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的母親
聽到門響,謝疏陵從卧室裏出來,把謝岚送回房間,倚着門板看着蕭默,笑彎了一雙桃花眼,懶洋洋的問:“他們走了?”
“嗯。”蕭默不着痕跡的攥緊口袋裏的小紙條,走到謝疏陵身邊,摟住男人細瘦的腰,低聲問道,“你不好奇嗎?我們都說了什麽……”
謝疏陵豎起一根手指,壓在他的唇上,笑着說:“蕭默,好奇心害死貓,這可是娛樂圈裏的鐵律,千萬記好了。”
蕭默卻皺起了眉頭,不依不饒道:“你說的那是別人的事,這可是我的事,不一樣。”
他刻意強調了“別人”和“我”,謝疏陵皺皺鼻頭,隐約嗅到些許酸味。
這都要吃醋?謝疏陵哭笑不得,不輕不重的拍了拍蕭默俊俏的臉蛋,解釋道:“是不一樣,我不多問你的事,是我對你的信任,懂不懂?”
蕭默還待再說,謝疏陵搶白道:“我問了,你就會告訴我?”
蕭默皺起眉頭,沉默下來。要不要把蕭廷和裴望的事情告訴謝疏陵,他還得再好好考慮一下。
謝疏陵像是早就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桃花眼裏劃過一絲笑意,轉身欲走。
蕭默卻緊了緊手臂,不肯放手,固執的說:“我希望你問我。”
謝疏陵扭頭看他。
“不管是什麽事情,我都希望你問我。”蕭默看着他,黝黑的眸子裏滿是不安,“疏陵,下一次察覺到有危險的時候,能不能提前告訴我?我會和你一起想辦法解決的,別再像這次一樣了……你知不知道,等在手術室外面的時候,我……我很後悔。”
是的,他很後悔。
他後悔自己不像謝疏陵那樣機警,後悔自己沒有更早的察覺到危險,最後悔的,是他在那個生死攸關的時刻,卻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了。
除了眼睜睜看着謝疏陵受苦以外,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眼底的悔恨和痛苦實在是太過明顯,謝疏陵看在眼裏,心底頗受震動。
上輩子的時候,他總覺得蕭默是個很木讷的人,像是一尊沒什麽情緒的玉雕人像,美則美矣,卻不夠情深義重。
可是當他真的付出一切,想盡辦法走進蕭默的心底的時候,他才豁然發現,原來蕭默有着那麽細膩的心思,也有着那麽缱绻的深情。
……上輩子的他大概七出是遲鈍到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謝疏陵拉着蕭默到沙發上坐下,頭挨着頭,認真的說:“蕭默,你知道這次我是怎麽察覺到有危險的嗎?”
蕭默一怔,神情變得嚴肅,正色道:“怎麽察覺到的?”
他好奇這一點很久了,此時是真的懷了請教的心思,他想知道謝疏陵到底注意到了什麽他沒發覺的東西,免得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
他嚴陣以待,誰知謝疏陵面帶神秘的微笑,煞有介事的說:“我呀……是做夢夢到的!”
氣氛頓時僵住了。
蕭默臉上的愕然簡直遮掩不住,看謝疏陵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怪物。
謝疏陵忍了又忍,實在忍無可忍,仰頭哈哈大笑。
蕭默漲紅了白皙的俊臉,看着謝疏陵,恨得咬牙切齒。
這種事都能拿來開玩笑,這人……這人的性格到底是有多惡劣!
蕭默氣得厲害,謝疏陵揉着笑疼了的肚子哄他,他都一概不理,兀自生着悶氣。謝疏陵想盡了辦法,終于黔驢技窮,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安靜的陪蕭默坐着,輕聲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被任青松刁難,卻一句軟和話都不肯說,看他的樣子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潑婦……”
這形容委實有些粗俗,蕭默皺起眉頭,想反駁,卻又忍了下來。
謝疏陵一邊說,一邊回憶着那時候蕭默的樣子,低低地笑出聲來,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小子的眼神可真帶勁,要是能把他騙上床,壓在下面搞,一定特別爽。”
蕭默:“……”果然,姓謝的永遠都能說出更粗俗的話來,下限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
他懶得聽謝疏陵回憶拈花惹草時的心路歷程,正想站起身,就聽到那人說:“……我那時候還在想,我好羨慕這小子,他擁有我沒有的那種眼神。”
蕭默的動作一頓,又默不作聲的坐了回去。
他聽到沙發細微的聲響,一只手臂環過他的腰,男人熾熱的呼吸和胸膛貼近他的後背,謝疏陵的嗓音有些沙啞。
“我媽十七歲開始就在娛樂圈裏混了。我跟你說過吧?在我小時候,她跟我爸鬧離婚,鬧得沸沸揚揚,最後不得不退出娛樂圈。可她是個充滿了野心的女人,一直都很不甘心,所以她決定把自己實現不了的夢想交給孩子。于是,她開始教導我。”說到這裏,謝疏陵輕輕的哼了一聲,改口道,“不,她是在調教我。怎麽為人處世,怎麽待人接物,怎麽演戲……當然了,還有怎麽算計別人,又該怎麽蛇打七寸。”
蕭默心底微動,想轉過身來,看看謝疏陵,可男人的懷抱卻很緊,似是不想讓他回頭。
“她把我一個人丢在車水馬龍的市中心,要我想辦法找回家,要學會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要學會博取別人的同情,要沉着冷靜,要保持警惕,不能相信任何人……在家裏,她總是即興扮演成各種角色,讓我和她對戲,如果不能讓她滿意,就不給飯吃……”謝疏陵的嗓音有些顫抖,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她教給了我一切,一點一點磨練出來的演技的确把我送上了影帝的寶座,卻也讓我永遠失去了一些東西。比如像你那樣的眼神。”
他的母親,親手把市儈和狡猾,一點一點的刻進了他的骨子裏。
所以前世的他才會一成年就離開家,才會故意無視生活中那些可疑的細節,他在賭氣,他在故意和許晴對着幹,許晴讓他謹慎多疑,他就偏要粗疏大意,許晴讓他看透人心,他就偏要盲目的信任每一個身邊的人……
他不想用許晴灌輸給他的方式生活,誰知最後卻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傻子,跌了個大跟頭。現在想想,也許打從一開始,許晴做的就是對的,她雖然有自己的私心,卻也早就看透了兒子的軟弱無能,所以才硬逼着他打出一副無堅不摧的铠甲,用來保護柔軟脆弱的內裏。
畢竟,就算再狠心,她也終究是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