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燕王得知兩人來意時, 第一反應是怕弟弟把沙盤上的旗幟弄亂了, 韓皎趕忙作證,謝奪只查看沒動手。
得知是韓皎想要看沙盤,燕王才順從地陪着兩人一起進帳。
韓皎把地形劣勢的嚴重性告訴了燕王,然後請謝奪把剛才預想到的潛在危機和解決策略,詳細講給燕王聽。
燕王聽完點點頭,并答應待會兒請主帥參考謝奪的策略。
韓皎不放心:“将軍會服從您的命令吧?”
燕王笑道:“那是當然, 先生還瞧不起我了?”
韓皎颔首一笑:“不如現在就請将軍來,一同商讨一番?”
燕王道:“陳将軍去火器營檢視去了, 等他回營後,我再請他來商議,先生還是趕緊回家歇息,待會兒城門要關了。”
韓皎想了想, 不客氣道:“臣今晚可以留下,讓臣跟士兵擠一擠可以嗎?”
謝奪嚴肅看向小神童:“我帳篷裏擠得下。”
“那可不成。”燕王提醒道:“先生明早還得去宮裏按時點卯,城門辰時才開。”
韓皎轉頭看向大boss。
謝奪心有靈犀地回答:“明日去翰林院知會一聲, 就說我留你一晚。”
燕王搖頭道:“還是回城罷先生, 朝中都以為你與我斷了來往, 你今晚留在大營,肯定會引人起疑。”
謝奪想了想,看向韓皎:“走吧, 我派人送你回家。”
韓皎不安地看向燕王:“那臣先行告退,勞您親自說服陳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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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笑:“放心吧先生,我會告訴陳将軍的。”
“不是告訴, 要說服将軍。”韓皎态度強硬注視着燕王:“今晚得請陳将軍聽翎王殿下好好分析戰略規劃。”
燕王聞言一愣,詫異地側眸看向老九。
謝奪拽兮兮地也看向他。
韓皎再次叮囑:“翎王殿下熟讀兵法,臣是他的侍講,很了解他的作戰天賦。”
燕王禮貌地點點頭:“明白了。”
韓皎又轉身囑咐大boss:“殿下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小小一句提醒,說不定能夠挽回數千将士的性命。”
謝奪點頭,而後兄弟倆一起把韓先生送上了馬車。
馬車上的韓皎腦袋伸出車窗,抓住最後機會喊話道:“殿下!要仔細觀察,不要漏過任何一處角落!”
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燕王才松了口氣,轉身準備去找老三,卻被弟弟按住肩膀。
燕王轉頭看向老九。
“回去看沙盤。”謝奪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哥還有事要囑托老三。”
“你不是答應韓小白了麽?”
燕王回頭嚴肅道:“不得無禮,韓皎年紀再小也是你的侍講,要稱呼他先生。”
謝奪無所謂地點點頭,朝軍帳揚了揚下巴:“走。”
燕王道:“要說的你剛不都說了嗎?哥都記上了,晚上再去提醒陳将軍。”
“還有些事沒說。”謝奪認真道:“剛才韓皎在旁瞧着,我怕說出來吓着他。”
燕王疑惑道:“你要說什麽?”
謝奪眸光轉了轉,低聲回答:“我覺得這仗麻煩不小。”
燕王無奈地一笑:“這是打仗,不是鬧着玩的,怎麽可能一點麻煩都沒有?咱哥倆沒打過仗,看起來無路可走的困難,在身經百戰的主帥那裏,都能迎刃而解,不必太過憂心。”
謝奪在六哥面前還是有信心的:“韓皎說我有作戰天賦。”
燕王被逗笑了,拍拍弟弟的肩膀:“你跟韓先生比起來,沒準還真算有天賦,也比哥強多了。可行軍打仗不是紙上談兵的兒戲,到了戰場上,還得依靠主帥的經驗。”
“那陳将軍看出來了麽?我剛才發現的潛在危險。”謝奪問:“他為什麽讓主力軍隊經過那條險路?”
燕王道:“哥等他回來就問清楚。”
謝奪不依不饒:“也叫上我,我想聽他的高見。”
燕王無奈地嘆息一聲。
“哥根本不打算提吧?”謝奪蹙眉道:“怕我給你丢人?”
燕王忙解釋:“肯定要跟他提,但你得說得委婉些,不能這個态度去質疑主帥的部署。”
“這趟可是帶着大楚全部的精銳去讨伐羅州叛民,這麽大的事,還需要顧及誰的臉面?天不亮你就要啓程了,得趕緊把事情說明白。”謝奪氣勢逼人:“我不單要問他為何讓主力途經險境,還要問他這一戰為何調來西北守軍,他怎麽不帶自己東南駐軍來?”
燕王哭笑不得:“你想冤死人家陳将軍?調兵遣将都是徐閣老的安排。”
“就算是徐閣老我也要問。”謝奪冷臉道:“徐閣老為何調西北軍來打這一仗?想削弱李閣老手裏的軍權?這是打仗,不是他耍小伎倆的地方。”
燕王蹙眉解釋道:“沒從東南調兵,是因為離得遠,父皇要求速戰速決,為什麽就不能調西北的軍隊?”
“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謝奪難以置信地看着六哥:“你沒看見那塊沙盤上的地形嗎?調西北的騎兵來打山地戰?”謝奪嗓音忽然放輕:“哥,徐閣老年紀大了,讓他收拾收拾告老還鄉罷。”
燕王一皺眉,只能領着老九回營帳仔細商議。
燕王在沙盤旁坐下來,耐心告訴謝奪:“這次出征的調度安排非常緊迫,你也知道父皇有多生氣,一刻都不能耽擱,徐閣老的安排自然存在疏漏,你剛剛提到的問題,陳将軍私下也跟我談了。”
謝奪搬來圈椅,坐在六哥身旁,面無表情道:“他預備如何解決?”
“他說攻下第一個關口沒有問題。”燕王指着沙盤道:“第一戰,陳将軍跟我保證,最多五天就能拿下,到時候先把首戰告捷的消息八百裏加急送回京,父皇消了氣,之後再放緩進攻、妥善安排,就好辦了。”
聽見這話,謝奪冰凍的臉色才緩和了些,擡手指了指燕王身旁矮幾上的茶壺:“我口渴。”
燕王轉頭親自給弟弟倒了杯茶遞過去,面上并無愠怒之色,自幼一起長大,燕王從不在謝奪脾氣上來的時候硬碰硬。
“所以,我剛跟你說了,一切都在陳将軍的掌控之中,有疑慮,可以提,你不要對他興師問罪。”
“我問誰的罪了?”謝奪放下茶杯道:“你剛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能不讓人着急麽?”
燕王剛欲争辯,看着弟弟急切的神色,忽然反應過來,笑了,溫聲道:“你現在知道擔心哥的安危了?”
謝奪別過頭:“我擔心的是那二十萬精銳軍。”
“好了好了,消消氣,是哥不好。”燕王笑道:“現在還有榮幸洗耳恭聽九弟賜教嗎?你把擔心的事都說出來。”
謝奪也不再鬧脾氣了,直起身,擡手指向沙盤:“不止是打山地戰騎兵吃虧的問題,敵方各處關口,完全是個縱深防禦的線路,倘若強行攻入第三個關口,我們的軍隊怕是要被拉得跟面條一樣,不是我危言聳聽,要是按沙盤上黃旗的進攻路線走,到達第四個關口之前,當地熟悉地形的土人稍微做點手腳埋伏起來,一個能打我們二十個!”
燕王聽得心裏有點發毛,蹙眉看向弟弟:“雙方在同樣的地形上作戰,你就這麽确定我軍精銳打不過叛民?你都沒去過那地方。”
謝奪斬釘截鐵道:“這山路布局陰險缜密,明擺着是當地土人修的,還能便宜了我們?你必須得往最壞處想。”
燕王覺得有道理,對九弟愈發刮目相看,思忖良久,詢問道:“那你說該怎麽進攻?”
謝奪坐直身體,嚴肅盯着六哥:“打完第一仗就停手,給羅州土司發勸降信,他不答應,你就讓他提條件,他要是獅子大開口,你不要拒絕,就說要把他的要求發回京請示父皇。總之明面上先跟他耗着,暗地裏去羅州附近的部族招募民兵,要擅攀岩者。附近的部族經常遭受羅州土人的劫掠,本就對張牧山恨之入骨,打起仗來比官兵更賣力,更重要的是,他們熟悉地形,也熟悉羅州土人的作戰習性。”
燕王無奈地搖搖頭:“招募當地民兵的提議,李閣老已經給父皇說過一次,被父皇當面否決了,你也知道父皇的脾氣……”
謝奪閉眼仰靠在椅背上,思索須臾,微微睜開眼:“下下策就是我剛跟韓小白說的,先攻糧道南邊,沿河那兩座要塞,得選取開闊地勢修建山道,傷亡和軍費都難以估量,但總比全軍覆沒強。”
燕王頓時眉頭緊皺:“真有這麽嚴重?”
謝奪垂眸沉聲道:“反正這地形我瞧着毛骨悚然,只能等陳将軍來賜教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boss的帳篷裏夠塞十個小棉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