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事兒說起來也不算什麽新鮮事,皇長孫殿下向來挑嘴,先是嫌李全送膳時不讨好,冷熱挑剔了些,更是把李全責打了一番。李全是懼怕了一回,便不敢再去送,便叫了旁人第二天去皇長孫的宮裏,可是皇孫殿下卻是記住了他,硬是讓他接着送,免不了又是一頓板子。這李全苦惱不堪,天天送個膳就跟上個刑場似的。
再接下來皇長孫殿下更是牽怒于整個禦膳房,說是菜色沒有滋味,硬是要禦膳房搞出點新鮮的來。
這可難壞了禦膳房上下了。這些廚子們常年都在宮裏,會的也就那幾手,要讓他們整出些新鮮的來,那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哎喲喂,可得救奴才的命了,皇長孫殿下說了,若是再整不出新鮮的,奴才這小命可就搭上了。”李全可算是卯上了全部的勁兒求着孫年。
這孫年說起來算是禦膳房資質最老的禦廚了,自然也是廚藝最高的一個。李全只也能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雖說這事是禦膳房的事,但是皇長孫這令卻是對着他李全下的,禦膳房若是提不出什麽新鮮菜色,那遭殃的人便是他李全了。自然禦膳房也不能因為這事的對象只是一個李全而掉以輕心,說不準這事要是搞砸了,死一個李全是小事,回過頭來禦膳房全體也落不着一個好,到時誰也說不準是掉了誰的腦袋。
孫年這廂其實也着實為難,按着平日裏皇長孫的口味,他都挨着想了一遍,也沒能找出一個合适的。他也不是沒嘗試,試着更改了一些口味讓李全送了過去,結果李全仍是紅着一雙紅掌心被打了回來。李全那哭喪着臉的樣子,看着也讓他心顫。
葉曉這種低等的太監自然對這種事也只是旁觀的份,本也幫不了什麽忙,再說了,這事兒自有上面的爺們去打理,少觸碰也少着一樁事,自己也能落個平安無事。而且李全平日裏那嚣張的氣焰算是全歇了去,他整日裏跟着孫年合計菜色的事,對他們這些小太監自也顧不上了,大夥也都覺得樂得清靜。
不過每日裏見着李全愁眉苦臉的樣子,再加上時不時身上多一處新傷,葉曉看着心頭總是有些不忍。雖說這樣李全以前總是變着花樣的整她,可也真不是個大奸大惡之人。大家都是提着腦袋在做事,誰也不想誰就這麽無端沒了命,何況這事還牽涉到禦膳房。葉曉可不像其他人想得這麽樂觀,以為自己是個低等小太監,在一邊看着不管就落不到自己頭上。若是皇長孫真的要追究起來,他們這些低等的小太監還不是頭一個被送出去的份?
再有一點,葉曉覺得如果在這個時候她若能做出些什麽讓人刮目的事,說不定就離當上首領太監進一步了。
所以,葉曉便動了些心思。
“這皇長孫平素裏也是個溫順的主子,怎麽這次就來較真的了?”禦膳房的管事看着已經快黔驢技窮的孫年,亦是一頭迷茫。
葉曉聽着這些話,對這位皇長孫殿下也有了些初步的了解。這皇長孫是太子唯一的獨子,年歲不過十六,之前在衆人的眼裏算得上是一個溫和大方,體恤下人的好主子。自從太子在不久前因病身亡後,太子妃也是一病不起,前些日子也是跟了去,留下皇長孫一人由皇後照料,可這心性卻也有些變了,增了不少戾氣。不過皇長孫挑食倒也不是今日才有的,之前太子在世的時候就是這樣,可像這次如此挑剔的,還真是頭一回。
程同嘀咕了這些話,終究還是覺着不妥,也不再多說。不過這話倒是入了葉曉的耳朵裏,當下便有了想法,進了屋子對着程同道:“奴才倒會些新鮮的菜式做法,想幫着試試看是否合皇長孫殿下的口味。”
程同打量了他一下,沉吟片刻。這葉濤他可算是記憶深刻,上次虞妃娘娘那事鬧得他差點掉了腦袋,最後倒也是她化解了,也保了他的安穩,算起來他對這葉濤也沒什麽壞印象,甚至有點佩服的味道。只不過,他一直以為那次只是葉濤這小子運氣好罷了,這次皇長孫的事,他可沒這把握,況且這小子常年以來就是一個做些雜物的,對烹饪一技能有多少了解?
葉曉是看出了程同心裏的掂量,又道:“程管事,這頭您也不必太擔心,橫豎這活是奴才攬下的,做的好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敗了,也是奴才一人得把抗。”
程同又沉吟了一會兒,道:“可你這烹饪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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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曉忙道:“奴才這番做了菜式出來,可讓您先體嘗一下,若是覺得口味還能拿得出去,那不妨讓奴才一試,若是您都覺得難以下咽,那就權當給奴才一個學習掌勺的機會。”
程同覺得葉濤這話也算在理,反正眼下也是沒什麽法子了,說不準他還真能整出點新花樣。當下,便準了葉曉嘗試。
不過,令程同訝異的是,葉曉做出的菜式極為簡單,幾片肉絲,幾片菜絲再加上點豆腐就成了一道菜了,渾然看不出什麽特別。
“這……能成嗎?”程同和孫年同時看向這碗平淡無奇的羹湯,一時也拿不定了主意。
“兩位不妨先嘗嘗再定論。”葉曉微微一笑,倒是充滿了自信。
孫年半信半疑地取了勺子嘗了一口,眉梢頓喜,不由贊道:“這味兒,還真是鮮香可口。”
程同向來認可孫年的話,所以聽孫年這一說,他也嘗了一口,果然也是口味極佳,不由道:“葉濤,沒想到你小子的手藝倒是不錯。只是,我等覺着還行,皇長孫會不會……”他瞧着這些食材,簡單的緊,挑剔的皇長孫會不會嫌棄?
“就由奴才伴着李全一起去送膳,再不濟挨板子的也是奴才不是?”葉曉這回算是自告奮勇到了極點,程同想了片刻也就點頭答應了。
到了乾延宮的時候,皇長孫季灏正端坐于案前。葉曉瞧着皇上孫,臉色不怎麽好。可巧的是,三皇子季桓軒竟也在乾延宮,陪着皇長孫在讨論着兵法,兩人看起來相談也甚是投機。
李全哆嗦着把盤子遞了上去,道:“皇長孫殿下,這是禦膳房新出的菜式,您看着是否合心意。”李全這頭心裏可着實慌亂,這簡單的菜式難讓這高高在上的皇長孫殿下上眼麽?他的背部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感覺這棍子又快要上身了。
果然,季灏皺了眉頭,道:“這是什麽,就這點葷食?”
“啓禀皇長孫殿下,這可是老百姓們最愛吃的白玉羹。”葉曉跪下啓道,“太子殿下在世時經常體嘗民情,也嘗過此菜式,一直都稱這為上佳之品。皇長孫殿下不妨一嘗,既是太子殿下曾經贊譽的食物,皇長孫殿下也不妨體嘗一下。”
這話倒是說進了皇長孫的心裏。父親之死一直是他心裏的一個痛,他一直以自己的父親為傲,事事都以父親為傍,既然這菜式是父親喜歡的,那麽也是懷念他的一種方式。他低頭默默看了一眼這道菜,拾起勺子送入嘴中。也不知道是這菜式真的美味還是因為對父親的惦念,他居然真的覺得這道菜味道極為鮮美,欲罷不能。
“很好,這道菜是誰人所做?” 季灏的臉上現了笑意。
“是奴才。”葉曉低下頭。看着皇長孫的表情,她知道這事算是成功了,不免偷笑。
季桓軒在一邊看得通透,不由雙眉一挑。
果然皇長孫的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不少,道:“你且起來,叫什麽名字?”
“奴才叫葉濤。”葉曉恭敬地答道。
季灏看起來極為愉悅,道:“這樣吧,今後我的膳食就由你負責了,每日就由你來為我送食吧。”
葉曉微微一愣,倒是沒有想到會惹來這麽一個結局。雖說這次是讓皇長孫高興了,那是因為她利用了皇長孫對已故太子的思念,但是這要是長期這麽服侍,果真能順了他的心?葉曉不由有些忐忑,但轉念一想,成了皇長孫喜歡的奴才,或許就離首領太監能進一步了,不然一直是個打雜的太監,一輩子也未必能看得到希望。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便釋了懷,高興地領了命。
季桓軒在一邊觀察着葉曉,雖說沒見過她幾次,但就這幾次接觸便覺得這個小太監有些與衆不同,對她的印象也是極深的。只是,對于上次虞妃的那件事,他對她的行為還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他一只手撫着自己的肩頭,不由對她又多看了幾眼。
“三皇叔,可是肩膀又犯痛了?”季灏看見他撫肩的動作,幫着撫了一下季桓軒的肩頭。
季桓軒微笑,道:“還好,回去讓張旭幫着拿捏幾下就好了。”
這三殿下被劍刺傷導致肩膀常年隐痛的事并不是什麽秘密,葉曉也聽黎姑姑說起過,所以當季灏這一說,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她突然道:“三殿下,奴才學過幾手推拿的工夫,是不是可以讓奴才幫着您推拿幾下,看看是不是合您的心意?”
季桓軒轉頭看着她,見她擡頭望着他,倒是一副自信的模樣,不由又念起了一直懸于他心裏的困惑,便覺得趁這機會讓她伺候,也可順便問上一問。
“好,就借着乾延宮這裏,你過來伺候吧。”季桓軒帶着葉曉單獨去了殿內,李全自是先行退了去。至于張旭,季桓軒也沒讓他進屋,只讓他在皇長孫邊上伺候。
有些事,他想單獨問葉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