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修傘]榮耀過後

第1章 chapter 1

H市的冬天向來幹燥，但今年這個除夕夜卻是難得的例外。外邊淅淅瀝瀝下着小雨，瀝青鋪就的馬路被雨水沖刷到反光，冷冷地散發不屬于它的光芒。時間已經不早了，除夕夜過洋節的小情侶都回家了。路上除了夜行開着遠光燈的車，只有寥寥幾個行人形單影只，撐着傘，低着頭，匆匆地走過，被路燈拉長一道清冷的影子。

從蘇黎世回來後，已經退役的葉修，趁家裏還沒有催他回去，帶了從蘇沐橙那裏要來的秋木蘇，到世界各地旅行，在世界各地留下秋木蘇登錄的痕跡。在聖誕節前一個星期，他回到了H市，和興欣衆人一起過聖誕。

那段時間國內外很亂，各種事情層出不窮，十年前的，八年前的，當年的。兜得住的事，兜不住的事，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即使天天忙于旅行沒有時間關心時事的葉修，也招架不住自從配了手機後來自于各方的推送，被迫糊裏糊塗知道不少。

時鐘慢慢地轉過十二點，興欣衆人一個接一個從訓練室走出，打着哈欠上床安眠。此時，唯有蘇沐橙的房間燈火通明。葉修，和今晚提前結束訓練的蘇沐橙，在房間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時間過得真快……”葉修看着窗外在水汽中朦胧的路燈，難得地多愁善感地回憶一下往事，“他離開的那一天，也是下雨天啊。”

蘇沐橙笑着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她非常清楚葉修嘴裏的“他”是誰。蘇沐秋去世那一年，就算是葉修，也不過是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她和葉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面對死別，難過，是當時的唯一感知。回憶起那個時候，死亡通知書，火化，下葬，整個流程不過短短兩天，一切都是模糊的，甚至是在與他們毫無幹系的不知名人士的幫助下完成的。“哥哥的離開太快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剩骨灰了。”

葉修拿出一根煙，沒有點燃，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他離開之後不久，有一批人在不斷找我們，找了大概快一年多。”

那段時間，葉修極其偏執地一定要蘇沐橙留在嘉世，和他一起住。葉修在那個時候的行為舉止，與哥哥還在時相比，不完全相同，甚至蘇沐橙覺得他有一點點“神經質”。她一直認為，這些反常，是出于葉修不能完全接受她哥哥的離世。

蘇沐橙一直知道，葉修和蘇沐秋的相處，有一種超越友情和親情的感覺。這也是她一直沒有懷疑過葉修當時“不能接受”的原因，但現在看來——

“沐秋當年的事情有蹊跷。”葉修懶懶散散地半躺在蘇沐橙房間的沙發上，修長的手指撫摸着手裏帶着體溫的賬號卡。

坐在床邊的蘇沐橙用手支起下巴，面露疑惑。對于葉修口中的“蹊跷”，一時半會兒，她還無法理解。在蘇沐秋和葉修兩個哥哥的保護下，榮耀職業聯盟首席槍炮師的人生不簡單，但也絕對不複雜，見過的鬼蜮伎倆完全比不上大少爺出身的葉修。即使随處可見各種奇怪近乎靈異的事情，她也不會去研究它們是怎麽發生的；更不會，發起質疑。

這時，大門的鈴響了起來，不疾不徐地按照某個節奏響了五次，陷入沉默。蘇沐橙從床上跳了起來，急匆匆地沖了出去：“我去開門。”

葉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沒有什麽不妥，也跟了出去。那個摁鈴的節奏，那個次數，很少有人會這麽做。但他的記憶裏，卻有一個人，有這樣不知道為什麽但近乎強迫症的習慣。

等到葉修到了門口，只見愣在原地的蘇沐橙，和一個穿着淺色長風衣的男人。男人手裏拿着一把深色的長柄傘，傘尖滴下的水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門口的光線不甚明亮，葉修只看清了他的小半張臉，還有大半張臉隐沒在燈光沒有找到的黑暗裏。但這小半張臉，足夠讓葉修像蘇沐橙那樣愣在原地。

男人率先打破沉默：“沐橙，葉修，好久不見。”

男人握着傘柄的手極其漂亮，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和不修邊幅的葉修唯一看得過去的那雙手莫名有點相似。男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他安靜地站在門口，手裏握着一把傘，就能給人帶來一種“歲月靜好”的觀感。站在葉修身邊的蘇沐橙，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猝不及防地撲進男人的懷裏，完全不顧他從外邊帶來的一身寒氣。

葉修也回過神，禮貌地颔首，問面前的男人：“您好，請問您是不是叫蘇沐修，而且有一個叫蘇沐秋的兄弟？”

“滾。”那男人蘇沐秋笑罵，原本安寧的氣質蕩然無存，“你當每個人都像你那樣有個弟弟啊，葉修你稍微要點臉。”

葉修剛剛撐起來的氣場轟然崩塌，拍拍正上演兄妹情深的蘇沐秋的肩膀。“這個問題我要去問一下我那個笨蛋弟弟，臉要不要不由得我說的算，還要征求他的意見，畢竟我們共用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