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小白一去兮……謝靖和謝安都躲在一裏開外。
這兩個剛剛還說會保護韓皎的皇子,實在令人心寒。
對老師的敬愛,難道不足以幫他倆克服對大boss的恐懼嗎!
于是,韓皎獨自踏入南三所,來到九皇子寝殿,請太監通報求見。
然而太監告訴韓皎,翎王并沒有回南三所。
韓皎只好走出南三所,向兩個皇子求助。
“那九哥去哪兒了?”謝安也是一頭霧水:“不會是氣得出宮散心了吧?”
謝靖急道:“後晌還要念樂理呢,他人沒了,教習要找掌院告狀了!”說完便轉頭吩咐太監:“備馬!爺去追他回來!”
“殿下莫急。”韓皎上前道:“九皇子未必出宮去了,臣猜測……”
片刻後,兩位皇子陪同韓皎一起來到蹴鞠場,果然看見九皇子正在場中,獨自練習蹴鞠技藝。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謝安每天都更崇拜小白先生一點點!
“我去叫九弟過來。”謝靖自告奮勇道。
“不用。”韓皎撩起衣擺紮進束腰,卷起衣袖塞到手肘,神色篤定地望着場上的大boss,低聲開口:“臣陪他練一場蹴鞠。”
“先生!”兩個皇子急忙上前阻攔。
“九哥一定怒氣沒處發洩才來踢球!”謝安急道:“先生就在這兒等着,他踢累了,再跟他說話。”
謝靖也嚴肅勸道:“是啊先生,耐心等一等,這時候過去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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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皎目光定定注視着遠處的謝奪,低聲開口:“他很難受,難受得要靠踢球清空思緒,如果我就在這兒等着,等他費勁力氣把痛苦都藏回去,再利用他的忍耐,戳他痛處……”韓皎搖搖頭:“那我不配做他的侍講。”
也不配享受謝奪一直以來的善意。
謝靖還想勸阻,卻被韓皎臉上倔犟堅定的神色逼退了。
“先生千萬仔細着點,別……別擋九哥的道……離他遠一點說話。”謝安也給出最後的提醒。
韓皎謝過兩位皇子的關心,但他沒有答應謝安的提醒,大步走上蹴鞠場,直接沖到謝奪面前,試圖防守,甚至搶球。
他的蹴鞠水平本就有限,更何況是在謝奪面前,韓皎左支右绌,不斷被謝奪甩開,卻一次又一次追上去周旋。
謝奪并沒有嘗試進攻球門,他只是在運球、颠球,虛耗體力,卻不肯跟韓皎一起練習。
不知過了多久,不斷沖到他面前的小神童出現的頻率變慢了,從沖刺,變成了喘息着挪動到他面前。
韓皎滿臉的汗水在下巴彙聚成串往下滴,雖然累得神色發懵,卻仍舊死死盯着謝奪腳下那顆球,用盡全身力氣,自顧自地争搶、防守。
半個時辰後。
韓皎吃不消了,已經快到極限了。
他曾經一直對自己的體力挺有自信,但這個臭弟弟他媽的根本不是個人。
韓皎只是想參與謝奪的發洩方式,好讓他對自己放下戒心,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他只能換種方式參與這場發洩,比如使用他擅長的嘴炮技能。
韓皎停下笨拙的防守動作,雙手叉腰,喘息道:“你很厲害,謝奪。”
“你叫我什麽?”謝奪驚得差點把球踩炸了。
韓皎雙手叉腰,視死如歸,名諱也不避了,喊大boss的名字,更容易讓謝奪集中注意力關注他的話。
“我說你很厲害,謝奪。”韓皎用力喘息着,讓缺氧的大腦恢複運轉:“但很可惜,你只是自己一個人厲害,若是碰上我訓練的蹴鞠隊,你必輸無疑。”
謝奪驚呆了,注視韓皎的眼神從“拖出去砍了”到“他是不是累傻了”再到“本王怎麽可能輸”。
“我沒有瘋,我是認真的。”韓皎喘氣喘得喉嚨裏冒出鐵鏽味,仍然氣勢洶洶,昂首注視大boss:“你……你至今沒輸過球,只是因為……蹴鞠隊沒……沒按照我設計的……規則訓練。”
謝奪垂眸看着小神童:“你的臨終遺言說完了?”
“還沒有。”韓皎仰頭又長長吸了口氣,總算氣息平穩了一些:“若是不信,我們兩個月後比一場,你可以先選好自己隊的蹴鞠手,剩下的蹴鞠手,讓我來訓練。我會讓你看到,蹴鞠不是一個人的戰鬥,每個人的職責和緊密配合缺一不可。真正的賽場上,若是沒有一個合格的中前衛掌控全局,沒有隊友替你開視野傳球,你不過是頭困獸!”
“你這是犯上。”謝奪神色冷硬盯着發瘋的小神童:“韓皎,是誰給你的膽量在我面前無法無天?我現在就可以将你打入北鎮撫司地牢。”
“是大楚的九皇子殿下給的,是謝奪給的。”韓皎捏緊發抖的拳頭暴吼一聲:“是你給我的!”
“我給的?”謝奪點着頭道:“好,算我也有錯,你現在立刻退下,我可以饒你一回。”
“你讓我以為自己是你的朋友。”韓皎捏着拳頭繼續道:“我認為朋友有資格、有力量替你排解痛苦,如果是我誤會了,如果你其實只是拿我當個逗樂子的奴才,那你現在就可以治我的罪。”
一陣沉默。
謝奪低下頭看着地面,沉聲問:“你究竟想幹什麽?”
“我想告訴你。”韓皎嗓音和緩下來:“再厲害的強者也會陷入困境,很多事情,一個人做不到,一群人同心協力卻可以做到。你七哥現在就被困在球門那頭,你看不清究竟是什麽阻礙你去救他,光憑着蠻力橫沖直撞,只會破壞規則,被罰下場,最終兩個人一起輸。可是如果,如果你願意相信我這個‘中前衛’,讓我告訴你哪條路可以突破,哪些隊友可以信任,那些你看不清卻無法突破的阻礙,一定都會被逐一甩開。”
謝奪蹙眉閉上眼:“你怎麽知道困住我的阻礙是什麽?你甚至不認識我七哥。”
“我見過端王,還與他談過一次話。”韓皎鄭重道。
謝奪仰頭苦笑一聲,歪頭看着韓皎道:“談過一次話?那你可太了解他了,你見過他抱頭尖叫麽?見過他拼命扯自己頭發麽?見過他咬住別人不松口麽?你打算怎麽治療這些不正常舉止?剁掉他的手,還是拔光他的牙齒?”
韓皎神色鎮定:“我沒想過靠外力阻止你七哥的異常舉止,這些行為靠外力和責罵根本無法根除,甚至越打壓,越嚴重。”
謝奪眸光一斂,疑惑地注視韓皎。
“你七哥受傷了,他受傷了。”韓皎深深望着謝奪:“那天我見到他的時候,說了一句‘自幼喝慣了白水’,就突然觸到了端王的痛處,讓他險些失控,如果我沒猜錯,他乳母在世時,該是也不愛喝茶,也說自己喝慣了白水。”
謝奪沒說話。
韓皎繼續道:“他的傷勢已經嚴重到會被這樣瑣碎的記憶觸痛,難道就這麽任其痛苦至死嗎?”
“他的乳母死了。”謝奪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要他怎麽痊愈?那女人死了,七哥像是被砍去一條胳膊,再怎麽治療,他也是殘缺的。”
韓皎上前一步,堅定地望着謝奪:“如果他的乳母可以成為他的臂膀,那麽其他人也可以。乳母給他的支持或許不是某一個人可以替代的,但只要他接受甚至尋求更多人的支持,心裏那殘破的空缺,總能找到合适的填補。”
“問題就在于他……”謝奪絕望地閉上眼:“他不敢讓任何外人靠近他。”
“我有辦法!”韓皎從懷裏取出那份療愈游戲,遞給謝奪:“只要你願意嘗試,端王若無好轉,我自己去地牢領罪!”
謝奪垂眸盯着他手裏的圖紙,第一頁上歪歪扭扭的圖畫實在沒什麽說服力。
“這只是示意圖!”靈魂畫手韓先生也知道不好意思,于是親自做示範動作,講解游戲規則。
謝奪勉為其難接過圖紙,對照小神童傻乎乎的動作,揣摩圖畫的含義。
“第一次游戲就這麽簡單。”韓皎講解完畢後,欣喜地擡頭看着大boss:“看明白了嗎?謝……”
謝奪一個眼刀斜向他!
“謝……翎王殿下耐心聽臣講解。”撿回一條命的韓皎立即變得乖巧惜命,不敢再直呼大boss大名。
三天後上午,侍講先生韓小白帶着三位皇子組成逃學小分隊,一起來到端王府。
這王府大門的外觀和氣勢,可比燕王府差遠了,連侍衛都病怏怏的模樣。
大概也不會有什麽人會硬闖王府求見端王,有個把侍衛湊數就不錯了。
四人沒有讓門房通報,謝奪領頭直接進了端王府,來到二進院。
“看你的了,殿下!”韓皎用眼神鼓勵大boss。
謝奪點了下頭,勇敢地抱着皮球,走進正房。
謝靖帶着韓皎和謝安,從角門走去後花園角落的涼亭,坐下來。
等待的時間比想象中長久。
“端王不喜歡跟九皇子玩游戲嗎?”韓皎低聲詢問。
“那得看是什麽游戲。”謝靖小聲回答:“老七看見球就頭疼,小時候總被老九逼着玩蹴鞠,出了宮總算解脫了,今兒瞧見老九帶着球來找他,可能……”
話沒說完,就看見院門外走進兩個熟悉的身影。
“來了。”韓皎打起精神。
謝修無精打采地跟着九弟走進後花園。
“我要颠球了,七哥,你看着。”謝奪依照韓皎要求大聲說出這句話。
謝修說:“好。”
謝奪稍作猶豫,繼續按照指示,轉頭看向涼亭,喊道:“我要颠球了,老八,老十,你們看着。”
韓皎說這是遠距離讓另外兩個皇子加入這場游戲,不會讓謝修感到威脅。
然而,謝修平靜的面色頓時變得慌張,順着謝奪的視線看向涼亭,立即回頭恐慌地看向弟弟:“你……你……你帶人……帶人來我的……”
“沒事的,他們就在那看着我颠球。”謝奪上前抓住謝修手腕,以免他做出扯頭發之類的舉動。
作者有話要說:棉花精直呼老攻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