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在學,唱戲的姑娘。”一直默默觀察的謝修鼓足勇氣參與讨論,因為他終于判斷出扭來扭去眨眼睛的八弟想要幹什麽了。
皇子們和韓皎都是一愣,齊齊轉頭看向謝修。
謝修的目光停在謝靖身上。
“沒錯。”謝奪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即給予七哥參與話題的鼓勵:“老八在學唱戲的花旦。”
謝靖受寵若驚,第一次被七哥主動搭話,有些羞澀,連忙謙虛地回應:“學得不好,是不是很難看?”
謝修面無表情思考片刻,嚴謹地回答:“是。”
“謝謝。”謝靖痛苦接受了老七的肯定,并繼續向老七套近乎:“七哥,我也想跟你們一處踢球玩。”
這請求提得突然,乖巧的謝安緊張地探頭看向韓先生,不知道能不能這麽直接要求老七。
韓皎也在觀察謝修的反應。
謝修沒有露出慌張抵觸的神色,只是目視前方,似乎在思考。
衆人都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謝修終于開口了:“今日飨宴,不能,踢球。”
謝靖眼睛頓時亮起來:“那下回可以嗎?我想陪七哥一起踢球!”
謝修沉默了,側頭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老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謝修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韓皎感覺他看八皇子的眼神有點嫌棄。
謝修注視着老八,鄭重開口:“你答應,不再學花旦扭來扭去,就可以一起踢球,阿奪不喜歡你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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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年幼的謝安第一個跺着腳笑起來:“八哥學得太醜了!七哥都出面禁止了!”
“好好好!我不學了!不學了!”謝靖開心極了,立即換了個娛樂方式,提出建議:“今兒不踢球,可以玩兒擲骰子,賭大小,跟大哥府裏玩的一樣,輸一回,脫一件衣裳!”
這也是老八在大皇子府上看見兄長們跟姑娘玩的游戲,特別刺激。
為了引起兄弟們的興趣,老八雙手抱住雙肩,學大皇子府上狐媚的女人,捏着嗓子朝謝奪抛媚眼:“想不想看看奴家的肚兜是什麽顏色?”
“來人。”謝奪一聲令下:“把老八雙手捆起來,千萬別讓他脫衣裳。”
謝安也忍不下去了:“八哥自重!我還小呢,六哥說我看不得這些!”
老八見狀更來勁了,正準備拉開前襟露出“香肩”繼續惡心弟弟們,李閣老回來了,吓得“失足少年”趕緊合上了前襟。
因為客人不多,李閣老安排就在正廳裏擺了宴席,在他親自坐鎮下,八皇子和九皇子沒敢再鬧騰了,規規矩矩的用膳。
畢竟歲數差得大,同為臣子,李閣老再怎麽懂變通,也沒法像韓皎那般跟皇子們打成一片,飯桌上倒是跟韓皎談起了“改土歸流”的政事。
李閣老說起內閣的票拟已經遞到禦前,徐閣老提出在川貴辦學的政策,得到了皇帝的贊許。
這政策是韓皎給燕王的建議,李閣老突然提起,韓皎只能裝作渾然不知,以免李閣老猜到他與燕王私下有來往。
吃完飯後,謝靖見李閣老還在跟韓皎低聲探讨政事,便拍拍幾個兄弟,提議偷偷去花園踢會兒球。
于是,幾個皇子鬼鬼祟祟地撤退了,留小白先生獨自拖住李閣老。
李閣老看破不說破,等皇子們都離開,才嘆道:“老啦,到哪兒都成了皇子們的累贅,當年,老夫還是康王侍講之時,也曾陪皇子蹴鞠打獵,如今,皇上忙于政務,無心消遣了。”
韓皎心中暗忖:康王就是當今聖上,李閣老曾經是康王的侍講,難怪從侍講到太子詹事、掌院學士,再到禮部尚書、內閣次輔,這火箭般的升官速度,原來因為他是帝師。
“皇子們都很敬重您。”韓皎實話實說:“他們在其他師長面前,并不如此守規矩。”
“尤其是在韓大人面前。”李閣老笑道:“即使在你這個年紀,老夫也做不到跟幾位皇子打成一片,不知韓大人有何訣竅,非但能夠結交翎王,還能讓端王接觸其他皇子。”
韓皎低頭答道:“翎王殿下帶着兄弟一起來端王府做客,端王是他們的哥哥,來回幾趟自然熟絡了,多虧翎王搭線,卑職不敢居功。”
李閣老收斂了笑容,嚴肅道:“老夫耗費了七年,都沒能讓端王坦然面對外人,僅僅靠翎王帶着兄弟來串幾回門,就能讓端王如此改變态度嗎?”
韓皎颔首不語。
他實在不敢坦白太多治療過程,總覺得多透露一點,就會被老狐貍看穿他釜底抽薪的計劃。
“你擔心老夫阻撓你接觸謝修?”李閣老注視韓皎:“你覺得老夫想把端王牢牢攥在掌心裏,不讓他與外人交心?”
“卑職不敢!”
“不敢說出來罷了。”李閣老苦笑一聲:“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他們都認為老夫當初讨好端王,就是為了借他地位執掌權柄。”
韓皎擡頭看向李閣老,坦言道:“卑職決無此念,七年前,端王痛失乳母,幾近癡癫,別說朝中大臣對他漠不關心,即使是他的兄弟,甚至帝後,也對他束手無策,不抱希望。再怎麽高瞻遠矚,也沒人會想到端王能重新獲得皇上的愛重,卑職相信您當初對端王是出于憐憫。”
李閣老抿嘴搖搖頭:“老夫可沒有你那悲天憫人的天性。”
韓皎一愣,疑惑地看着李閣老。
如果不是因為同情端王,這老狐貍當初究竟為什麽耐心教導端王?
李閣老望向窗外的夕陽,思緒回到七年前,眼裏再次閃出驚喜的光澤,口中喃喃道:“端王當年來上書房,從來不帶書本,他一直都呆愣愣的,不搭理旁人,侍講反複訓導都不管用,就随他去了。一天天過去,老夫常聽侍講對他的抱怨。卻發現這孩子總能當場通過每月的考較,策論也并非旁人代筆,老夫再三試探,他用筆作答……你能想得到嗎?這孩子竟然把所有書本內容,生生記在了腦子裏!而這麽做并不是他刻意為之,只要給他一本新書,他看一遍就能記上。”
李閣老漆亮的鷹目中壓抑着贊許:“這是天降的奇才,身為師長,怎能任明珠蒙塵?老夫從前是陛下的侍講,那時是翰林院掌院,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對端王悉心教導,是老夫的職責,可惜并沒有做好。”
他回頭看向韓皎:“現在,一切都拜托韓大人了,你有辦法讓端王變得如常人一般舉止自然,就能讓皇上對他放心,老夫怎會阻撓?”
韓皎恍然。
确實,讓謝修變得正常一些,并不會影響謝修對李閣老的信任,反而能讓皇上安心立謝修為儲。
畢竟李閣老需要的并不是一個完全的傀儡,只需要新君相信他的忠心和能力,他便能施展抱負。
反而是謝修如今這孤立閉塞的模樣,讓皇帝根本不敢立他為儲,只是借他制衡燕王罷了。
“卑職明白閣老的苦心,一定盡力而為。”韓皎終于安心表态。
李閣老贊許地點頭,又輕聲詢問:“能讓端王同兄弟以外的人随意攀談麽?其他大臣,甚至是陛下和皇後娘娘?”
“大臣應當沒問題。”韓皎覺得皇帝也沒問題,但不能擔保,皇後就麻煩了。
七年前,謝修忽然發瘋一樣扒皇後衣服,肯定是因為什麽原因受了刺激,緊接着就被燕王給揍了,皇後必然會成為引發他創傷障礙的一個重要回憶,跟燕王一樣,無法讓謝修面對。
如今,求燕王配合治療都沒成,更別提皇後了,韓皎根本沒機會求見皇後,自然沒把握修複母子關系。
“也好,能與大臣們對答如流就足夠了。”李閣老若有所思的看着韓皎:“韓大人真乃不世出奇才。”
韓皎颔首道:“閣老過譽了。”
“此言絕非虛言奉承,韓大人的川貴辦學之策,也另老夫茅塞頓開。”
韓皎聞言一驚,連忙想要否認,李閣老卻擡手制止,繼續道:“韓大人不必隐瞞,撥款辦學同化土人的長遠策略,絕非徐閣老一黨的為政思路,老夫思來想去,也只有你會向燕王獻此計策。”
韓皎想保持鎮定,卻心跳如雷,老狐貍居然這都能猜到!
“韓大人不必緊張,人各有志,老夫不會勉強你。”李閣老正色道:“只是出于惜才之心,有句話想提醒韓大人。”
韓皎躬身道:“請閣老賜教。”
李閣老冷聲道:“倘若将來有幸輔政,老夫絕不會埋沒韓大人這樣的實幹之才。但若由元翁執掌國器,韓大人最好提前思退,以保全性命。元翁用人,只看忠心,不問才幹,而韓大人天性不受約束,恐難與其共事。”
老狐貍這話說得實在。
徐閣老确實是個大問題,但是燕王也很讨厭他,上位後必然會設法收回權柄踹掉徐閣老。
韓皎覺得自己應該能茍住,甚至還想反過來勸李閣老跟自己合作幹掉徐閣老,一起輔佐燕王,但現在局勢還沒到時候。
二人交談不久,天色暗了,門外傳來謝安的喊聲。
“李閣老、韓先生,我們要回宮了!”
韓皎正談得起興,轉頭沖門外喊了句:“知道了!”
“……”李閣老不忍直視地提醒:“請韓大人随老夫一同恭送諸位殿下出府。”
“哦,是。”韓皎這才想起君臣禮儀那一套,趕忙起身跟随李閣老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大boss只想跟棉花精賭,老八敢脫衣服就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