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康福宮裏的秦嬷嬷是一個比較內斂靜氣的人,平日裏話頭也不多,但是貴在做事認真,不過對底下的小宮女小太監們來說,就比較苛嚴了,對着他們就整日裏板着個臉,私底下大家都戲稱她為切菜板,真正是因為她的臉像那切菜板似的沒有一點溫度。當然對着惠妃的時候她自然又是另一種相貌了。
在這個宮裏,人人都習慣了這樣的兩面作風,所以并不為奇。當太監宮女的,時時刻刻認準自己的身份,對着什麽人擺着怎麽樣的姿态,自是要心裏明白。所以葉曉覺得秦嬷嬷如果像往日這樣硬綁綁地對自己說話倒也不生奇,可今日卻對着她笑意綿綿,竟還問着她有沒有用過午膳,那這回就讓人生奇了。
“葉濤,是去娘娘屋子收拾?”秦嬷嬷噙着笑意。
葉曉見着她對着自己笑,竟是感覺都渾身有些不自在了起來,好不容易憋了個笑容回敬她,道:“是啊,給娘娘屋裏添個暖爐,這天漸冷了,娘娘不是怕冷嗎。”
秦嬷嬷哦了一聲,讪讪笑了笑,道:“娘娘确實怕冷,那你擺放好了暖爐,就……就趕緊出來,啊。”
葉曉嗯了一聲,看着秦嬷嬷離去,卻好像百般不放心的樣子,心裏的古怪感卻郁發濃郁了。秦嬷嬷今日行為有些怪異的緊,不但笑得奇怪,說話更是奇怪,叫她放好暖爐就出來,還怕她在屋裏睡覺不成?葉曉心裏暗自嘀咕,便走進屋。
葉曉向來是屬于機靈的,耳聰目明來形容她一點也不為過,所以當她進得屋後便能感覺到有人在屋外偷窺她。葉曉不動聲色,故意動作緩慢,并假意擦了會兒桌子,卻見那雙眼睛仍未有離開的意思,心中不由一動,緩步移到窗前,竟是突然打開了窗子,直接就砸到了窗外那個人的頭。随着一聲哎喲聲,葉曉探出頭,卻見是秦嬷嬷無疑。
“哎呀,秦嬷嬷,你怎麽在這窗下呀。”葉曉故意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秦嬷嬷一臉讪然,又不好說是自己在偷看她,立刻板起了臉,和往常那樣訓斥道:“我這是想來看看你有沒有偷懶,你們這些小太監做事總是懶懶散散的。”
雖說秦嬷嬷是在訓她,只不過葉曉還是聽得出她語氣和平時裏有些不一樣,好像有些慌張的成分。
“哎呀,秦嬷嬷,我可真的是盡心盡力的,不敢有半分懈怠。你看,我不是還想着能伺候好娘娘,能得個賞的嘛。說的也是,秦嬷嬷這麽認真的人,娘娘知道了一定要嘉獎您,我們這等小人自然不敢替您添亂。”葉曉一番胡吹亂捧,東拉西拉,其實也沒有個重點,讓人聽了也不知道她這是在奉承還是在為自己脫罪,反正把秦嬷嬷聽得腦子都暈了,直接便打斷了她。
“話這麽多,好好幹活才是真的。”秦嬷嬷低罵。
“哎,這就去。不然,奴才再替娘娘整理整理褥子?”葉曉故意這麽說。
果然,秦嶙嶙阻止了她,道:“誰要你整那些事了,不是你職責內的少碰,褥子我剛剛弄過了,你少添亂。”語氣中分明存着更多的慌亂。
葉曉連忙稱是,道:“那奴才這就出來了。”
秦嬷嬷連連點頭,葉曉嘻嘻谄笑,便在她的眼皮底下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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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沒多久,葉曉便又出現在惠妃的屋裏,不過此時惠妃和蘇嬷嬷都在屋裏。
“娘娘,奴才見您這幾日睡不安穩,所以奴才問太醫這邊要了這個香包,說是有助安神之用。娘娘若是應允,奴才替您放到炕頭上去?”葉曉道。
惠妃點點頭,心道這太監心思倒算得上細膩,難得是個讨喜的,便也不拒絕,點了點頭。
葉曉替惠妃在炕頭上放好香包也就退了下去。
可沒多久之後,突然皇後便帶着人前來康福宮,驚動了宮內所有的人。
“皇後吉祥,可問知是什麽事?”惠妃對皇後行禮後,見着這一大撥的人,邊上還跟着康貴妃等人,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皇後的語氣比較柔和,道:“這幾日二皇子病了。”
這事兒全宮上下都知道,二皇子病了有段時間了,可這和今天這種陣勢相關嗎?葉曉混在人群裏,看着熱鬧。
皇後道:“可總也治不好,所以就請了人來看看。”
皇後向來與惠妃關系不錯,所以語氣也是極為和善的,不過康貴妃就有些耐不住皇後這說一句停半句的語速,跟着高聲說了下去:“可來看診的人說,俊兒是犯了咒了,而這咒的方位便是來自于這個方向。所以皇後就下令這個方向的每個宮都搜上一搜,把這孽障給除了。”
康貴妃這話分明的意思就是有人對二皇子季桓俊下了巫蠱之術,然後意思就是她惠妃幹了這個事。惠妃的唇角有些抖動,何曾被人這麽冤枉過,然後還帶着這一大撥人來搜宮,這是在給她打臉子呢。
皇後在前,惠妃雖有怒氣也知道該隐忍,不過語氣就有些躁了起來,道:“我這幹幹淨淨,未曾有過什麽不潔之物。”
“光說可算不得什麽,還是得查了實才叫人省心。不過,惠妃你也別往心裏去,這二皇子最深受皇上疼愛,看不得有個病痛的,所以就算我這急切了點,這也是為了皇上着想。”康貴妃笑着說,手上已經指揮人前去搜查,惠妃氣得臉色發了白。康貴妃這麽說真是毫不顧忌地在往她自己臉上貼金,把皇帝擡出來,擡高二皇子的氣氛,這是分明不給她顏面。
“貴妃娘娘這話說得擡舉,臣妾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二皇子是皇上的兒子,臣妾自是希望他早日好起來。皇上不但是對二皇子,對幾個兒子和公主也都是極為疼愛的,不分彼此。臣妾自己也有兒子,當然能體會這為娘的心情,自也不會往心裏去。”惠妃對康貴妃說的那個最深受皇上疼愛一語極為不滿,便用這話說了過去,顯然康貴妃聽了也有些讪笑。
蘇嬷嬷輕輕地移近了惠妃,輕輕扯了扯她寬大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與貴妃鬥氣,臉上呈現着古怪的驚慌。
“娘娘,在枕頭下搜得此物。”正說着話,宮女捧着一個布包出來,呈在了皇後和康貴妃面前,接着便見着康貴妃似笑非笑地笑容。
惠妃見着這個布包是沒多大反應,不過蘇嬷嬷便是臉色異變,連先前扯着惠妃衣袖的手指都發起了顫。惠妃自然是感受到了蘇嬷嬷的緊張,心下也跟着有些奇怪了起來。
雖然惠妃不明白蘇嬷嬷在緊張些什麽,但她心裏坦當,便道:“一個布包有何奇怪,別是草木皆兵了才好。”
“是不是草木皆兵,打開不就知道了?”康貴妃唇角一勾,便令宮女打開這個小布包。
宮女打開後,康貴妃卻是一愕。這小布包裏裝着的赫然便是一包花瓣香包而已。葉曉在一旁看着康貴妃的表情,再看到邊上秦嬷嬷的神情,心裏也估摸了個大概,基本也就了解了是怎麽回事。
蘇嬷嬷顯然對這個結果有些訝異,便偷偷把目光投向葉曉,卻見她回了一個“放心,自有我在”的笑容,更是把嬷嬷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緊張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莫不是二位要以這個香包為名訴我這兒行逆行之舉?”惠妃道,她認得這個香包便是先前葉曉送進來的那個。
“既是如此,也算是為惠妃這兒澄了清白,這就退了吧,不要再叨擾惠妃休息了。”皇後一聲令下,自是大家就退了出去。
惠妃經此一擾,早就沒了睡意,回了屋子仍是怒氣未減,只是這會兒算是把火發到了明面上。
“豈有此理,居然憑白誣陷我。”惠妃狠狠地敲着桌子,蘇嬷嬷小心翼翼地挪近了她的身邊。
“娘娘,其實他們這也算不得是憑白。”蘇嬷嬷輕聲道。
“怎麽說?”惠妃見着蘇嬷嬷的臉色便有些不安了起來,剛才她就是這麽古怪的神情。
蘇嬷嬷拉了拉身後的葉曉,将她拉了進來,自是有拉她當墊背的意思。
“你自個兒說吧。”蘇嬷嬷對葉曉使了個眼色。
葉曉道:“其實也沒啥,奴才先前送了香包進來,便在娘娘的炕頭發現了一個娃娃,挺精致的,于是奴才起了歹心便擅自取走了,并把香包放在了那個裝娃娃的布包裏。後來出了屋,正好蘇嬷嬷也出來了,質問奴才剛剛在屋裏賊頭賊腦地在幹什麽,所以奴才便告訴蘇嬷嬷在炕頭看見個娃娃。”
“娃娃?”惠妃臉色一變,頓時明白了些什麽,眸光轉向了蘇嬷嬷。
蘇嬷嬷有些嗔怪地看了眼葉曉,道:“葉濤你也真是,和我說這事兒時,只說在炕頭看見娃娃就不說已經換走了,害得我白緊張。”
葉曉卻是一臉的委屈,道:“那皇後的人來得太快,奴才還沒來得及說完嘛。”
葉曉就這麽一說,惠妃的心裏卻了如鏡明。這小太監說是個娃娃,因為貪心才換走了,其實分明是故意拿走的。這個葉濤倒是夠聰明,知道在主子面前如何說話,往自己身上攬罪,便沒有了一絲邀功的語氣。這小太監果然是個機靈讨喜的,惠妃這頭對她的好感又增了幾分。
“你這奴才竟然不支會我就取走了東西,确實也該罰。”惠妃笑語,這話自然也沒有半分真正苛責的味道。
“奴才願意領罰。”葉曉道。
惠妃松了口氣,道:“罷了,也算立了功,就不罰你了。不過今後若是要從我屋裏拿東西,還得與我說一聲才是,為這,也得罰你一罰。把這二件衣服給洗了吧,算是給你的小懲大戒。”
葉曉忙着道了是,便退了下去,接着便收到了惠妃賞賜的銀子。葉曉知道惠妃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一面就讓洗二件小小的衣服,根本也算不得什麽處罰,另一面就賞了銀子,基本也是賞大于罰的味道。
葉曉這頭自然也是松了口氣,會幫着惠妃解除危機,說到底也是因為三皇子,誰讓她是他的娘親呢。另一頭,自然也是為了在惠妃的面前去搏一個好感,正如之前和環兒商量的那樣,讓惠妃覺着自己的好了,或許也能消了害死她的心了。顯然,這次她是成功的。至于她是怎麽發現的,倒還真歸功于秦嬷嬷的心虛了,讓她一眼瞧了個準。不過看起來,這秦嬷嬷是有些問題了。
葉曉也沒多想,本來宮妃之間的鬥争就不平凡,她也想不明白,還是關心自己受罰的事吧。
本來洗幾件衣服對她而言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不過這天是有些冷了,這手浸在水裏就感覺冰涼的,惹得身上也多了好幾層涼意。然後,這兩天好像又犯病了,底下又見血了,可這一次似乎病得更嚴重了些,肚子居然酸疼了起來,以前可沒這症狀。
這可怎麽辦呢?看來這病,得治!葉曉想來想去,便想到了楚實良,上次他說過,有病痛可以直接找他,而且他對她平日裏也挺好,半個師傅的意思了,找他應該可行吧?葉曉突然想起黎月的囑咐,稍有些猶豫,便決定先找黎月問問,可巧的是她偏偏又不在屋裏。進到黎月屋子時,葉曉遇見了宮女秀蘭。秀蘭見她捂着肚子進了屋又出了屋,不由關心了幾句,葉曉也就老實地說了自己肚子疼。
“還是找太醫瞧上一瞧吧。” 秀蘭還嘀咕了幾句,想必也是在想肚子疼為啥要找黎姑姑之類的。
葉曉想想也是,黎姑姑又非大夫,一定是對此不太了解的。葉曉覺得,為了自己的小命,也該去找個大夫好好瞧瞧。雖說宮裏規矩多,但她如果找個可信的大夫,料想應該會答應不把她的秘密抖出去。比如說楚實良,他怎麽說也算是她的朋友。
因此,葉曉在想明白這點後,便準備去找楚實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