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 芸生與綠禾回了驚綠堂,卻再沒有聽到齊悅軒傳來其他消息,這幾天只是有人傳張姨娘落了孩子,侯爺格外疼惜,老太君也賞了不少好東西,可張姨娘每日依舊以淚洗面,而且張口閉口都罵罵咧咧的,老太君體恤張姨娘失去了孩子精神狀态不好,便不讓閑雜人等再随意進出。
只是張姨娘到底身份低微,侯府并沒有因為她失去孩子而産生改變,侯夫人依然是侯夫人,侯爺依然是侯爺,只是世子的病情卻加重了,已經連着吐了好幾天藥,飯也咽不下,太醫們都束手無策,阿九卻也沒請到那位傳說中的神醫來。
秋夜微寒,瑟瑟涼風中夾雜着細雨,空氣濕潤,混着落葉的味道,讓人聞了便覺得難受。洛铮站在世子房間的窗前,看着一女子踩着落葉而來。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給世子……”落霞看了看靜靜躺在床上的洛謙,那句請安沒有說出口。
“世子他……”落霞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錦裙,在昏暗的房間裏稱得她臉色極其暗淡,“世子他可還好?”
洛铮只嘆了口氣,卻沒說話。落霞獨自走到床邊,看着世子床邊放着的絲毫未動的藥,雙手攥緊了袖子,“老太君每日都在祈福誦經,世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若是祈福誦經有用,要太醫又有何用?洛铮轉過身,走到世子旁邊,說道:“夫人已經将太醫院院正大人都請來了,也只道是無力回天。”
“夫人……”一提到侯夫人,落霞眼神便順便變得像野獸一般,恨不得吃了那人的肉喝了那人的血,“分明是她弄掉了張姨娘的孩子,可她卻什麽事兒都沒有,她……”
“老太君最注重侯府顏面。”洛铮打斷了落霞憤恨的話語,說道,“凡是危及到侯府顏面的事,老太君與侯爺都只會極力掩飾下去。”
落霞默不作聲,只有顫抖的指尖在宣示她的憤怒。老太君的處事方式,這十幾年來她已經十分了解了。在侯夫人嫁入侯府之前就懷上了侯爺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四少爺,可前侯夫人死後,屍骨未寒,侯爺就已經将那女人接了進來,在侯府養尊處優,生下了洛昀。只可惜敬和郡主的生母早已去世,父親在政壇也并無作為,已經不能和定遠侯抗衡,皇帝雖斥責了定遠侯,卻也更重視這位常勝将軍,便讓去世的敬和郡主吃了這個啞巴虧。可老太君這些年,心裏雖懷念以前那個兒媳婦,可對現在的侯夫人也不差,一切都只是為了侯府的顏面。
所以這一次,即便知道侯夫人的手腳,老太君和侯爺也不會對她做什麽,畢竟此事傳出去,蒙羞的是整個侯府。可是憑什麽……憑什麽侯夫人這樣的人要逍遙法外!
洛铮看着落霞的神情變化,知道她心裏所想,卻不再做事。自己奶奶和父親會怎麽處置侯夫人他一早就知道,他并非要侯夫人受到嚴懲,而是要讓自己父親認清這個枕邊人的面目,至于老太君,洛铮心裏清楚,她一直知道侯夫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只是不願插手多管,只要她不做得太出格,不要鬧到堂面上來,老太君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只是這一次,觸及到了老太君最重視的子孫上面,或許以後老太君便不會再那樣放任侯夫人了。
洛铮走出了世子房間,卻迎面撞上了匆匆而來的吉煙。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吉煙額頭上冒着細汗,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洛铮點點頭,側身走了出去。
回到驚綠堂,芸生抱着一件披風正往外走,看見洛铮的身影這才停了下來,“你回來了?我看見下雨了,正想給你送一件披風來呢。”
洛铮牽住芸生的手,一股溫熱傳來,頓時驅散了在雨中行走時染的一身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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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吉煙今兒向老太君求了情,要去沉香閣照顧世子呢。”芸生一手拿着披風,一手被洛铮牽着,慢慢往房間裏走。
“恩,回來的路上看見吉煙了。”
“還有楊沉香。”洛铮今天回了侯府便只換了衣服就去看洛謙了,芸生想慢慢講今日侯府發生的事情講給他聽,“她懷孕了,侯爺吩咐以後她不用再上夫人那裏去請安,老太君的意思更明确,只要楊沉香的孩子出了事,就要唯侯夫人是問。”
芸生想到今天這事兒就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侯爺不讓楊沉香接近她,老太君又要她确保楊沉香孩子的安危,這下可看她怎麽辦。”
“這些日子想點法子把張媽媽攆出去。”洛铮拉着芸生坐了下來,說道,“沒了這個婆子,侯夫人她可就完全是一只無頭蒼蠅,只能在侯府亂飛了。”
“什麽時候能讓她徹底消失在眼前才好。”芸生一想到侯夫人的面目便覺得惡心。
“怎麽能消失……”洛铮拿起茶杯給芸生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她手邊,芸生也不喝,就抱着暖手,擡頭看着洛铮聽他說話,“要她好好地待在侯府,看着他的兒子如何一步步地堕落,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地居于廟堂之高。”
芸生不說話,靜靜地看着洛铮,眸子在茶杯冒出的熱氣裏變得隐約。
“可是,我依然救不了大哥。”洛铮想到世子如今命懸一線便無比內疚,“我竟還是救不了大哥。”
“即便你能扭轉乾坤,這生老病死,你依舊無能為力。”芸生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去拉住了洛铮,“這并非你的錯。”
“三少爺……”朱媽媽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屋子裏的氣氛,芸生一看她進來,立馬收了手并站了起來,垂眸斂息,俨然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三少爺……”朱媽媽忘記了行禮,手裏拿着一個食盒,眼睛止不住往芸生身上看去,“老奴給您送了一些宵夜來。”
“放下東西就出去吧。”
“好的,好的。”朱媽媽還是忍不住多看了芸生幾眼,她就知道,這丫頭心思絕對不簡單,長了那樣一張臉肯定不會安生,這不,果然勾搭上三少爺了。心裏雖想着,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把食盒裏的宵夜擺到了桌上。
朱媽媽退了出去後,洛铮便與芸生一同坐下了,芸生盛了一碗鲫魚羹給他,然後說道:“明日要去三皇子府上,你,可要仔細些……”
“只是一般的宴席,他做不了什麽,倒是那個黃月蘭……”洛铮用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攪拌鲫魚羹,說道,“她倒是有點意思。”
自回了京城,芸生還沒聽到過黃月蘭的消息,洛铮這麽一說她便來了興趣,身子往前一撐,問道:“她怎麽了?”
“想知道?”洛铮把鲫魚羹往芸生面前一推,“你喂我。”
“……”
芸生嘴來不及合上,看着洛铮像小孩子要糖一般的表情,僵硬着拿起了勺子,塞了一勺鲫魚羹到他嘴裏。
洛铮嘴角帶笑,心滿意足地咽了下去後卻說道:“真難吃,這一定不是廚房做的。”
“快告訴我黃月蘭的事!”芸生見洛铮一臉狡黠而不正經的樣子,便急了,“她到底怎麽了!”
“好好好,你別急。”洛铮慢條斯理地擦了嘴角,推開了那碗鲫魚羹,不打算再吃了,“如今她可是牢牢握着歐陽嘉彥的心呢?”
“啊?”芸生一時懵了,“什麽意思?三皇子他當真如此癡情?”
“哼!”洛铮頓時笑了出來,“他能癡情?不過是黃月蘭有手段罷了。”
黃月蘭有手段?芸生怎麽也無法把“有手段的人”和黃月蘭聯想到一塊兒去,當初她可是連自盡都試過了的人,又怎麽可能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有手段的人?
“人總是會幡然醒悟的,大抵黃月蘭就是醒悟了吧。”洛铮端起了一碗雪梨湯,只是喝了一口又皺着眉頭放下了,“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幹脆就為自己謀一個好出路。”
洛铮一直說不到重點上,急得芸生跳腳,“她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遵命遵命!”洛铮看芸生真急了,便連忙投了降,“黃月蘭到了京城便一直稱病,可卻把病美人這場面給演到了極致,一邊稱病避免了與歐陽嘉彥的魚水之事,又一邊靠着他的憐憫之心牢牢綁住了他,如今歐陽嘉彥可是一門心思都在他府裏那個病美人身上了。”
“所以……”芸生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你是說,黃月蘭的手段就在于利用好了三皇子對她的憐憫之心。可是……病終歸是要好的。”
洛铮突然笑着站了起來,“就不知歐陽嘉彥他活不活得到黃月蘭病愈之時了。”
芸生看桌上的宵夜他都只吃了一口便不再動了,于是問道:“你不吃了?”
洛铮搖搖頭,“不吃了,不知朱媽媽送來了什麽玩意兒,難以下咽。”說到這裏,洛铮突然眯起了眼睛,打開門叫了朱媽媽進來。
“三少爺,您叫老奴有何事?”朱媽媽雖進來行了禮,可眼神還是止不住往芸生那處看去。
“今晚上送來的宵夜是哪裏來的?”
“啊?”朱媽媽一心在芸生身上,聽到洛铮冷不丁這麽一問,竟不知如何開口,“這……這……”
“可是表小姐送來的?”芸生看着朱媽媽支支吾吾的樣子,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朱媽媽與表小姐倒是熟絡。”
“是表小姐……”朱媽媽看洛铮黑着個臉,便知道秦典卿這回殷勤沒獻好,可別牽連了自己,“若是三少爺不喜歡,以後老奴委婉着謝絕了表小姐的好意便是。”
洛铮沒說話,只瞪了朱媽媽一眼便轉了身,芸生說道:“那就麻煩朱媽媽告訴表小姐一聲,三少爺吃慣了廚房做的飯菜,以後不用勞煩表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