的我就這麽被江月撈在懷裏。
簡直……
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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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邊起哄的自然是陰魂不散的陳美麗女士。
“妹呀,你真挺能耐的哈,竟然把陳曦給掰彎了,厲害厲害,也算是了卻了你姐姐我的一塊心病。”
陳美麗女士從樹後面繞出來,臉上挂着非常可憎的奸笑。
我的腦袋又開始充血了。
想到剛才啃嘴的全過程一定被陳美麗女士給看見了,我實在是覺得羞的沒臉見人了,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死活不再出來了。
“姐,以前是你用錯方法了,陳曦的性格是吃軟不吃硬,你應該循循善誘,結果你卻連哄帶吓唬的,可不是适得其反了麽?”江月笑嘻嘻地說。
我覺得我的臉都燙的可以煎雞蛋了,但是江月看上去卻什麽毛病沒有,還能在那裏跟陳美麗女士雲淡風輕地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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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載蠕載袅地從江月的懷裏逃離出來,站得稍微遠了點,一臉警惕地盯着陳美麗女士。
“媽,你怎麽來了?”
“我是牽線的月老,我為什麽不能來?”陳美麗女士賊兮兮地笑着。
“月老?”我問她,“你什麽意思?”
“你忘了那次我妹上咱家去嘛,就……‘感冒’那次——”
陳美麗女士到現在都沒好意思把在牛奶裏下藥的事情跟江月說,不然怕不是早就友盡了。
“所以?”我問。
“我半夜三四點鐘的時候起床想出去看看她……那什麽、看看她還發不發燒了,結果剛出卧室,就看見她悄悄地溜到客廳沙發那裏偷親你,我就覺得能把你倆湊合到一塊去,就在私底下給我妹出謀劃策……”洋洋得意的陳美麗女士又險些說禿嚕了嘴。
難怪她後來沒再撺掇着我修煉百合大法了,弄了半天竟然是當起了地下黨,把我自己一個人給蒙在鼓裏。
話說回來,我那天睡得迷迷瞪瞪的時候做夢夢到有人親我,所以……竟然是真的啊……
唔……
仔細想想,剛才啃嘴的時候,觸感好像的确有點熟悉噢……
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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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任務完成,打道回府——”
陳美麗女士的心情看起來非常美麗。想了想,她又說,“唉……我覺得是不是應該憶苦思甜一下了,偶爾地也要回舊家住一住,感受一下解放前的艱苦生活……”說到這裏,陳美麗女士忽然笑得一臉意味深長,“妹呀,那套房子小,睡不開,要不你今天就跟陳曦回去吧?”
我騰地一下紅了臉:“媽!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呀,你不要腦補過度,想些什麽不健康的。”
陳美麗女士笑嘻嘻,“還是說我跟我妹回舊家,順便跟她說說你的黑歷史,今天晚上你自己回家住?”
“哦?陳曦還有什麽黑歷史麽?姐,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也好聽聽她的黑歷史,以後她不聽話了也好拿出來揶揄她。”江月也在那裏唯恐天下不亂,說着就要往陳美麗女士那裏走。
我趕緊攥住江月的手腕不讓她走。
“你……跟我回去……”
我覺得我現在的臉已經快要熟透了。
這下改陳美麗女士唯恐天下不亂了:“嘶!沒大沒小!”陳美麗女士又跟江月說,“妹呀,陳曦她可欠□□了,等回來你幫我好好收拾收拾她。”
“媽!”我咬牙切齒。
從一開始就聽着這兩個人在那裏姐姐來、妹妹去的,我簡直腦袋瓜子都要炸了。
“我說你倆能不能別姐姐來、妹妹去的了,差輩兒了都!江月現在都是我……是我嗡嗡嗡了……你倆還姐姐來、妹妹去的,多不像話……”我頂着一張大紅臉說。
結果我到底還是沒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說出“女朋友”三個字,于是說到它的時候就稍微地含糊其辭了一下。
“嗡嗡嗡?”陳美麗女士繼續唯恐天下不亂。
我看着陳美麗女士那副流目顧盼的讨厭相,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厚着臉皮說出來了:“女朋友啦!”
噫!羞死人了!
江月看我這副模樣,特別不給我面子,直接笑得挂在了我的一條胳膊上。
“女朋友怎麽了?人家外曾祖母和外曾孫女都能談對象,你和你小姨談個對象還能要命?再說也不是親的,不算亂倫。”陳美麗女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這副嘴臉着實可憎,“而且到時候在床上還可以玩一下稱呼play什麽的——”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聽見陳美麗女士越說越過分,我趕緊攥着江月的手腕,準備遠離是非之地。
“不用我開車送你們啊?”陳美麗女士遠丢丢地在後面嚷嚷。
“免了!我們打車回去就行了!”我覺得我後槽牙的牙槽都快要被我氣得直磨牙給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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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腰酸背痛地坐上了去往四川的火車,而江月,則是神清氣爽地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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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一提。
大一寒假回家的時候,陳美麗女士拐了個警服筆挺的阿姨介紹給了我們,說是她的女朋友。
我很詫異地表示,難道她的中指骨質疏松被哪裏來的神醫給治好了?
陳美麗女士說沒有,只是現在她不當攻了。
我更加詫異。
那位一米八多的特警阿姨到底有什麽魔力,竟然能讓攻德無量的陳美麗女士甘願當受?
難道……陳美麗女士是制服控?
趁着陳美麗女士在廚房裏面做飯的當口,我問了一下那個阿姨——
原來,她跟陳美麗女士是小學同學,而且還是同桌。
小學的時候,陳美麗女士長得比較矮小文弱,而且性格也非常內向,所以總被班裏的男同學欺負,這位特警阿姨、也就是陳美麗女士的同桌就總是幫她出頭,後來升了高年級分班了以後也是一如既往。
于是,這位特警阿姨就從一年級一直保護着陳美麗女士到了六年級,上了初中以後特警阿姨搬了家,她們就斷了聯系,這一次是小學同學聚會,她們才好不容易聯系上的,聯系上了以後,兩個人就眉來眼去地勾搭上了。
不過由于特警阿姨現在在外地從警,所以兩個人就只能委委屈屈地保持着幾個月都撈不着見一面的異地戀了。
不過總而言之,這都是一件很值得讓人慶賀的事情,畢竟無論如何,陳美麗女士都不用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雖然如此,但是陳美麗女士的惡趣味依然沒有絲毫的改進,她現在還是在不遺餘力地想辦法掰彎別人。
陳美麗女士現在已經在原有的陳記西點屋之外開起了一家分店,把烘焙師姐姐派去做了分店的店長,又給她雇了四個員工,而她自己,則是多雇了兩個員工來填補烘焙師姐姐的空缺。
——這些新來的小姐姐,就是陳美麗女士将要荼毒的對象。
總之……
希望她們的戀情也都能有一個好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