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放心。”
說罷便示意擡軟轎的人繼續往前走,而吉煙皺着眉頭,目送世子離去。
芸生看着世子的背影,直嘆可惜。他本來已經十九了,在古代,就該等來年及冠便成婚生子了,只是自出身便帶了一身病,從小就是在藥罐子裏泡大的,即便一出生就受封世子,也沒有貴族小姐願意嫁給一個不知還能活多久的男子,而有願意嫁過來的,多是想攀附侯府門第的,侯府自然又看不上。而世子本身也不願娶親,說是不願耽誤女子的年華嫁給他這樣的病秧子,所以他的婚事侯府也漸漸不再考慮。原本世子襲爵,不得無後,但整個侯府都知道,世子怕是活不到襲爵那個時候,就算活到了那時候,他體弱無後,爵位自然也會是府裏三少爺的,如今還挂着世子的名號,不過是主上垂憐他罷了。
倒是吉煙......芸生第一次見從來都是笑盈盈的吉煙如此失态。
回了自己住的屋子,芸生确實精疲力竭,便和衣躺下歇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已經是日落黃昏,便想着趕緊去夫人屋子裏當差,沒想到一開門,吉煙便來了,身後跟着幾個丫鬟婆子,各自端着精致的盒子。
“妹妹你這是上哪兒去呢?”吉煙一把拉了芸生的手往屋子裏走去,“快來看看,這些都是老太君給你的賞賜。”語畢那些丫鬟婆子便魚貫而入,将十幾個精致的盒子放在了桌上。“這些都是好東西呢,平日裏老太君都不舍得給我的,她老人家說了,就當是連着上兩會的功勞一起算了,待會兒還有些绫羅綢緞,跟着就送來了呢。”
芸生看着桌上的東西,不消打開,便知裏面的東西有多貴重。吉煙見她樣子,捂嘴笑道:“看傻了吧你,這些都是你該得的,不然還不知道六少爺這回有多危險呢。好了我還有差事呢,這些東西你好好收着,夠你一輩子用了。老太君也說了,天色晚了不用急着去謝恩。”
芸生送走了吉煙,剛摸着桌上的東西想打開看看,屋子外面便又來了一堆人,打頭的便是青葙,她身後也是跟着一堆捧着東西的丫鬟婆子。芸生見她臉色不好,便連忙上前行禮,“青葙姐姐怎麽親自來了?”
青葙看了她一眼,臉色表情依舊冷冰冰的,“我哪裏擔得起你一聲姐姐。”她指了一下身後的東西,“喏,這些都是夫人賞你的,好好收着吧。”
“奴婢這就去謝恩。”
“可別!”青葙冷笑了一聲,“世子和四少爺都在夫人處用飯呢,你過去沒的礙人眼。”
芸生莫名受了青葙一陣冷嘲熱諷,不知道哪裏招惹到她了,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她起沖突,“是,多謝青葙姐姐提醒。”
青葙也沒答話,扭頭便走了出去,正好與急匆匆趕來的一個丫鬟迎面撞上。“夕月,你來這裏做什麽?”
夕月見了青葙,正準備行禮,青葙一把扶住了她,“可是四少爺吩咐你來的?”夕月是四少爺身邊的丫頭,青葙見她手裏拿着一個小鐵盒,心情不是滋味。
“四少爺說芸生姑娘救六少爺有功,賞了姑娘這個呢。”
“夫人和老太君已經給了那樣多的賞賜了,她兩輩子都用不完,四少爺何必多此一舉呢。”青葙再仔細看了看那個盒子,其精致程度就已經是平日裏難得一見了,“讓我看看四少爺賞了什麽東西,怕也是平日裏賞給小丫頭們的小玩意兒。”
Advertisement
“是呢。”夕月笑着說道,“也就是一個小镯子,我覺着.....”夕月沒再說下去,因為她看見青葙臉色突變,直愣愣地瞪着那盒子裏的镯子不說話。那镯子粗粗看來,只是一只赤金點翠的,但夕月不識貨青葙可是識貨的,這是去年皇上賞下來,侯爺給了夫人,夫人可寶貝了,都不舍得拿出來帶,因為那上面鑲的翠看着普通,卻是西域進貢的,好幾十年才出來一點,今年年初四少爺在夫人那裏磨了好久才讨了去,竟沒想到......
“不過是只普通的镯子罷了。”青葙做漫不經心的樣子,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灰,“你趕緊送過去吧。”
夕月笑着應了一聲,在走到青葙身後便立即換了副神色,本帶笑的眉眼浮上了不屑,冷冷笑了一聲,“那眼睛都快比兔子紅了。”
芸生還沒來得及将屋子裏兩撥賞賜收好,又迎來了夕月,不過這次卻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這位姐姐是?”
“我是四少爺身邊的夕月。”她打量了屋子一番,目光最後落在了大箱小箱的賞賜上,“姑娘今兒得了很多賞賜吧。”
一聽是四少爺身邊的人,芸生心裏有一股隐隐地不安。夕月又繼續說道:“不過四少爺說了,老太君和夫人一定是賞了許多,但他作為六少爺的哥哥,也是要有所表示的,這不,就派我送了這個來。”說完便将盒子塞到了芸生手裏,芸生打開一看,見只是個普通镯子,這才松了口氣,不想這一番表情變化都被夕月看在了眼裏,還以為她是對四少爺送的東西感到失望呢。“妹妹你可別小瞧這镯子,這可是去年西域的貢品呢。不說這做工,就單說這翡翠,也是好幾十年才出一點呢。”
芸生一驚,說道:“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是不敢收的。”
夕月輕笑,“這對咱們四少爺來說,算不得什麽,就是一片心意而已,老太君和夫人送的東西可也是珍貴地很呢。”
心意......芸生被這兩個字驚得一陣心發涼,“本來我就只做了分內的事,老太君和夫人賞了這麽多東西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怎麽還能收四少爺的東西呢,姐姐幫我送回去吧。”
“妹妹你再這樣可就是不把四少爺放在眼裏了。”夕月本有些生氣,但想到芸生這也是安分的表現,便又放松了語氣,“四少爺這是看得起你,你該感恩才是,別像前兒那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呢。”
聽她提起碧雲和紅杏,芸生确實心有餘悸,知道這侯府裏主子掌握了所以生殺大權,是由不得她們按着自己想法來的,“那麻煩姐姐替我謝謝四少爺了。”
“哎喲妹妹你這是在逗樂呢!”夕月爽朗地笑道,“四少爺賞你東西你不親自去謝恩這像什麽話!”
☆、張姨娘
? 親自去?芸生一想到今天四少爺流連在自己身邊的目光便開始懼怕,若真是被看上了,幸運一點,做了妾,以後肯定會活在四少爺正妻的陰影下,若是不幸,夫人根本就容不得她,她怕是會比碧雲和紅杏死得還冤。
“我真是糊塗了,謝謝姐姐提醒。”芸生咬咬牙說道,“我去夫人房裏謝了恩就來四少爺院子裏謝恩。”
“這會兒四少爺在夫人屋子裏用晚膳呢。”夕月眨了眨眼睛,一臉狡黠,“你等少爺走了再去夫人屋子裏,待會兒就來咱們雲志院。”
芸生硬着頭皮答應了,但心裏卻是一陣惡寒,一想到單獨去四少爺那裏,不知道還能不能出來......所以夕月一走,芸生還是緊跟着去了夫人屋子裏,到了夫人那裏,一起謝了恩便不用再單獨過去,那時候四少爺便也沒得說了。只是一踏進去,卻不想四少爺已經不在了,只有夫人和世子在用晚飯。
“奴婢給夫人請安,給世子請安。”
夫人擡眼看了看她,笑着說道:“起來吧。”
芸生起身後退了幾步,說道:“奴婢是特地來謝恩的,本是做了分內之事,卻得了夫人那麽多得賞賜,奴婢實在羞愧。”
“都是你該得的。”夫人親自給世子盛了一碗湯,說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下去吧。”
芸生點點頭,正要下去,不料世子卻叫住了她,“這就是今天救了六弟的丫頭?”他的目光打量過來,清澈明亮,與四少爺帶着欲望的眼神完全不同。
“可不就是她,前幾天還想了些法子治了你五妹的毛病呢,你是沒見着吧,你五妹最近氣色好了很多呢。”夫人笑着說道,“連老太君也誇她聰慧呢。”
夫人話說到這裏便止住了,世子也沒再問,只埋頭吃飯,期間不停咳嗽,夫人心疼拍着他的脊背,“怪了,叫青葙去送東西,送到現在人家受賞的人都來了她還沒回來。”
“許是什麽事情耽誤了......”
芸生見沒自己的事了,便退了下去,想着今天夕月的話,看來還是逃不過了,便快步往四少爺住的雲志院走去。
侯府的路本鋪得平坦,但芸生依舊磕絆了好幾次,離雲志院越近便越心虛,萬一四少爺來個霸王硬上弓怎麽辦......自己會不會變成電視裏的炮灰就這樣香消玉殒?或者萬一四少爺其實對她沒想法,就是逗她玩?這樣想着想着,芸生已經走到了雲志院的中堂外面,小厮說四少爺在書房,她便往書房去了。站在書房外面,芸生做好了心裏準備,要是四少爺敢怎麽樣,她就......她就......她也不敢怎麽樣。
門突然打開了,芸生緊張地埋下了頭,卻見一雙青色繡花鞋出現在了面前。
“你怎麽來了?”耳邊響起青葙依舊冷冰的聲音,芸生雖好奇她怎麽會在這兒,但好歹也松了口氣,“奴婢來四少爺處謝恩的。”
“謝恩?”青葙語調一下子高了一些,她眼神裏突然透露出一絲戒備,生硬地說道,“四少爺現在不方便,我替你回一聲,你便不用進去了,反正四少爺也沒放在心上。”
芸生一聽,如獲大釋一般應了一聲,“那就麻煩青葙姐姐了。”
青葙見她歡快離去的樣子,有些迷惑,不知她這是個什麽意思,轉身便又往屋子裏走去。四少爺一看青葙進來,便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這話青葙聽了心裏不是滋味,但也硬着頭皮說道:“剛才有個妹妹來謝恩,我進來幫她帶個話。”
話音剛落,青葙已經看見四少爺風一般跑了出去,她一跺腳,立馬追了上去,到了書房外面,見只有幾個丫鬟小厮在,這才松了口氣,幸好芸生已經沒了人影了。
“人呢?”
“夫人那裏還有她的差事,我便讓她先回了。”
四少爺轉了身回來,看也沒看青葙一眼,繞過她往屋裏走去,“那你沒差事嗎?還在這裏幹什麽?”
青葙心裏一陣失落,但想起夫人之前告訴自己的,一咬牙,又追了進去,“四少爺!”
四少爺心裏煩悶,也沒搭理,直接進了自己內間,叫了自己平日裏喜愛的丫鬟給自己唱小曲兒,連着聽了幾曲,卻覺得心中愈發煩悶,便揮手讓她下去,叫了小厮阿丘進來,“你去打聽打聽,叫芸生那丫鬟,平日裏不是在夫人院子裏當差嗎?怎麽去夫人處請安時總見不到她?她平日裏是做什麽差事的?”
阿丘應了一聲,便小跑了出去。剛好追上了往齊悅軒趕回去的青葙,阿丘心裏一陣納悶,少爺剛才怎麽不直接問青葙呢?青葙最是了解夫人院子裏的情況了。
“青葙姐姐!”
“怎麽?”青葙回頭一看是四少爺身邊的阿丘,便以為是四少爺派他來叫回自己的,不由得喜笑顏開,“四少爺派你來的?”
“姑娘就是料事如神。”阿丘搓了搓手,說道,“四少爺叫我打聽打聽,夫人院子裏那芸生姑娘平日都是做什麽差事的,我想着姐姐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問姐姐不就是最好的嘛,哎!青葙姐姐!青葙姐姐!”阿丘見青葙扭頭就走,不知自己剛才是哪裏得罪了她,一頭霧水,撓了撓腦袋,只能去找別人打聽了。
“夫人!”青葙氣沖沖地回了齊悅軒,見世子已經走了,只有夫人一人在屋子裏,便有些肆無忌憚了,“看來四少爺這回可真是惦記上那丫頭了。”
“那小子惦記上的丫頭還少了嗎?”夫人倒是漫不經心的,她知道,自打昀兒第一次見到芸生,以他的風流性子,鐵定就惦記上了,但他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收斂着沒有做出格的事情,也是因為他到底還算了解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意思,“倒是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我......我去了四少爺那裏。”青葙想起來,又是一陣氣憤與懼怕,氣憤的是四少爺竟然将那樣惦記着那丫頭,竟私底下賞了夫人都珍視得不得了的東西,懼怕的是芸生比以往與四少爺厮混過得任何丫頭都要美貌,別說侯府了,就算是放眼着京城,都能算上頂尖的美人,要是四少爺真的強行将她要了去,那以後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嗎?“四少爺竟将您去年得的那西域進貢的镯子賞了芸生!”
侯夫人一聽,立馬驚詫地擡頭,“他賞芸生做什麽?”
“說是賞她救了六少爺呢。”
“該賞的我與老太君都賞了,他摻和做什麽。”侯夫人煩悶地拍拍桌子,又說道,“罷了,芸生在我眼皮子地下,昀兒也做不出什麽。”
青葙見侯夫人是這個态度,便有些着急,夫人明明最怕自己兒子身邊有這樣貌美的丫鬟,沉迷美色還如何考取功名,可如今卻又不下狠手,“剛才四少爺又派人去打聽芸生了呢,夫人,以我見,芸生那丫頭在咱們侯府早晚是個禍害,不過早早攆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呢。”
“犯不着,到底也是救了六少爺一命。”侯夫人嘆了口氣,“昀兒也太不争氣了,什麽時候才能收心好好讀書呢!眼見老三這都要回來了,他還是這樣游手好閑的,真是叫人不省心!”
“四少爺還小呢。”
“還小?”侯夫人一陣煩悶,連連嘆氣,“老三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是千牛備身了!”
青葙頓了頓,看着侯夫人臉色不太好,便小心翼翼地說道:“四少爺孩子心性,身邊就是缺個知心人。”
“你看老三身邊也沒個女人,人家怎麽就那麽出息?”侯夫人拍着自己胸口,恨不得将四少爺糾出來好好罵一頓,可終究不舍得。末了,她餘光瞟見了青葙,便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是個細心的人,這就幾天,我就安排你去昀兒身邊,你可得好好服侍他,最好讓他就此收了心,好好讀書,待他弱冠之後娶了媳婦,你自然就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姨娘。”
青葙得到了夫人的準話,可算是放了心。只是想想芸生,剛落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只要芸生在侯府一天,對她就始終是個威脅。
又是一日陰雨天,連綿不斷的小雨讓整個侯府都籠上了一陣陰霾。
昨天夫人吩咐了下來,芸生不再做灑掃的差事兒,而是在夫人屋子裏做二等丫鬟,只是依舊不能進內間。芸生此時見天氣陰冷,整個人也有些沒有精神,可就在這時,看見遠遠一抹紫色身影走了過來,再細看,那人穿着鵝黃色撒花煙羅衫,外面卻穿了一件錦緞紫紅提花褙子,一頭濃密的黑發上戴了一支鳳尾金步搖,嫩白的耳垂上挂了一對鑲金紅寶石耳環,乍一看,穿得太招搖了......芸生心裏已經明白,這便是侯爺的張姨娘了。
芸生向張姨娘見禮後,向屋內說道:“夫人,張姨娘來了。”
侯夫人向來不喜人多,身邊服侍的人也不多,但都是娘家帶過來的家生子,再沒有比這樣的丫鬟更衷心的了。今日青葙又去了四少爺院子裏,夫人雖知道,但也默許了,便只有燕脂在屋子內服侍。侯夫人剛起,在燕脂和張媽媽的服侍下,叫張姨娘進來了。張姨娘是侯爺前幾年納的妾,為侯爺生了一個兒子,而且憑着一副好皮囊與一張甜嘴兒,這幾年一直盛寵不衰,但好在她還算安生,從未做過什麽太出格的事。
“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妾身聽說今兒六少爺出了事,便來看看。”張姨娘一雙美目望向侯夫人,眼裏盡是擔憂,“想必已經脫險了吧?”
“無礙了。”侯夫人本是淡淡地表情,但一想到自己小兒子今日的驚險情況,便有些後怕,“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啊!”
張姨娘也拍了拍胸口,“沒事兒就好,不然侯爺得心疼死。”
“說起來,你最近怎麽瘦了這樣多?”侯夫人看着張姨娘的尖下巴,問道。
“哎......”張姨娘也是一陣嘆氣,“妾身最近身子不爽利,下午覺得冷,總叫把門窗給關上,可到了晚上,又覺得熱,還咳嗽個不停!”
“可叫大夫瞧了?”
“瞧了!”張姨娘接過芸生端上來的茶,說道:“也開了藥了,只是夫人您也知道,我素來最怕喝藥,勉強我服藥也是傷了我的胃氣。”
“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呀......”侯夫人嘆氣,見芸生正要退出去,想到老太君也曾不愛喝藥,是她想了辦法克服的,便一時興起,問道,“芸生,你可有法子?”
☆、甘麥大棗湯
? “恩?”被冷不丁一問,芸生看着侯夫人和張姨娘都看着自己,這才緩過神來。法子她确實有,剛才她就是聽着張姨娘的病症心裏有了計較這才走了神的。“姨娘夜間是否還盜汗口幹?且兩脅下疼痛?”
張姨娘詫異地看着芸生,“是這麽回事。”又問侯夫人,“夫人,這丫頭是?”
“這就是前些日子救了六少爺的丫頭。”侯夫人想了想,又問道,“你知道姨娘的病?”
芸生點點頭,“姨娘這是二陽之病發心脾的症候。”
“對對!”張姨娘一合手掌,說道,“大夫也是這麽說的。”
侯夫人挑眉看了看芸生,問道:“怎麽?你還真的懂醫術?”
“進府之前祖父曾教過一些,略懂皮毛罷了。”芸生見侯夫人神色如常,便繼續說道,“姨娘若是喝不下藥,便可試試奴婢的方子,将用甘草、小麥、紅棗、藕四味藥煮成湯喝,味甘不苦,姨娘喝起來一定不會難受。”
“哦?”張姨娘一聽便有些感興趣,“這四樣東西也能治病?”
“這是民間常用的甘麥大棗湯,紅棗補血開胃,藕舒解憂郁、愉悅情志,甘草和小麥又都是益氣養血之物,四味藥放在一起,最能滋潤燥結,柔緩情緒。”
張姨娘一聽便笑了,“夫人您身邊的丫頭可真是藏龍卧虎啊,我回去得試試這什麽甘麥大棗湯。”
侯夫人看了芸生一眼,暗道平日裏竟沒看出來她還真有些本事,“小丫頭胡言亂語別作數。”
“哪裏是胡言亂語,我看夫人身邊的丫鬟厲害着呢!”張姨娘毫不在意地向芸生揮揮手,“你還會些什麽呀?”
“這丫頭會的多着呢!”衆人聞聲,皆站了起來,迎接在吉煙和五小姐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來的老太君。
侯夫人顯然有些錯愕,連忙走了上去扶着老太君,“老太君您怎麽過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老太君坐到上座,侯夫人的另一個大丫鬟燕脂便上來奉茶,老太君接過她端上來的茶,說道:“今兒五丫頭來鬧我,我嫌她煩,便帶着她出來走走,路過你這裏便想來看看皓兒。”
侯夫人坐到了下方,說道:“哪裏能勞煩老太君您親自過來,皓兒今日學習騎射,還沒回來呢。”
芸生随張姨娘一樣在老婦人進來後便退到了一邊,正對上五小姐對她笑了一下,許久不見,五小姐果然起色好了許多,臉色已經不見蠟黃了,雖然還是瘦弱,但終究有了些精神氣兒。
“既然還沒回來,也就罷了。”老太君問道:“剛才進來時聽見你們這裏熱鬧着呢,在說什麽呢?”
“也沒什麽。”侯夫人笑着回答,“芸生這丫頭說了個什麽甘麥大棗湯,說是能治張姨娘的病症呢。”
“是嗎?”老太君眯着眼笑了起來,“你這丫頭鬼靈精着呢,還藏着什麽好東西,索性全都拿出來。”
“奴婢只會些皮毛,在老太君和夫人面前賣弄了。”芸生趕緊垂首說道,又想到今日老太君的賞賜,便行了個大禮,“今日得了老太君那麽多賞賜卻還為謝恩,奴婢謝老太君賞賜。”
老太君點點頭,也不繼續打趣兒她,往大迎枕上靠了靠,問侯夫人,“過些日子铮兒就該回來了吧?”
侯夫人颔首,“還有半個月便回來了。”
“這都走了快半年了。”老太君兩眼微眯,思緒牽在了自己離家的孫兒身上,“也不知铮兒适不适應南方的水土,長途跋涉地,該是瘦了吧。”
侯夫人沒有接話,只是拿着手絹擦眼角。這三少爺洛铮,芸生是有所耳聞的,他十四便入選千牛衛,長伴主上身邊。千牛背上乃主上貼身侍衛,皇宮高級禁衛武官,專負責皇帝安全,必由權貴子弟中姿容上乘,文韬武略之人。京城中高官子弟皆以入選千牛衛為榮,若是落榜,再求其次去考取功名。
“三哥哥要回來了是好事,奶奶您怎麽不開心呀。”五姑娘見屋內氣氛一度降低,便做起了開心果。
“開心,奶奶開心還來不及呢!”老太君擦擦眼角淚痕,又拉着侯夫人的手說道,“铮兒回來也該十七了,再三年便及冠了,你要為他多留意着合适的女子。”
“兒媳自會放在心上的。”
老太君年事高,出來這麽一會兒便覺得累了。而此時張媽媽不知怎麽了,急匆匆地往屋裏走,竟差點撞上正要離去的老太君。
“怎麽了這是?急匆匆地沒個規矩,也不怕底下的人笑話。”侯夫人嘴上呵斥張媽媽,但心知她定是得了什麽消息才會這幅神态。
張媽媽立刻就要跪下,“是奴婢走神了沖撞了老太君,奴婢該死!”
“你這是做什麽。”老太君示意吉煙扶起張媽媽,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并不與張媽媽計較。
老太君走後,張姨娘也起身告辭,侯夫人使了個眼色,屋子裏的丫鬟們便都退了出去。
“怎麽回事?”
張媽媽臉色有些不好,平日裏最是牙尖嘴利的人此時竟不知如何開口,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你倒是快說呀!”侯夫人一拍桌案,“那紅杏的死是否真的有蹊跷?”
“夫人......”張媽媽心裏忐忑,說話語調也不太穩,“不只是有蹊跷,而且,而且還和四少爺有關!”
語畢張媽媽便湊到侯夫人耳邊說了幾句,侯夫人越聽臉色越白,最後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夫人!夫人!來人啊!”
芸生剛退出去不遠,聽見張媽媽的驚呼,便第一個沖了回去,一眼便見夫人倒在羅漢床上,張媽媽神色慌張地摟着她,芸生一個箭步上去便掐了夫人的人中,問道:“夫人怎麽了?”“許是怒火攻心,一翻眼便暈了過去!”張媽媽知道這個芸生或許有些本事,便繼續問,“你可有什麽法子?”
正說話,燕脂也緊跟着進來了,看了屋子內場面,二話不說便出去穿太醫,而緊跟着進來的青葙兩眼一瞪,一把将芸生拉了起來,“你做什麽!”
芸生并未看青葙,用力掙脫了她的手後對張媽媽說道:“張媽媽你把夫人放平。”,接着拿了個大迎枕墊在夫人雙腳下,再松了她的衣領和衣帶,張媽媽見她有條不紊地做起來,便也在一旁開始幫忙。不一會兒,夫人便悠悠轉醒,卻依舊迷糊不清,幸而此時燕脂帶着太醫來了。
“侯夫人一時氣血上沖,幸好處理得當,并無大礙。”老太醫摸了一把白花花胡子,說道:“臣這就開幾幅安神之藥。”
送走了太醫,張媽媽這才算松了一口氣,見夫人想說話,便對芸生幾個說道:“這裏有我,你們先出去吧。”
待屋子裏又只有主仆二人了,侯夫人才無氣無力地說道:“昀兒怎麽這麽不争氣......還有張姨娘這個不要臉的娼婦!”
“夫人莫要氣着了自己的身子。”張夫人連忙給侯夫人倒了一杯熱茶,坐到她的床沿邊說道:“四少爺還小,定是被張姨娘誘惑了的,咱們找個借口把張姨娘攆了出去,此事也便沒人知道了。”
“說得輕巧!”侯夫人喝了一口茶,反而更加生氣,“她年輕,正得侯爺寵愛,又有一個兒子,要怎麽說攆就攆!”
想了想,心中更是來氣,“她平日裏得了侯爺寵愛也就罷了,要害我兒子,我絕不允許!”
張媽媽此時心裏已經迅速有了主意,便輕聲安慰道:“幸好張姨娘勾引四少爺的事被碧雲與紅杏那兩個丫頭撞破了,不然咱們不知還要被那張姨娘蒙在鼓裏多久呢。且即使紅杏是四少爺叫人滅口的,也左不過是個丫頭,死了便死了,碧雲約莫也是不敢揭發張姨娘與四少爺,便一口認了,倒讓咱們誤打誤着了。不過眼下重要的是,這事不能讓侯爺知道啊!那樣四少爺在侯爺心裏的位置可就要往後挪一挪了。”說着她便眯着眼睛指了指東邊,“且驚綠堂那位要回來了,咱們四少爺更是不能出差錯啊,不然夫人您以後的指望可就.....”
侯夫人聽後,右手緊緊握住一只青花纏枝蓮紋茶杯,竟要将它握碎似的,“你可有主意了?”
張夫人立馬俯身在侯夫人耳邊說了幾句,侯夫人聽後,覺得也無不妥,便點了頭,算是默許了。
有了張媽媽排憂解難,侯夫人便覺得心裏舒暢了許多,說起了其他的,“剛才我暈倒的時候是芸生在旁邊?”
張媽媽答道:“是呢,這丫頭确實比其他丫鬟要機靈一些,若不是生得太勾人,留在夫人身邊是最好不過的。”
“是機靈,平日裏也老實本分,雖不是家生子,但确實屬于難得的人兒。”侯夫人搖搖頭,“罷了,這貌美的女人防得了一輩子?看看那張姨娘,要想勾引男人,就連主母的兒子也敢下手!偏可恨我還不能到侯爺面前讓他睜眼看看他寵愛的女人是怎樣一個水性楊花的人!”
“夫人歇歇氣。”張媽媽是侯夫人的陪嫁,丈夫也因侯夫人的照應在侯府裏做了二管家,兩個兒子也脫了奴籍,只等再幾年有了出息便接他們二老出去享福,所以張媽媽急着侯夫人的恩情,也格外盡心盡力地服侍着侯夫人,“張姨娘那邊變交給老奴,倒是四少爺,夫人要好好想想辦法,可不能完全被驚綠堂那位給完全壓了下去呀......”
“他已經處處壓了昀兒一頭十幾年了......”想到自己兒子處處拿來與那位比,又處處被比了下去,就連容貌也是......別人見了自己兒子都要嘆一聲好俊的男子,可見了那一位,便嘆世間哪兒來如此兒郎。“張媽媽你待會兒便把昀兒叫來,我便要好好問一下我這個不争氣的兒子是不是要氣死我!”
張媽媽應聲去了,出門見青葙在往屋子內張望,而芸生一人站在一邊低頭不說話,便放心地走了出去。
而芸生此時,底下頭是為了掩飾她眼裏的驚恐.,袖子裏的雙手正在微顫.....剛才出來後燕脂便與太醫去拿藥方,而青葙用鼻子哼了一聲便跟着燕脂走了,許是燕脂怕夫人房裏人手不夠便又打發了青葙回來,可就在青葙不在的這段時間,屋子外其他下人都各司其責,芸生将夫人與張媽媽地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芸生并不是無意間聽到,只是在見四周沒了人,屋子裏的聲音又若隐若現,出現了“紅杏”和“碧雲”這幾個熟悉的名字,她心裏本就對她們的死心存疑慮,便走到了門邊,只是沒想到,竟真的聽到了爆炸性消息......?
☆、侯府三少爺
? 半個月轉眼便過去了,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侯府裏樹木愈發翠綠,院子裏的姹紫嫣紅,小姐丫鬟們也都換上了輕羅紗衣,粉紅淺藍,随風飄揚,煞是好看。
侯夫人這幾日心情卻不似大家想象中的好,反而總有些莫名煩躁,所以芸生等丫鬟做事也格外小心翼翼,不過前些日子四少爺與侯夫人房中閉門談了三個時辰後,他竟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見他再與府裏的丫鬟們勾三搭四了,而是規規矩矩地跟着先生認真讀書。芸生以為浪子回頭了,但燕脂等侯府從小長大的家生子則表示,再等等吧,又會原形畢露的。
今日,侯夫人起得格外早,穿了身翡翠撒花曳地綿綢長裙,平日裏不愛帶首飾但今日也戴了支金鳳頭步搖,早起還有些微涼,燕脂給侯夫人拿了件月白繡花小披風,便随着侯夫人一起去了中堂。一到中堂,見老太君竟也坐在那裏了,旁邊依舊是莊媽媽與吉煙作陪,當然後面還站着一臉興奮的五小姐。
芸生站在青葙與燕脂的後面,手裏拿着侯夫人的月白繡花小披風,好一會兒才見四少爺洛昀快步過來,他姿色上乘,形态又透着一股風流,一來便連忙給老太君和侯夫人行禮,連連自責來遲了,連老太君也笑着說六少爺越來越懂事了。若不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