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恪入了它的眼,施法在面前這團如過眼雲煙般的景象面前尋找六百年前,還好昆侖乃仙氣蒸騰之地,極為好找,待他看到時,便立刻施法縱身飛了進去。落地後他便置身于六百年前司灼所居之處的院子外頭。
而此刻,司灼正拿着筆在寫着什麽。
想到如今自己就算站在司灼面前他也看不見,蘇恪便幾步走了過去,一看才知,司灼在那宣紙上所寫的不過是自己的名字,寫了滿滿一張宣紙。
蘇恪不懂。
“上神,連蘇殿下又來了。”一仙童進來禀報。
司灼放下筆,用另外的宣紙遮住那張紙,這才揮了揮手示意那仙童退下。
蘇恪瞧見那仙童退下後,連蘇便抱着一缸開的極好的蓮花幾步走了進來。
“司灼,送你一缸花,這花是我金蓮一類,我培育了許久,放在室內有冬暖夏涼之效,我就給你帶來了。”連蘇涎臉笑着,卻抱着那缸花看着司灼,琢磨着若司灼不喜歡他就馬上搬走。
等了一會兒,見司灼并沒有皺眉頭,他便知道司灼并不反感,忙高興的将這一小缸蓮花搬到了司灼屋外的廊蕪下,接着施法掀開它身上的帷幔,不多時,一股沁人心脾又帶着涼意的花香便在室內圍繞。
蘇恪瞧着他伸了伸手臂舒展,而後讨好般的坐到司灼對面,問道:“狐帝過壽,邀請咱們,我不知道送啥,不如咱們一起送個吧。”連蘇說着,一臉希冀的看着司灼,雖然他倆說話少,但比起司灼跟旁人說話的次數,跟自己已經算是非常親密的了。
果然,司灼看着他,道:“好。”
連蘇一愣,倒是沒想到司灼居然會答應,還答應的這麽幹脆,忙坐直身子,問道:“送什麽好?”
司灼看着他,又道:“送你想送的。”
聽了此言,連蘇更覺得司灼今日待自己甚是親切啊,難道自己已經把他那顆堪比石頭的心給捂熱了?開玩笑,可捂了三萬年吶,“狐帝都那把歲數了,大約不缺什麽,咱們就送他一床錦被好了,祝他和狐後恩愛萬萬年不變。”
“好,你拿主意就是。”
連蘇聽司灼這樣回答,高興的險些坐不住,只将墊子往前挪了挪,胳膊搭在桌案上,看着仍舊一副正色模樣的司灼,試探性的問道:“司灼,你的心可被我捂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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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灼不語,只将視線放在不遠處的那缸蓮花下。
連蘇見他又是如此表情,有些失落,但片刻後又一鼓作氣道:“沒事,反正我會萬萬年不變的陪着你,我接着捂,嘿嘿。”說着,他便起身拍拍屁股,準備去天宮尋最好的雲錦給狐帝做錦被。然司灼卻突然開口道:“等等。”
連蘇一怔,回頭喜滋滋的看着他。
司灼盯着他,什麽都沒說,只看着他那雙好看的眼眸,看了許久,繼而道:“你的花,我很喜歡。”
連蘇高興的跳腳,沖過來道:“然後呢?”
司灼輕輕一笑,看的連蘇雙眼發光,今日的司灼甚是溫暖啊。
“這樣好的花得用最純淨的水來喂着才行,你這水不可。”
見司灼如此說,連蘇忙道:“哪裏的水最純淨,我去取了給你換上。”
“這三萬年,你怕是比我更熟悉昆侖。”司灼淡淡道。
連蘇想了想,“啊”了一聲,道:“等着,我知道哪兒,馬上去取。”說着,一個閃身就要沖出去,卻聽司灼又道:“你跟了我三萬年了,到底喜歡我什麽?”
連蘇一聽,回頭對司灼露出個甚為無邪的笑容,剛要說什麽,想了想便止住了,只神神秘秘的說道:“等我把水取回來就告訴你。”說着,人已化作一團煙飛了出去。
蘇恪在一旁看着,這裏的記憶他是沒有的,他的記憶停留在來找司灼,之後便是一片空白,緊接着的記憶只是昆侖山脈被毀,靈虛君神灰飛煙滅,而自己已身處天宮了。但看着方才的自己所作所為的一切,蘇恪感受的到那種感覺,那種高興到飛起的感覺,那種司灼可能接受自己的幸福的感覺。
可不知為何,他看着曾經的自己是這樣待司灼的,尤其是在事發之前不到兩個時辰。不知怎的竟覺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痛,痛的他抓着胸前衣襟半蹲了下去。
蘇恪扭頭看了眼對着桌上宣紙發呆的司灼,他想要知道司灼之後會做什麽,但是他身處在瘴王的記憶之中,只能去瘴王記憶所到之處,所以,當連蘇跑出去後,不多時,他的身體便跟着連蘇跑了出去。這相當于那瘴王一直跟着連蘇。而能助瘴王掩去身上味道之人,滿天仙神有這法力的,怕是沒有幾人。
司灼要的那水在昆侖山脈之中,只因那水是昆侖山脈中的一汪清泉,蘇恪聽司灼說過,那水可使枯樹逢春,極具靈氣。此時,他不由自主的飛到連蘇身邊,見他站在昆侖山巅發呆,他便很想去阻止他。然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聽連蘇插着腰道:“我怎麽就沒想着把花直接帶來呢,現下倒是該用個什麽器皿裝這水才是。”正說着,只見連蘇瞧見一旁竟有個灰色的木桶,想來是旁人取這水落下的,便幾步走過去将它拎了起來。
蘇恪看着這一幕,突然很想閉上自己的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即使已記不得了,但那種感覺仍然很是清晰。只見連蘇提着那只灰色的木桶施法朝山脈深處飛去,不多時便瞧見了那冒着蒸蒸仙氣的清泉。
連蘇一笑,拎着手上的灰木桶就朝那清泉奔去。而此刻站在一旁的蘇恪已忍不住張口嚷出了一聲“不要”,然而卻什麽用都沒有,他眼睜睜的看着連蘇将那灰色木桶放入那清泉之中,眼睜睜的看着連蘇的嘴角上還挂着一絲幸福的笑意,然而就在那灰色木桶碰觸那清泉的一瞬間,所有一切都在頃刻間終止。
只聽轟的一聲,那清泉水瞬間便變成一團灰色,露出一根只有胳膊粗細的水晶柱來,而那水晶柱正是昆侖山脈,此時正一點一滴的露出縫隙來。
“這怎麽回事!”連蘇大呼,昆侖山脈若受損,整個昆侖不知會受到怎樣的損失,下界的凡人也不知會遭到怎樣的天災。連蘇忙要施法修補這道縫隙,卻見那原本的灰木桶,不知怎的變成了一柄透着濃濃惡臭之氣的灰色利劍,直讓他作嘔。
連蘇一驚,這東西他曾在游玩凡間時遇到過,是千年瘴氣的味道。
怎麽回事?還有,這山脈為何會在這清泉之中?他記得他當時與司灼一起站在昆侖山巅賞雲時,他親口問過司灼這清泉是做什麽用的,為何會在昆侖山脈裏頭,然司灼告訴他的是,這清泉只不過是一汪可使枯木逢春的清泉罷了,與山脈并不相沖。
連蘇瞧着那劍盤旋在上空,并時不時的發出陣陣惡臭欲要毀那山脈,他已來不及去思考為何這劍有這樣大的威力,只使出渾身解數施法修複那條裂了的縫隙,然而卻越修補,縫隙越裂越大,根本沒有一點用。此時,他已感覺到昆侖在開始搖晃,外頭是一片呼天搶地之聲。
蘇恪瞧着連蘇慌了,他活了五萬歲,還從未這樣慌過,只提着那把劍欲要帶它離開此地去找司灼,然那把渾身惡臭的劍卻突然重達萬斤,任由連蘇怎麽抗都扛不動,只提着它與它周旋,最終在它飛起即将劈下之時,連蘇才終于将它緊緊握住拉開,然而此刻,他的頭頂卻傳來青玄驚詫憤怒的吼聲,“他竟在毀昆侖山脈!”
連蘇不明所以,只見這縫隙越裂越大,顧不得許多提着那劍便飛了出去,直接飛到了司灼所在的院子。然而司灼卻沒在,他只得一個閃身去大殿找靈虛君神,然而大殿裏頭卻是一番打鬥的痕跡,連蘇提着劍站在大殿前,只見靈虛君神倒在地上,身上仙氣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君神!”連蘇大驚,提着劍飛了進去,然才到靈虛君神身旁,他的仙氣便洩完,元神離體,灰飛煙滅了。
蘇恪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看着驚詫不已的連蘇,再看着大殿外沖進來的昆侖衆仙,看着青玄幾人瞧着靈虛君神灰飛的金茫一陣痛心疾首的呼喚,最後都轉變成了對連蘇的謾罵。
“拿下他!”青習怒不可遏,直接提劍就朝他刺去,倒是青玄打偏了他的劍,才沒有刺中要害。
“大師兄,他殺了師父!搗毀山脈,師叔此刻還在昆侖山巅修補山脈,元氣大耗!這人怎能放過!”青習痛心疾首怒火滔天,恨不得上去将連蘇大卸八塊,他一向都不喜歡這個成日裏跟在司灼身旁的妖神,因為他,昆侖高尚之地,竟常被衆神仙當做茶後閑談。
蘇恪慢慢的走到發怔未躲并被刺了一劍的連蘇身旁,見他神色寒戾,握着劍的手微微發抖,雖然知他感覺不到,但蘇恪仍舊握住了他發抖的手。因為蘇恪記得,記得當時的自己那種被冤枉的憤怒的感覺,也記得自己抱着一絲希望的感覺,因為那時的自己是覺的就算整個昆侖的人不信他,司灼總歸是信他的,自己只是去給他取水。
蘇恪看着他被昆侖衆仙鎖進那極具侮辱性質的鎖妖陣中沒有任何反抗就知道,自己那時竟是那樣的信任司灼,是那樣的将希望放在了司灼身上,因為司灼,自己不想引起殺戮,沒有反抗只靜靜的等着,待司灼修補好山脈,便自會查清原委還他一個公道。
然現在蘇恪卻覺的,那時的自己竟如此的傻,我與司灼什麽都不是,他憑什麽信任自己,憑什麽來承擔自己給予的希望,自己如此的想當然,難道就是因為之前司灼破天荒的對自己的那一點點溫暖麽。
蘇恪看着,只覺的眼睛澀澀的痛,不多時,他便看見司灼疾步走了進來,他的臉色很蒼白,想是修補山脈傷及元神,神仙一旦傷了元神是很難複原的。
此時,連蘇見他回來,忙動了動在鎖妖陣中被五花大綁的身子,雙眸充滿光亮的看着他,“司灼,你回來了。你怎麽樣,受傷了麽?傷疼不疼?”
司灼看向連蘇,什麽都沒說,只負手轉身對衆弟子道:“天帝派了神兵來,把他交給神界,公審。”
連蘇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司灼...的背影,連自己被鎖鏈穿了琵琶骨的痛都沒有讓他收回看着司灼的目光。
之後的事蘇恪不想再看,弑殺天神,除了十五萬年前魔君做過外,還從未有旁人做過,自然是任自己如何辯解都沒用,且自己确實出現在昆侖山脈,确實提着劍。然而他沒有說自己只是為了去給司灼取水,他知道,說了也是沒用的,因為公審時他跪在下頭看着端坐于天帝下首卻未有開口的司灼,他便知道,這是沒用的。
那一刻,連蘇明白,別說三萬年,哪怕再過三十萬年自己也捂不熱司灼。是以現下,他不想對司灼低頭!
蘇恪站在一旁無謂的長嘆一口氣,看着在司灼淡漠的眼神中,被天兵押入幽冥殿的連蘇,他的臉上除了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意外,再無其他。看着他,蘇恪在想,自己那時為何沒有反抗呢,是擔心打不過這在座的滿天仙神,還是懦弱的害怕司灼會對自己出手呢?
這個問題,哪怕到此時此刻,蘇恪也想不明白,只是他知道,幽冥殿六百年孤寂黑暗的時光,一點一滴的消磨掉了他對司灼那蠢的長達三萬年的癡戀。若不是此次司灼突然出現,蘇恪是一點也不願意提起他,若不是此次司灼對他那樣反常,蘇恪的內心也不會重新喚起當年對司灼的感覺。只是,他總是忘了,司灼一向都是撒一點糖再給你一刀的高手,上一次就吃了虧,但好在這一次,并不太吃虧。
這瘴氣還未消失,蘇恪知道,重點在後頭,果然,這瘴王最後所落之處竟是司灼的院子,正帶着一身惡臭之氣立于司灼面前,并且一張嘴,将那把自連蘇被帶到天界後就落下的劍丢在司灼面前。
蘇恪看着那劍變回了那個灰色的木桶,緊接着那木桶便慢慢的化作了一團瘴氣,回到那瘴王的身體內。蘇恪也聽那瘴王開口道:“上神,事情已結,不負上神所托。”
司灼未看那瘴王,只用手撫摸着宣紙上連蘇的名字。
然那瘴王見他沒有反應,又忙道:“恭喜上神。”
司灼這才淡淡道:“恭喜什麽?”
瘴王殷勤道:“恭喜上神為君神複仇,那幽冥殿的天火可在十日內燒的神仙灰飛煙滅。”
司灼擡起淡漠的眼看着它,無任何表情,只對它道:“千年後,我自會助你得個真身,退下吧。”
那瘴王聽了這話,終于松口氣,忙道謝欠身退下。
蘇恪的身體在瘴王退下後,便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朝外飛去,那一刻,他看着面無表情的司灼,雖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正知道,果真是司灼設計陷害他時,他仍舊忍不住的心痛。
瘴王消失,記憶也跟着消失,蘇恪剎那間回到那瘴王體內,穹淩正和五行劍雙雙控制着那瘴王,見他回來,穹淩松口氣,忙道:“怎麽樣?”
蘇恪擡頭看着穹淩,繼而狡黠一笑,“我對司灼應該沒有愛的多深吧。”
作者有話要說:
深不深,深不深,你覺的深不深
小天使們,我可能也許明天晚上會斷更一天,先說聲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