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嫌棄
屋子裏面靜悄悄的，只有樓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王阿姨應該正在幫嘉禾換衣服。楊铮對這個問題有些猶豫。
“他什麽都沒說過。”這是老實話。岳聞初的确沒有說過什麽。
楊铮從岳叔叔眼中看到些複雜的情緒，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有些發愁。岳惟賢此時皺着眉頭，這是岳家的招牌動作，岳聞初和岳嘉禾都喜歡這個表情。
“你也沒問過？”
“嗯。”
岳惟賢有些看不懂楊铮。第一次看到這個小丫頭的時候，她才四五歲的模樣，跟嘉禾嘉妍一般大。她喜歡自娛自樂，父母打麻将她就在一旁把另一桌上的麻将砌成了一個家，有卧室有客廳……标準的兩居室，每次都不一樣。那時候他還給老楊開玩笑說：“你女兒以後一定是個設計師。比我兒子厲害多了，他像铮铮這般大的時候只會坐在屋子裏面發呆。”女孩子後來越大越懂事，每次看到大人都乖乖巧巧的模樣。他也總是在想，老楊兩口子那麽好賭，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好事，女兒還依舊這麽好。
樓上傳來腳步聲，岳嘉妍踢踏踢踏地跑了下來。“爺爺。”小丫頭說着便攀在了岳惟賢的身上，朝着爺爺親了一口。楊铮心頭像是都抖動了一下，卻看到岳惟賢頭往後偏了一下，有些排斥又有些尴尬。
她突然有些不舒服。岳惟賢的表現幾乎是岳聞初的翻版，她仍然記得岳聞初對嘉妍的親熱那種尴尬，溢于言表。其實嘉妍一定是感受得到的，她有這種感覺。每當岳嘉妍熱臉貼冷屁股之後，都會輕輕抿一下小嘴，接着又甜甜一笑。這種感覺，她居然特別感同身受。
“嘉妍到阿姨這裏來。”楊铮朝着岳嘉妍招了招手，哪怕看到那小丫頭嫌棄的眼神，她依舊笑臉盈盈。大概是有岳惟賢在場，岳嘉妍乖乖地坐在了楊铮旁邊。
這一切，小小的細節，還有楊铮很輕柔地順着嘉妍的頭發，都落在了岳惟賢的眼裏。在這一刻，岳惟賢承認他的自私，他連一個非親非故的楊铮都不如。
“你會照顧他們？”他說這話時聲音有些顫抖，帶着些心虛和愧疚。當年的一個錯，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他跟兒子從互相理解，到如今連話也沒法好好說下去。那時候，他不是沒有想過做一些沖動的事情。但是人總是自私的，他沒有辦法脫離孟家，也不可能照顧那兩個孩子，孟家伶也絕對不可能容得下他們。岳聞初那時的話，冷得像冰。
“你別以為我替你照顧他們是在幫你。你也別以為我會把兩個野種當成親人來照顧。”
他的兒子，他好像永遠都看不懂。結局是不好的，但又是最好的。最讓他愧疚的就是，岳聞初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更陰郁了。他每次聽到孟家伶說要給兒子介紹對象時，都會希望兒子會接受。岳聞初只會冷笑着給他來一句：“沒有我，還有其他人給你傳宗接代。”那語氣是賭氣還是恨，岳惟賢到今天才清楚。不是因為其他的，只是那個人不是楊铮。
這又是個問題。楊铮其實不太愛回答長輩的問題，還是這麽交心的問題。她輕聲說：“不想，但是願意。”這話是矛盾體，但是岳惟賢一定能懂。
“為了什麽？”岳惟賢更加矛盾，因為越問就會越覺得自己無恥。
楊铮笑了：“岳叔叔，你覺得是為了什麽？你一定覺得，女人無非是為了錢或者愛。其實都不是，我只是有病忘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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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惟賢沉默了一陣，“會覺得委屈嗎？”
楊铮的一句話讓他徹底沉默了：“如果這也是委屈的話，那我真的委屈了二十多年了。”她覺得她可以百毒不侵了。
岳惟賢終于決定回彙城了。岳聞初猜得沒錯，待了兩天都無所事事，公幹是不可能的。他把父親送上了車：“你應該給媽打個電話。”岳惟賢不語。
岳聞初輕笑了一下：“下回跟媽一起來。”岳惟賢側頭看他，他臉上少了幾分冷漠。就像楊铮跟他說的：“岳叔叔很關心你，只是跟你一樣不會表達。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得很壞，但是積極面對一定不會變得更壞。”
其實這個道理楊铮也是最近才明白的。
之後很多天，楊铮的積極心就開始消退了。問題出在一個人身上——岳嘉妍。她知道嘉妍真的是個敏感的孩子，其實還是個早熟的孩子。那天她跟岳叔叔的話，雖然岳嘉妍不一定全都明白，但是有一個事實卻是小丫頭聽懂的。
九月過後，幼兒園就開學了，嘉禾跟嘉妍升上了大班。岳聞初有時候很忙，楊铮就會時常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岳嘉禾如同往常一樣，低調地喜歡着她。但是岳嘉妍就不一樣，從那天開始就拒絕跟楊铮走在一起。
“我不喜歡你。王阿姨會照顧我們，不需要你。”岳嘉妍聲音總是尖銳得刺耳。
楊铮明白，岳嘉妍聽進了一句話，爺爺說的：“你會照顧他們嗎？”在小孩子的世界裏，并不是完全不明白大人的話。就像岳嘉妍看到爸爸拉住這個讨厭的阿姨的手，她就會瞬間從乖乖女變成戰鬥力十足女戰士。爸爸走開後，岳嘉妍就會對着楊铮說：“我不喜歡你，你不要碰我爸爸。”
每一次，楊铮都會沮喪許久。她有時候會問：“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岳嘉妍就會在這個時候笑而不語。現在的小朋友已經能達到這個境界了嗎？她自問已經做到很好了，有時候她還會早起去去給岳嘉妍梳一個漂亮的發型，因為岳聞初在場，岳嘉妍都會乖乖的。但是每次放學回來，楊铮都會發現嘉妍的頭發被拆開了，亂七八糟地披散着。
最後，楊铮還是得到了答案。事情的起因是因為幼兒園的一次小活動。岳聞初在看到那“給家長的一封信”時，頭痛不已。楊铮看了一下，總結出現在幼兒園的模式。什麽都是考家長，小朋友只用負責玩耍。這一次的活動是：請家長為準備表演服飾，并與小朋友同臺表演。服飾不限，盡量別出心裁，表演形式不限。
楊铮并不擅長文藝。她苦思冥想了幾天，上班也想睡覺也想，終于想出了一個她認為別出心裁的點子。然後花了兩個晚上，做出了成品。
“好醜！我不要！”
好吧。其實楊铮不是個完全沒有脾氣的人，為了趕在活動之前完成，她晚上睡得很晚，現在很上火。她只能求助地望着岳聞初。岳聞初很溫和地看着她：“不醜，很漂亮。”
楊铮準備的是自制的紙裙子，一大一小，還有嘉禾的紙禮服。為了買各種紙，她都跑遍了好多文具店。被否定的感覺，其實很不爽。
岳聞初仔細觀察了之後，還是提出了一個問題：“會走光嗎？”
她輕輕錘了一下岳聞初，其實已經收斂了，因為岳嘉妍看上去很不高興：“絕對不會，我的手工課很好的好嗎。這個用足了橡皮筋和魔術貼了，怎麽可能走光？”
岳聞初點頭，他突然覺得楊铮也很适合做個服裝設計師。“岳嘉妍，為什麽不喜歡？”他盡量讓自己平和一點。
岳嘉妍則嘟着嘴滿是不高興：“我要爸爸，不要她。”
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喜歡她。楊铮又收到了。岳聞初看了楊铮一眼，把岳嘉妍抱在了腿上：“吶，你聽爸爸說。爸爸從來都不敢上臺表演的，每次表演都會尿褲子的。嘉妍希不希望到時候爸爸被小朋友們笑？到時候他們還會笑你。”
楊铮在旁邊沒有忍住笑了出來，岳先生的犧牲精神已經到如此地步了。只是岳嘉妍依舊嘟着嘴搖頭：“但是阿姨不是家長。”
“那你說阿姨是什麽？”岳聞初跟楊铮一起久了，學會了一點耐心。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可以做到了。
“阿姨是黑山老妖。”
好一個黑山老妖。終于岳嘉妍口中的這個稱謂，放在了她的身上。這下輪到岳聞初笑了，他只笑了一下，便一本正經地對着岳嘉妍說：“老師說了，爸爸不能上臺就可以找別人代替。阿姨來代替爸爸的，到時候爸爸會在臺下看嘉妍表演，好不好。你看，馬上就要上臺了，現在爸爸去哪裏找人代替呀？”
最後，岳嘉妍心裏不願意，也沒法說不了。她的小裙子是用米白色的紙做內襯外面繞了一層薄紗，小小的公主裙，還配上用紙編出的花環。穿在身上，就像是一個驕傲的公主。岳嘉妍站在鏡子面前，心裏也是很高興的。只是下一刻，她又開始不高興了，因為她看到爸爸跟阿姨進屋了。
楊铮的裙子是岳嘉妍的加大碼，因為大了，所以複雜了許多。她給兩個小朋友換上服裝之後，才開始穿自己的。她自然不會在小朋友面前換，只好抱着一堆紙跑進了客房裏。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只剩下抹胸和內褲，然後就把那一層層的紙往身上套。
她專心致志地擺弄着紙裙子，門被打開了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岳先生，你是要偷窺嗎？
關于小朋友的身世……我承認這種設定很狗血，但是之前為這個鋪墊了很長，總不可能我現在說一句其實生父另有其人吧。我只能盡量的，盡量不寫得太雷，希望筒子們能夠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