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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1)

? 洛清怎麽可能忍氣吞聲,只不過如今她對那個男人失望至極,看兩人合夥兒演着戲比每日看戲班子那翻來覆去的花樣有趣多了,那泉泉還要裝上好幾個月呢,待看膩了再拆穿也不遲。

“二姐姐當真這麽想得開?”芸生聽洛铮的描述,倒覺得洛清的心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又或許是,完全死心了才會如此?

“不盡然,時機未到而已。”洛铮剛接到太子的一封密信,看了以後随手放到燭火下燒了,“姐姐是定要和離的,要理直氣壯的和離,到時候再鬧開了也不遲。”

可即便這樣,這件事也不足以讓洛清有足夠的理由和離吧?說起來,一直無所出的是洛清,按照這個時候的看法,洛清不被休就已經是鄭國公世子的大恩大德了,而洛清還想理直氣壯的和離?簡直天方夜譚。

可轉念一想,鄭國公父子倆可沒少幫三皇子做事,前世他們可是新皇的大功臣呢。而洛清如今對世子心如死灰,洛铮是一定會将她解救出來的,“要對鄭國公動手了?”

“不用。”洛铮吹掉了手上殘留的灰燼,眼神裏發出異樣的光彩,“太子要直接揪出齊丞相這個大頭,鄭國公自然也會被連根鏟起。”

芸生看着洛铮篤定的眼神,漸漸感受到了如今的局勢真的已經一步步被太子握住了,慘劇,亦不會再發生了。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芸生往一旁走開,朱媽媽這才推門進來,她徑直給洛铮行了禮,可眼神卻蠻屋子亂竄,直到搜尋到了芸生的淺藍色身影,眼珠子便不動了。洛铮等她說話等了半天,見她眼神這麽不老實,便說道:“有何事?”

“回三少爺的話!”朱媽媽被洛铮清冽的聲音吓了一跳,她擡頭看見洛铮緊抿的嘴唇便知道自己的失态惹主子不高興了,于是語氣愈發唯唯諾諾,“晉王妃下了帖子,請芸生明日去晉王府一趟呢。”

“噢?”洛铮不着痕跡地往芸生那邊看了一眼,眼裏透露出隐隐的笑意,“可知是什麽事?”

“似乎是說什麽……什麽要芸生去看病。”朱媽媽摳了一下後腦勺,用餘光瞥了芸生一眼,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嫉妒,“老奴也不太清楚。”

“恩,知道了。”洛铮負在身後的雙手瞬間張開了又慢慢合上,可嘴裏說出的話卻是毫無情緒,“你下去吧。”

朱媽媽往後退着,看着芸生安然地站在一旁,一點下人樣沒有,俨然把自己當女主子,便鼻子裏冷哼一聲,這才退了出去。

“朱媽媽似乎很不喜歡我呀。”芸生笑着走了上來,看着窗外朱媽媽的背影,說道。

洛铮一把拉過芸生,将她攬入懷中,“女神醫呀,連晉王妃都要來請你了。”

說到神醫,芸生卻想起了前兒洛铮曾去尋過的那一位,“阿九如今可還在打聽赤烏山那位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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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铮臉上慢慢籠上了一層寒霧,手指僵在了芸生肩上,“沒有消息,阿九派了人每日守着那處,卻沒有看見有人回去過。”

芸生能感受到洛铮聲音裏的沉痛,世子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都消失無蹤,洛铮此刻的無力感如同空氣一般包裹着他,無孔不入卻又觸摸不到。

次日,芸生去了晉王府。

第一次來這位主上最寵信的親王府邸,芸生原以為會是如何的金碧輝煌,可進去了以後才發現在威嚴雄偉的府邸高牆後面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翠竹茂林,泉水叮咚,即便是深秋夜不顯蕭瑟,反而有一股隔離于世的逍遙之感。

有下人帶着芸生去了晉王妃的住處,芸生走進去時,晉王妃正在窗下梳妝,沒有盛裝的晉王妃就如同十七八的少女一般,穿着一身白底青花棉質長裙,上面精致的竹紋沿着裙角一路延伸到了領口,繞着晉王妃細嫩的脖子,襯得她膚如凝脂。

“奴婢給王妃請安。”芸生上去行了禮便垂首不再說話。

聽聞芸生的聲音,晉王妃放下了手中的眉筆,擡手示意身後的丫鬟不必再繼續為她梳發髻了,就這麽垂着一頭青絲,不着任何發飾地站了起來,“突然叫了芸生姑娘過來,原是有一事相求的。”

“奴婢萬萬不敢!”聽晉王妃說話這麽客氣,芸生心裏倒忐忑了起來,“王妃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便是了,奴婢定當不餘遺力。”

“是這樣的。”晉王妃坐到窗下,讓人給芸生擡了一個小凳子,“我有一個乳母,陪着我已經許多年了,可是今日卻患了怪病,請了許多大夫也沒有見起效,所以便想着叫芸生姑娘來看看是否有辦法。”

“是怎樣的症狀?”聽聞是怪病,即便是對自己醫術有信心的芸生也不得不多問兩句,“王妃的乳母如今多大年歲了?”

“乳母她六十有二了。”晉王妃雙手垂在雙膝上嘆了長長一口氣,“不如姑娘随我來看一看吧。”

晉王妃帶着芸生去了王府後院一處廂房,四處裝飾頗為雅致,只是裏面卻充斥着一股濃濃的藥味兒,讓人一接近便想咽了鼻子,但晉王妃卻眉頭都沒皺一下便走了進去。裏面一張紅木床俯卧着一個老婦人,被子只蓋住了下半身,背部高高腫起老遠便看見了。那老婦人原本痛苦地呻吟着,但見了晉王妃走進來便想起身行禮,晉王妃不讓她起身,無奈她自己的症狀也起不了身。

芸生心知這便是病人了,不過看她樣子症狀确實不輕。上前揭開了乳母的衣服,赫然出現了一塊兒一尺多寬的瘡腫,芸生的手也不由得輕顫,“不知王妃的乳母患病多長時日了?”

那乳母痛得難以說話,一切都是又晉王妃代為回答的,“已有大半個月了,原本只是一個蒜大小的硬塊兒,乳母她也沒放在心上,便沒管過,就是癢得厲害,平日裏多撓撓也便是了。可過了十多這硬塊兒便腫起來了,火燒火燎地疼,而且像是背了一個包袱一般,根本起不了身。”

聽了晉王妃的描述,芸生知道這症狀确實怪異,便坐了下來仔細把脈。良久,她才說出兩個字:“開刀。”

“開刀?”晉王妃眼裏閃過驚恐,“竟要開刀?”

芸生點了頭,語氣沉靜地說道:“背上是毒瘤,且毒氣已經成了形,除了開刀去掉腐肉便沒有其他法子了?”

開刀并不常見,對于古人來說是一件大事,晉王妃猶豫不定,而那乳母卻開了口,“開!只要能治了這病,怎麽做都行!”

“這……”晉王妃聽着乳母語氣裏的痛不欲生,又看了看芸生年輕稚嫩的臉龐,還是有些猶豫不定,“你可有把握?”

即便是在醫療發達的現代,任何手術都有風險,更何況是各種條件都很簡陋的古代,但若說把握,芸生心裏還是有九成的,“奴婢能治好。”

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理鬥争,晉王妃雙手捏着絲絹,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頭。

“準備尖刀、幹淨的毛巾、麻杆、米醋、桃枝竹、香油。”芸生不再多說,立即做起了準備工作,“米醋要煮開,并将毛巾也放在煮開的清水中燙一燙。桃枝竹的外皮要刮掉,将裏面的竹心和竹棉捏軟并浸泡在香油裏面。”

聽了芸生的吩咐,下面的人裏面井井有條地去做了。晉王妃看她有條不紊地安排着,心裏莫名安心了下來,“若是開刀,乳母她受不了疼痛可如何是好?”

“王妃不用擔心。”芸生一邊查看腫塊兒一邊說道,“即使腐肉,刀子碰到它是不會痛的。”

話語間,底下的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芸生拿起尖刀,上半部分綁好麻杆,只留一點點刀口,将紅腫處橫豎切開,仔細地挖出一塊兒拳頭大小的腐肉來,然後再用浸泡在香油裏的竹心和竹棉塞住了瘡口,整個過程一蹴而成看得晉王妃目瞪口呆,而乳母全程卻沒有喊過疼,反倒是在切下腐肉後長舒了一口氣,直嘆輕松多了。

“早晚換藥前都要用煮開的醋清洗傷口,若是發現腐肉,便用竹枝挑出來剪掉,每日服用大補氣血的藥物。”芸生在交代着照顧乳母的人事情,晉王妃在一旁惴惴不安,“這樣真能治好?”

“能,請王妃相信奴婢。”芸生篤定地點頭,“十多日後便會長出新肉,自然會治愈的。”

想到是芸生治好了晉王的胸中淤血,晉王妃便也放心了許多,橫豎乳母這病也是沒人能給個治法,請了好些大夫都只是用藥,可并未見過成效,反而病情越來越嚴重,如今芸生倒是大刀闊斧的動了刀子,指不定絕處逢生了呢。

芸生走後,晉王便回了王府,晉王妃換洗了衣裳便趕了過去,見一向面含淺笑的丈夫今日皺着眉頭,額間有隐隐的擔憂。

“怎麽了這是?”晉王妃貼心的扶着晉王坐下,又趕緊上了一杯熱茶,見晉王依舊不說話,心便懸了起來,“可是皇上他……”

晉王今日一早便進宮侍疾,如今愁容滿面的回了王府,想必是皇上的病情不容樂觀。

“皇兄向來身強體健,這些日子身體确實每況日下。”晉王端起了茶杯,剛放到嘴邊卻是沒了心思去品這上等的鐵觀音,“這一次突然暈厥了過去,怕是好些日子不能處理政事了。”

“皇上他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王爺你就放寬心。”晉王妃知道自己丈夫與皇上兄弟情深,但皇上病重也是事實,此時便只能如此安慰着。

“近日朝廷也不得安生,好些地方官頻頻被彈劾貪污受賄,如今皇上病重,我又是個只會帶兵打仗的,不懂朝廷上那些彎彎繞繞,就怕有些膽兒肥的趁着此刻作亂。”

“不是還有太子在嘛!”晉王妃見晉王眉頭越鎖越急,自個兒也不由得焦慮了起來,“太子得皇上器重,他……”

說到這兒,晉王妃突然想起來太子上旬便出了京城,此刻怕是也趕不回來,“太子不在,這不還有齊丞相在呢。”

“齊丞相……”晉王嘴唇輕輕起合,像是在說什麽,卻又似乎只淡淡哼了一聲。“對了,我回來時看見定遠侯府的馬車了,定遠侯府來人了?”

“只是叫了侯府的一個丫頭過來給乳母瞧瞧病,已經回去了。”

“便是前些日子給我瞧過病的那個?”還不等晉王妃說話,晉王又兀自說了下去,“那丫頭是有些本事,我這些日子沒再犯過病了。”

芸生坐着馬車從小門進了侯府,還未踏進驚綠堂便被看見綠禾在柱子後面探頭探腦,對着芸生使眼色呢。

“這是做什麽呢?”芸生看了看四下無人,便把綠禾拉了出來,“躲躲藏藏的可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可不是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綠禾縮着脖子往芸生邊上靠,“芸生姑娘我告訴你一件事兒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說罷便在芸生耳邊嘀咕了起來。

“千真萬确?”芸生聽了,心底突然一涼,但還是極力表現出鎮定,“你沒聽錯?”

“聽得真真兒的!”綠禾說出了這個秘密便覺得通暢多了,面容一改剛才的畏懼,眉眼上飛揚上了一絲厭惡,“平時她就仗着自己資歷倚老賣老,誰買她賬呢!竟然心腸也這麽歹毒,我呸!只是沒想到那位也……”

綠禾說着說着便捶胸頓足,“她們就是趁着三少爺今兒個不回來了就為非作歹,姑娘你這就去告訴侯夫人吧?”

“不了,今晚我去服侍老太君。”芸生看了綠禾一眼,一把拉住她,“綠禾妹妹,不如你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吧。”

綠禾見芸生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股涼氣陡然從背後升起,“我……我做不了什麽……”

“诶!誰說的!”芸生湊到她耳邊,“其實也很簡單,只需綠禾妹妹你走一趟便是了。”

聽了芸生的打算,綠禾咽了一口口水,連連擺頭,“不不不,我真沒那個膽兒,我從沒幹過這事兒,我……”

“來。”芸生不等她說完便從手腕兒上拔了一個成色好的镯子套到了綠禾手上,果然綠禾一見那镯子兩眼便發了光,“這事兒辦好了,我保證你不會只是一個灑掃丫頭?”

“這……”綠禾摸着手上的镯子,想到同樣是丫鬟,芸生這樣的就可以穿金戴銀,過得跟小姐似的,主子們還把她當自己人看,如果自己以後能有這樣的待遇……

“那萬一三少爺知道了……”綠禾心裏還是有些顧慮,“那……不如咱們去告訴夫人得了?”

“告訴夫人?”芸生冷哼一聲,“你就說是你親耳聽見的,誰信?咱們告訴老太君去就是了。”

“這……”綠禾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感覺自己好像被拉下水了不得不趟這趟渾水,可想想這事兒要是做成了,自己便能跟着芸生攀升了,畢竟以芸生的得寵程度……

綠禾轉身走了,心裏打着鼓,腳步卻穩當得很,只要仔細想想,這事兒還真不難,。只要做成了,芸生在三少爺面前美言幾句,說不定自己就有機會做大丫鬟了。

綠禾走後,芸生仔細梳洗了一番,看着天漸漸暗了下來,這才從小路往老太君處走去,只是臨走前留了兩盞燈未吹滅。

老太君用了晚膳,外面天已經黑透了,見芸生和吉煙百無聊賴,便說道:“你們兩個要是覺得陪着我這老婆子無聊,便回去吧。”

“奴婢陪着老太君開心都來不及又怎會無聊呢。”吉煙看了看天,月牙兒已經隐隐出來了,“今晚月色可真好啊……”

“是啊,老太君不如也出去走走吧。”芸生推開身後的窗戶,說道,“老太君許久沒出致遠堂了吧,許是咱們侯府變了樣子您都不知道呢。”

“是呀!”吉煙一聽倒是有些來勁兒,“前幾日三少爺買了好些盆栽回來就擺在他院子裏,漂亮極了,老太君不如去瞧瞧吧。”

“天都黑了,能瞧得見個什麽?”老太君嘴裏雖這樣說着,但臉上卻露出一絲躍躍欲試。

“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風味,指不定燈下看盆栽的韻味也是不同,老太君咱們走吧。”

芸生與吉煙一人一手扶住了老太君,她也笑吟吟地往外面走去。

月色正好,侯府華燈初上,一片靜谧,經過驚綠堂旁邊的海棠苑時,老太君腳步慢了些,“這是秦家那丫頭住的地方吧?”

“正是。”芸生駐足,“老太君可要進去看看?”

“我進去做什麽。”老太君嘆了口氣,“這孩子,沒教好。”

一行人繼續往驚綠堂走去,眼看快要到了,芸生這才說道:“老太君,今日奴婢非要請您往驚綠堂走一趟,其實是想讓您看場戲。”

“哦?”老太君臉上笑意更深,“你這丫頭又想了什麽花招來逗我開心?”

“這次還真不是什麽花招。”芸生低聲在老太君耳邊說了幾句,老太君臉上逐漸變得鐵青,“當真?”

“是不是真的,去看一看便知道了。若是真的,老太君今兒個就是救了奴婢,若是假的,那便只當來看看三少爺新弄的盆栽,回頭奴婢再給您賠禮道歉。”

“但願是假的。”老太君嘆了口氣,“年紀小小又怎會如此惡毒,但願是假的呀。”

進了驚綠堂,朱媽媽果不其然守在門口,見老太君來了,身邊還跟着芸生,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你……”

朱媽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老太君心裏也就十有八九了,“哼,铮兒這裏的人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朱媽媽回了聲,立馬想大聲請安,卻被莊媽媽捂了嘴,這一來,朱媽媽便知事情已經敗露了,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莊媽媽往她腰上一掐,她這下便來暈倒都沒法裝了,睜了眼,連忙說道,“老太君怎麽這時候來了,這、這、老太君您別進去,這、”

“怎麽,我去哪裏還要得到你的允許?”老太君看了額頭出汗的朱媽媽,更是認定了芸生說的事情,“還是說裏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朱媽媽還想說什麽,卻被莊媽媽叫人帶了下去。

一靠近芸生住的地方,便聽見裏面一陣驚叫聲,幾個小厮連忙破門而入,見一個黑衣男子正與綠禾撕扯着。綠禾見人來了,便松了一大口氣,連忙跪了下來。那男子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着門外的人傻了眼,這和安排好的不一樣啊!

老太君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怒氣,看着綠禾的衣服被撕扯地淩亂不堪,而屋子裏的男人形容猥瑣,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先把這小賊給捆起來。”莊媽媽替老太君發了話,“你這膽兒肥的東西,溜進侯府做什麽?”

“我……我……”那人哆嗦了半天,才說出話來,“芸生讓我來找她,我……”

“呀!”吉煙急得跺腳,“你個不知好歹的,胡說什麽!”

“是嗎?”芸生往他跟前一站,笑盈盈地問道,“那你找到了嗎?”

“我……”那男子往外面瞧去,沒見到朱媽媽人影,不知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也不敢說話。

“那你來找芸生做什麽?”莊媽媽臉上挂着冷冷的笑,“怎的就拉拉扯扯上了?”

“芸、芸生說要跟我走,她……”那男人猛得轉頭對綠禾吼道,“你怎能出爾反爾!”

吉煙的表情僵住了,看看芸生,又看看綠禾,這是怎麽回事?

“帶去致遠堂。”老太君臉色已經由鐵青變得黑透了,爬滿了皺紋的嘴角緊緊抿着,“再把秦小姐請過來。”

“老太君,太晚了,還是交給侯夫人處理吧。”芸生偷說道,“老太君不必為這些事兒操心。”

“把侯夫人也請過來。”老太君不理芸生的話,眼裏含着怒氣往回走去。

底下人只得照做,而秦典卿離致遠堂近,自然是最先到的。原本見到燕脂來叫自己,說是老太君有請,心裏還高興了一陣,老太君已經很久很有搭理過她了,可到了致遠堂才發現老太君鐵青着臉,見了自己也不說話,把自己幹晾着。

秦典卿不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也不敢說話,不一會兒見芸生完好無缺的走了進來,這才暗叫一聲不好,難道朱媽媽把事情弄砸了?

直到侯夫人來了,老太君才擡眼看了看她們。

“母親,這麽晚了叫媳婦過來可是有事?”侯夫人見自己侄女兒忐忑不安地站在一邊,老太君也沒叫落個座,心裏便有些打鼓。

“把人帶上來。”

莊媽媽聽了令,轉身便去将剛才逮住的男人帶了上來。此時他已經被五花大綁着了,嘴裏塞着毛巾,嗚嗚呀呀的也不知他在說些什麽。

侯夫人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

老太君指了指莊媽媽,“你來說。”

“禀夫人,剛才老奴問了一番,事情是這樣的。”莊媽媽不急不緩地說道,“今晚上吉煙和芸生兩個丫頭扶着老太君去驚綠堂逛了逛,卻不想撞見這來歷不明的男子偷偷摸摸地進了咱們侯府,說是芸生入府前就私定終身的情郎,今日約好了私奔呢。”

“竟有這等事兒!”侯夫人心裏暗爽,卻怒視着芸生,随後才對老太君說道:“咱們侯府怎能出這樣私相授受的事情,定要嚴懲!”

“姨母!”秦典卿此時雖手心全是汗,但卻露了一副悲憫的模樣,“許是有什麽誤會,我相信芸生姑娘不會是那種人的。”

“哼!”老太君冷哼了一聲,卻不說話。那男人見氣氛詭異,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便對着綠禾說道,“芸生,你怎麽不說話呀!你!你!你說了要與我遠走高飛的!”

“這……”

屋子裏頓時陷入了沉寂,侯夫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秦典卿更是背脊一涼,完了!

“瞧。”莊媽媽接着說道,“夫人請聽老奴說完,這小賊偷偷摸摸進了侯府,說是要與芸生私奔,卻拉扯了綠禾姑娘,就這會兒還對着綠禾叫芸生呢,這不是笑話嗎?!”

“什麽?”那男人傻眼了,這麽說自己認錯人了?可明明是朱媽媽把自己帶進了侯府驚綠堂,說裏面的那個就是芸生,已經喝了藥昏昏欲睡,自己只要進去把生米煮成熟飯,即便被人撞破最多也就是兩人一起被趕出去,不僅得了個天仙似的媳婦還能得朱媽媽好像銀子呢。雖然進去後發現屋子裏的女人并非朱媽媽口中的仙女兒模樣,倒也還湊合,也沒睡着反而是端端正正的坐着呢。

“這……”侯夫人不知眼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腦子裏一團亂,“這究竟怎麽回事?”

“事情很簡單,有人要陷害芸生,才想了這麽個龌龊的法子。”莊媽媽叫人把朱媽媽領了上來,她已經滿身大汗,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你。”老太君指了指那男人,“老老實實招了,留你一條活路,否則,讓你進得來我侯府就出不去。”

那男人被吓得腿一軟便攤在了地上,看着朱媽媽想求救,卻發現她好像已經自身難保了。

一旁的秦典卿也吓得不行,腿已經哆嗦了起來,只是此刻并沒有人注意到她。

“不說?”老太君對莊媽媽示意,她立即領了幾個侍從進來,各自拿着棍棒,眼看要受一頓好打,那男人立馬就慫了,“我招!我招!”

結結巴巴的,他也算把事情說清楚了,只是在他說的過程中,莊媽媽尖叫着打斷了好幾次,老太君幹脆命人捂了她的嘴,待那男人說完了以後才問道,“他說的可是事實?”

“老奴冤枉啊!”朱媽媽使勁嗑着頭,但如今的事實擺在這裏,明眼人都能瞧明白,誰還會相信朱媽媽真是冤枉的。

“枉你在侯府伺候了這麽多年,沒想到心腸竟這樣毒辣。”侯夫人滿臉嫌惡地看着朱媽媽,說道:“打四十大棍,打發到莊子上去自生自滅吧。”

“別急。”老太君打斷了侯夫人,“還有同謀呢。”

此話一出,秦典卿一個趔趄沒站穩,幸好身後丫鬟扶了一把。

“我還沒說同謀是誰,秦小姐就吓成這樣,該不會是心裏有鬼吧?”老太君聲音平靜得如同一汪死水,讓秦典卿感感覺如同落入了冰窖一般,“我、我身體不适,想回去休息。”

不理秦典卿的說辭,老太君扭頭對侯夫人說道:“侯夫人,這同謀正是您的親侄女兒呢。”

“冤枉啊!”秦典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漱漱地就流了下來,跟不要錢似的,“老太君,我根本不知道這事,我冤枉啊!”

“就是她!”朱媽媽見自己沒法證明清白,且老太君也是不會相信自己,事情已經敗露,與其垂死掙紮不如拉一個墊背的, “老奴只是一個奴才,便是給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次,是秦小姐她指使的!”

“胡說!我撕爛你的嘴!”秦典卿恨不得撲到朱媽媽身上去,“你栽贓陷害我!”

“栽贓?”朱媽媽也是豁出去了,胸口劇烈起伏着,對老太君說道,“奴才窮得叮當響,哪裏有錢去買通外面的野男人進來陷害芸生,還不都是秦小姐她給的,若是不信,老奴屋子還留着秦小姐給的幾只金簪呢。”

“去搜。”老太君發看令,看着呆若木雞的侯夫人,說道,“你看,這該如何處置?”

“你說,是不是你!”侯夫人站了起來,指着自己這個不争氣的侄女吼道,“當初就該把你送回山東,省的你在我侯府生事!”

“姨母!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是她陷害我!我有什麽理由去陷害芸生姑娘,我、我、真的是冤枉的!”聽着侯夫人的意思是要趕走她,秦典卿再顧不得儀态了,撲上去抱住了侯夫人的衣裙,“姨母你相信我啊!”

秦典卿為自己喊冤的功夫,莊媽媽已經帶着人回來了,手裏捧着的,正是朱媽媽口中的金簪。

“啧啧。”老太君看了一眼便揮手讓莊媽媽拿去給侯夫人過目,“這其中一支,還是你剛來是我賞你的吧,沒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這害人的用場。”

侯夫人仔細看了,都是秦典卿的東西無誤,這下是真的無力回天了,“你……你為何要這樣!”

“不是、不是我的。”秦典卿轉身拉住了朱媽媽的衣領,“你偷的!你想陷害我!”

“哎喲老奴冤枉啊!”朱媽媽往老太君面前爬了一截,“老奴确實是受了秦小姐的指使,當時她說她見不得芸生狐媚了三少爺,想把她弄出府去呢!”

“胡說!”秦典卿此時滿臉淚水,卻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若不是鐵證如山,在場的人還真的要被她蒙騙了過去,“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信口雌黃!”

“老太君,夫人!”原本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綠禾突然站了出來,“奴婢能夠作證,是秦小姐與朱媽媽合謀陷害芸生,當時就是被奴婢聽了去,奴婢趕緊告訴了芸生,并幫着芸生拖延住了那男子,若不然,今日失了貞操跪在這裏的就是芸生姑娘了!”

“你!”

朱媽媽與秦典卿異口同聲,卻又再說不下去,沒想到,竟是被這丫頭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秦典卿自知道了三少爺對芸生不一般後便妒火中燒,不料一日與朱媽媽閑聊中得知她也恨芸生恨得牙癢癢,她在驚綠堂橫了幾十年,怎容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騎到自己頭上。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兩人日後便多有來往,合計了這一番計劃。

如今人證物證聚在,她不知再如何狡辯,面如死灰地攤坐在了地上。

“男的,打五十大棍,趕出京城,朱氏,四十大棍,趕到莊子上自生自滅。”侯夫人知道局面已定,便嘆了口氣,“秦小姐,送回山東老家去。”

“姨母!”秦典卿一把抱住了侯夫人的衣角,“姨母求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啊!”

“你做了這樣得事,我還如何留你!”侯夫人拂開了她的手,別過頭不再看她。

“等等。”

正在此時,洛铮的聲音傳了進來,“母親先不急趕秦小姐走。”

“三少爺!”見洛铮突然來了,秦典卿大喜過望,只要洛铮幫忙求情,姨母一定不會趕她走的!

“铮兒,你……”侯夫人不明白洛铮的意思,難不成又來求情了?

洛铮看了屋子裏一眼,确定芸生沒事兒後才說道,“試圖陷害我侯府的人,豈是送回老家就能算了?”

“三……”秦典卿徹底傻了,三少爺他什麽意思?

侯夫人也沒想到洛铮竟說了這話,“你什麽意思?”

“自然是要交給官府辦。”

“不行!”交了官府,她娘家的名聲還怎麽辦,“絕對不行!”

“不行?”洛铮看了朱媽媽一眼,“既是同謀,那朱媽媽怎麽處置,母親您的侄女兒就怎麽處置。”

“卿卿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受得了棍子,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嗎?”侯夫人搖了頭,“送回山東,過些日子她父母回來了再好好管教就是了。”

“好好管教?”洛铮笑了起來,“她差點陷害我的人身敗名裂,這是好好管教就能算了的?母親,我可不是聖人,我從小便睚眦必報,您不是現在才知道吧?”

一向溫順的三少爺突然咄咄逼人起來,侯夫人還真不知道怎麽回話了。

“既然母親覺得我的處置方式不公正,那還是移交官府吧,想必官府定能給個公正的法子。”

“不!”秦典卿撲上去抱住了洛铮的腳,“三少爺不要啊!我不要去官府!”

洛铮一腳踢開了她,“那便一視同仁,打四十大棍,扔到莊子上去,若秦小姐父母有意見,到時候來找我便是。”

“你怎麽這麽狠心,她是你表妹,是你姨母的女兒!”侯夫人不願自己侄女兒遭那個罪,并非心疼她,而是因為,她堂堂一個侯夫人,竟護不了自己侄女的周全,而且還是因為一個丫鬟,那她以後在侯府怎麽立足!

“母親糊塗了。”洛铮笑着說道,“我叫您一聲母親是因為您是我父親的繼室,但您可別忘了,我娘是敬和郡主,我表妹是縣主,她們可不信秦,可不敢與您岳家秦家攀關系。”

秦典卿一聽,直接暈了過去。侯夫人臉上也青一陣紫一陣,這洛铮是瘋了不成,竟如此打她的臉,“放肆!”洛铮從小便一副溫潤的樣子,但如今怎麽和那洛清一個德性,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我再放肆也是在我定遠侯府,還輪不到外人在我侯府裏放肆了還想全身而退。”洛铮對着侯夫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還請母親定奪。”

侯夫人臉憋得通紅,袖子裏的手在微微發抖,如今自己這個侯夫人的身份已經壓不住了洛铮了,或許,洛铮和洛清一樣,從未把自己放在眼裏,以往也只是裝的溫順,如今羽翼漸豐了便開始露鋒芒。侯夫人看向老太君,不料老太君也只是怔怔地看着洛铮:孩子長大了,她管不住了!

“等、等侯爺回府再定奪不遲。”侯夫人強裝鎮定,擡了下巴。

“這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要勞煩父親,可笑。”洛铮壓着聲音念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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