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t Alien Feeling

第28章 (1)

他們就那樣在沙發上躺了好一會兒，汗濕的身體糾纏在一起。

亞當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支起身子俯視哈利餘韻未消的緋紅臉蛋。見鬼，他真美。太美了。哈利。

潛意識裏有個聲音不停聒噪着，他好像忘了什麽，但他抓不住那缥缈的思緒。

亞當皺眉，終于記起了他最想不通的那件事。

他把手向下探，觸到了沾在哈利大腿內側的奇怪分泌物。無色無味，跟常見的潤滑液差不多，但是……就算是哈利在來這兒之前自己做了準備——這完全不像他會做的事——可這東西一直不斷地從哈利體內溢出。亞當相當肯定，他們做得越久，哈利體內越是濕滑，這……太不可思議了。這他媽怎麽可能呢？

亞當擰緊眉頭，擡眼看向哈利，心亂如麻。

哈利正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我……我可以解釋。”他說道。“我把以前不能說的全都解釋給你聽，包括我為什麽離開。”

亞當抿起嘴唇。他從哈利身上翻下來，坐在旁邊。盡管眼下他的腦子被欲望攪得一塌糊塗，他還記得自己是在氣頭上。但如果哈利真要解釋一切，聽聽無妨。

“接着說。”他冷冰冰地說。

“我……”哈利邊說邊絞緊雙手。他低下頭，發現自己腰部以下全都裸着，臉又紅了。他坐起身，把自己的襯衫拽過去遮住下身。他清了清嗓子，戰戰兢兢地盯着亞當。

“我是外星人。”

天吶，還以為有多勁爆呢。

亞當沙啞地笑了一聲。“這話說多了就沒什麽意思了。”他還以為他會得到真正的解釋。夠了。

哈利皺起眉。“我不是開玩笑。我是外星人。就是，從另一個星球來的。真的。”

“算了。”亞當真沒法接受。哈利居然還想用玩笑糊弄過去，連一句實話也不肯給他。

“我是外星人。”哈利仍不肯松口，語氣染上了一絲急切。

“随你吧。”亞當說着，套上褲子，拉好拉鏈。他徹底厭煩了這一切。

“亞當！”

“幹嘛？”亞當吼道。

哈利露出慘兮兮的笑容。“我說的是實話。看着我的嘴。看見沒？這就是證明，我沒騙你。”

亞當冷笑了一聲，但接着他就靜了下來，盯着哈利。

哈利的嘴沒有動。但他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哈利的聲音。

“我是外星人，我能使用心靈感應。”哈利的嘴仍然沒動，但他的聲音在亞當腦子裏回蕩。“所以我不能留在你身邊；所以我沒法告訴你太多關于我的事。你看。”

亞當還沒想明白哈利在說什麽，他腦中就出現了一幅畫面——一個布滿藍色與綠色的星球。這個星球看上去有點像地球，但顯然不是。首先，它的綠色面積比地球廣闊；另外，它只有一塊大陸。

“這是我的故鄉。”哈利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說道。然後，畫面消失了。

亞當緩緩搖頭。他看見了奇怪的東西。他肯定是出現幻覺了。只有這一個解釋。

他可能是在做夢。連哈利都是他想象出來的。

“你不是在做夢，亞當。”這次，哈利是用自己的嗓子說的。他忐忑地笑着。“你眼前的我是真實的。”

亞當瞪着他。“你在讀我的腦子？”

哈利咬住拇指。“對不起，我只是想向你證明我沒撒謊。”

“所以說，真相是，你是外星人。”亞當的語氣毫無起伏。

哈利點點頭，眼神滿懷希望。“你現在相信了嗎？”

亞當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讓涼爽的空氣湧進室內。

他閉上眼，努力想把一切串起來。他的一半理智仍然堅信這是個惡作劇，接下來哈利随時會大笑着說他是在開玩笑。但他在腦子裏聽見了哈利的聲音。他的腦子裏浮現了哈利的故鄉。除非他真的瘋了，不然他必須得認真考慮一種可能性——哈利說的是實話，他是個外星人。

外星人。

媽的，光是想想都覺得荒謬。可亞當還是強迫自己認真思考。外星人。這倒是能解釋哈利身上一些讓人想不通的事。很多事。

亞當咬住腮幫。他想起他在軍情六處的朋友在任何國家都找不到與哈利長相匹配的人——還有，哈利好像對地球人的許多基本常識毫無概念。還有哈利每次談到他的家鄉和家人都含糊其辭。還有哈利在情動時會分泌滑液。還有哈利奇形怪狀的膝蓋骨。還有哈利那格外光潔的皮膚，有時看起來真的不像地球人。還有哈利那柔順無比的頭發。還有他那雙不尋常的紫色眼睛。還有，他一談起外星人和影視作品中的外星人形象就特別激動。

而且，在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哈利就對他說過，他是外星人。

亞當睜開眼，轉過身，苦着臉說：“拜托你告訴我你并不是從射手座的某個星系來的。”

哈利溫馴地對他笑着。“嗯，在我們那兒不叫‘射手座’。”

“可你确實是從射手座來的外星人。”亞當幹巴巴地說。

哈利點點頭。“在我們那兒不這麽叫，”他重複道。“從不同的星球看到的星座形狀不一樣。”

“‘我們’，”亞當複述他的話。“指的是誰？”

哈利把頭歪向一側，謹慎地望着他。“卡魯維亞人。或者說得準确點，卡’魯弗’維亞人，但在加入星聯以後，就得使用标準名稱，因為有些發音大部分種族都聽不見——”哈利打住了。“抱歉，我又自說自話了，你可能對這些不感興趣。你現在是真的相信了，還是準備哈哈大笑？你們地球人經常會無緣無故地發笑。”

“不知道，”亞當勾起嘴角。“可能吧。”

哈利撅起嘴。“我以為你相信我了。”

亞當嘆着氣，用手耙了下頭發。“你也明白你說的這些話聽起來有多瘋狂吧？”他捏了捏鼻梁。“好吧，就當我信了。你是外星人。太棒了。你來這兒幹嗎？”

“這兒？”哈利看了看四周，然後垂眼看着自己半裸的身體。亞當拼命阻止自己的眼神往哈利身上飄，分心會壞了大事。他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理出點頭緒。

“我是指地球，”亞當說完，笑了起來。“我們是被入侵了還是怎的？”

哈利沮喪地看了他一眼。“我真不明白你們地球人，為什麽總覺得外星人有興致侵略你們。我應該跟你說過我的觀點。”

“啊，沒錯，”亞當的語氣有點諷刺。“我記得咱們探讨過，前提是關于外星人的一切都只是假設。”

哈利露出了慚愧的表情，還算有點良知。這讓亞當略感寬慰。

“我從來不想對你撒謊，”他靜靜地說。“我只是什麽都不能告訴你，這是法律規定的。地球還沒達到‘接觸’所要求的科技和文化水平。”

亞當簡直想找出藏在某處的隐蔽式攝像機。他忍住了。盡管他已經體驗了心靈感應，聽了哈利告訴他的一切，他還是無法完全相信那些都是真的。

哈利——他在咖啡店遇見然後愛上的可愛又古怪的家夥——怎麽可能是外星人？外星人應該很難看，長着灰色的大腦袋和吓人的黑眼睛。外星人應該又邪惡又恐怖，不……不會友善，更不會出奇地招人喜歡。

他的哈利不可能是外星人。

他的哈利。

哈利。

“你說過你的名字就叫‘哈利’。”亞當說着，閉上眼睛停了一會兒。“也是騙我的？”

哈利搖頭。“你可以把它當成是我本名的一個昵稱。我真的好喜歡這個名字，我讓我的家人都叫我‘哈利’。我現在就叫‘哈利’，我發誓。”

“那你姓什麽？”

哈利做了個鬼臉。“地球人發不出那個音。我都不确定你能不能聽見每一個音。”

亞當靠在窗臺上，雙臂交叉在胸前說：“說來聽聽。”他發覺哈利的目光流連在他壯實的手臂與胸前，滿是愛慕，這讓他的老二興奮地抖了抖。他差點笑出來。真他媽見鬼。哈利說他是個外星人，可顯然亞當的身體完全不在乎這個。

哈利說了句什麽，聽起來像首曲子。

“什麽？”亞當問。

哈利放慢速度重複了一遍。“哈赫特’恩赫’查阿利。這是我的全名。”

亞當皺緊眉頭。真夠拗口的。“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嗯，哈赫特是我的名字，不完全是，但我覺得差不多。對地球人不大好解釋。查阿利是我的氏族名稱。‘恩赫’的意思是……崇高，我猜。”

“崇高？”亞當問。

哈利聳聳肩。“有些詞不好翻譯。我覺得你也可以理解成王室，或者貴族，大概是這個意思。”哈利皺着眉，一副因為解釋不清而相當沮喪的樣子。

亞當緩緩地眨着眼。“王室？”

哈利皺起鼻子。“我母親是女王。”

“女王，”亞當重複道。“你是說，整個星球的女王？”

“不是！”哈利大笑着說。

謝天謝地。

“我們那兒有十二個氏族，”哈利說。“我覺得類似你們的王國。”他又皺起眉。“有時候翻譯芯片不太管用。我可不會把我們的氏族稱為‘王國’，但這是最接近的一個詞。”

“翻譯芯片？”

“對，是我們植入體內的一個芯片。它可以連接大腦，幫我們快速掌握外語，不過它也會出錯。”哈利咯咯發笑。“你真該聽聽我來地球的第一天是怎麽說話的！誰都聽不懂！不過到第三天，我就說得很不錯了。”

“你在三天內學會了英語？”不知為什麽，這居然是最令他驚訝的一件事。

哈利點點頭。“我父母常說我很有語言天賦。”他有點得意地微笑着。

亞當搞不懂他怎麽能一邊生某個人的氣一邊又對他百般憐愛.

他暗暗嘲笑自己。很顯然，即使哈利是個外星人他也照樣愛他。他們一年沒見，而他仍然深陷其中。

一年。

“一年了，哈利。”亞當說。“你為什麽走了？現在為什麽又回來了？”

“我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哈利有些猶豫。

“從頭開始就行。”

哈利咬着嘴唇。“我還是長話短說吧。一開始，我父母把我送到地球是為了懲罰我，我犯了錯。我用親緣感應偷看了我姐姐的秘密，被逮住了。嚴格來說那是違法的。我的父母非常生氣，他們把我送到地球來‘培養責任感’。”他看着亞當。“你得明白，我不能告訴你我是外星人，這是法律禁止的——那會兒是禁止的。我以前對你說的是實話：我第一次離開的時候，我的父母根本沒打招呼就直接把我傳輸回去了。”

“連說句‘再見’都不行？”

哈利搖搖頭。“我事先不知道他們要把我傳輸回去。TNIT——跨星系傳輸裝置——的整個傳輸過程只有幾秒鐘。它通過我的識別芯片鎖定了位置，就把我傳輸回去了。”

亞當聽得一臉苦相。

哈利挫敗地沉下肩膀。“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亞當嘆着氣說。“只是對我來說，外星人、傳輸裝置、識別芯片什麽的太難理解了。”他搖搖頭。“繼續說。所以你父母把你傳輸回去了。那你為什麽又會回來？還帶着你的朋友？”

“我說過——是希恩幫我回來的。我父母不讓我回來。而且，法律規定一年內只能訪問前TNIT星球一次。所以希恩找了其他星球的朋友把我們偷偷送過來。”

“那希恩為什麽也要跟來？”

哈利皺了皺臉。“他想擺脫他的契絆。”

“他的契絆？”

“說來話長。”哈利說。“你要是願意，我直接展示給你看？這樣比較便捷。我保證不會偷看你在想什麽。”

亞當審視着他熱切的表情，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哈利燦然一笑。“看着我的眼睛。”

亞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猛然襲來的屬于他人的思想與記憶還是令他猝不及防。媽的。關于哈利的原生文化的信息太多了，包羅萬象，關于什麽“契絆”，關于契絆是如何限制了哈利族人的感官，以及削弱他們的感應能力。

“等等，”亞當眨着眼，打斷了傾瀉而入的信息。“你對地球人使用了心靈感應？糊弄了他們？”

“就那麽幾次，”哈利辯解道。“希恩和我沒有證件也沒有錢，不這樣就沒法從洛杉矶來倫敦了。”

“你對我使用過心靈感應嗎？”

“沒有！”哈利說。

亞當打量着他。他內心堅信哈利不會對他的腦子做什麽手腳，但這念頭如此牢不可破，反而引起了他警惕。

“我總是滿腦子都是你，”亞當緩緩說道。“從我見到你那個瞬間開始就想着要保護你，照顧你。我竟然會對一個幾乎完全不了解的人産生這麽強的保護欲，這事我一直都覺得是他媽鬼迷心竅。可就算這樣，我還是一直覺得你屬于我。我從來沒有這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一個人産生這麽強烈的感情，這完全不像我。”

哈利臉上泛起紅暈，似乎對這番話十分受用。但接着他就皺起眉，搖了搖頭。“我發誓我完全沒有幹涉過你的思想。我發誓，亞當。”

亞當咬緊牙關，別過頭去。“繼續。”他說。“所以，你上次回來是因為你的朋友打算擺脫他的契絆。”

“還因為我想你。”哈利說。

亞當抿緊嘴唇。“然後呢？你哥哥找到你們然後把你們帶走了？你就不能說服他讓你留下來？”

“我不能留下。咱們的關系被他發現了。我的行為給整個家族造成了很大的危機，所以他好生氣。”

“什麽危機？”亞當簡潔地問。他還是無法相信哈利從來沒有對他的思想進行過任何幹涉。他想要相信哈利。太想了。這讓他提防起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傑克的話。我不知道你看上了他什麽。嗯，他是挺可愛的，但可愛的男孩子一抓一大把。我還從來沒見過你為什麽人陷得這麽深。

“因為我違反了跨星系法和卡魯維亞的法律，還不止一條，所以克薩很生氣。”哈利的回答把亞當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我不能留在地球。我遲早都會被找到，這會給我的整個家族帶來很糟的後果。除開法律上的麻煩，要是咱們的關系被人發現，我們家的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都會被毀掉的。”

“為什麽？”亞當劍拔弩張地問。“我知道我們地球人沒有什麽高精尖的識別芯片和傳輸裝置，但我們也不是沒開化的原始人。”

“我懂，我懂的。可是……”哈利做了個苦相。“我的族人有點……傲慢。”

“沒錯，”亞當說，“我領教過你哥哥。”

哈利縮了縮。“克薩可能是有點霸道，但他骨子裏其實是個特別好的人。”

就算他這麽說，亞當還是不大相信。

“說來說去，你還是因為操蛋的政治原因走的。”亞當說。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發火。

“事情不是這麽簡單。”一抹擔憂的表情掠過哈利的臉龐。“卡魯維亞的政治局勢很不穩定。越來越多沒有感應能力的政客試圖推翻感應者對各個氏族的統治。”

“我以為你們那兒的人都能用心靈感應。”亞當說。

哈利搖頭。“卡魯維亞的無感者并不是像你這樣毫無感應能力。他們有一些被動能力——他們有親緣感應，也可以結契——但這沒什麽大用。他們不能照自己的意志使用感應，所以不算是感應者。無感者曾經是少數，但近幾百年來，他們已經占了人口大半。”他皺起眉。“他們确實有可能會推翻現今當政的王族。他們需要的只是找個由頭來采取行動。如果我不重建契絆，一直保持3級感應力，他們會把我判定為危險分子，并用這個事例來證明感應者不适合執掌大權。所以我在被人發現之前跟克薩回去了。”哈利哀求地看着他。“說點什麽，求你了。”

亞當走向酒櫃，開了瓶威士忌。“這麽說你一直都知道，你總有一天要離開我。棒極了。”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怒意。他沒心情關照哈利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被以最惡毒的方式利用了。他對哈利一往情深，哈利卻一直覺得這只是段露水情緣。

“我——”

“那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亞當吼着，猛灌了一口威士忌。“為了再禍害我一次，讓我從此一蹶不振，然後就回你那個無比崇高的母星？你不是說祝我幸福嗎？不是祝我愛上別的人嗎？”他回憶着哈利留下的字條，大笑起來。媽的，他恨那玩意兒，因為他居然把整張字條都背了下來。

“我以為我再也回不來了。”哈利低聲說。“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一回到卡魯維亞，克薩就立刻重建了我的契絆，以防別人發現。我以為我能慢慢地重新适應，但我……我想錯了。”

哈利的語氣有些不尋常。亞當轉過身去。

哈利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請你別把我哥哥當成壞人，他不是。如果沒有他，我就回不來了。要不是他拼命争取，我是不可能回來的。”哈利咬住下唇，面帶猶豫。“如果沒有克薩，我可能已經死了。”

亞當覺得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不得不有意識地放松。哈利在這兒。哈利沒事。

“什麽意思？”

哈利的臉貼着沙發靠背，垂下睫毛掩去了眼中的情緒。“幾千年前，卡魯維亞發生了一場全球戰争。戰争中使用了一些殺傷力極大的生化武器。等到戰争結束，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生育能力。我們的基因學家解決了這個問題，但實驗性基因療法帶來了意外的副作用。”

“我知道。”剛才哈利在他腦子裏解釋“何為契絆”時，亞當已經了解了一些。“那造成了感應變異，你說過。”

哈利點頭。“不止，還造成了一些生理變異。實施基因療法之後，出現了一些返祖嬰兒，他們身上帶有某種特殊的基因，來自我們早已滅絕的祖先，蘇爾’克’圖人。”哈利望着亞當。“我就是其中一個。”

亞當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呢？”

哈利聳聳肩，看起來有點慌張。“我們把這種人稱為返祖人。每個人的返祖現象都不大一樣，但通常來說，返祖人的生理結構決定他們可以與任意性別的人性交。”

亞當的額前浮起了皺紋。這聽來很離奇，但确實解釋了哈利為什麽能分泌滑液。“這跟你差點死掉有什麽關系？”

哈利單手理了理頭發。“每個返祖人都不同，有些會呈現出較多的蘇爾’克’圖人特征，有些卻和現代卡魯維亞人沒什麽兩樣。幾百年來的理論都是這樣說的：返祖人如果沒有結契，就會呈現出更多我們祖先的生理機能。”他說着，臉紅了。“比如說，在初次交配後，蘇爾’克’圖人會對伴侶産生生理依賴。有人認為這是一種保證繁衍的自然機制，因為他們的伴侶是終身的。”

哈利吞了下口水，小聲說：“回家之後過了一段時間，我開始感覺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我不對勁。空虛。”哈利下意識地揉了揉胸口，仿佛要趕走那令他記憶猶新的疼痛。“我不知道我會不會真正死去，但我當時漸漸失去了意識。說實話，我不大記得最後幾個月發生了什麽。一切都模模糊糊。我沒法思考。我只知道自己需要你。”

亞當咬住腮幫。“你形容得像是某種疾病。”疾病，不是感情。

“算是吧。”

好吧。哈利不是因為想他才回來的。他是因為某些無法滿足的生理需求才回來的。

亞當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哈利絲毫不知道亞當心裏有多難受。他接着說：“克薩重建了我和蕾倫’希尼’古爾的契絆，但感覺變了。契絆能壓抑我的感官，但不能壓抑我的本能。克薩意識到我必須回到你身邊，他采取了政治手段，提出了一些議題，不只是在卡魯維亞，還在跨星系——”

“他可真是大好人。”亞當盯着手裏的酒瓶。“好了，滾出去。”

房間裏一片沉寂。

“什麽？”哈利輕聲問。

“別裝沒聽見。”亞當知道自己的語氣相當冷酷刻薄，他也不打算掩飾。“滾。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滾吧。”

他聽見哈利顫抖的吸氣聲和呼氣聲。“你已經——現在你不再想要我了？”

亞當把酒瓶舉到唇邊。“我當然想要。”他故意曲解哈利的話。他盯着哈利的眼睛。“我操了你，你忘了？”

哈利張開嘴，眉間出現了一道小小的皺褶。“你在裝刻薄，”與其說難過，他的表情更接近困惑。“你不是刻薄的人。”

亞當往嘴裏倒了點酒。“人會變。生活就是這樣。你該走了。我今天很累，沒力氣再招呼你了。”

哈利盯着他。

“怎麽？”亞當說。“你的車還沒來？那什麽傳輸裝置要充電？不好意思，我只是個沒開化的地球人，只配跟你打一炮。我可不懂你那些高精尖科技怎麽用。”

哈利歪着頭審視他，那樣子像只小鳥。一只美極了的了小鳥，他想吻遍他的身體。

亞當使勁閉了會兒眼睛。見鬼。

“滾。”他咬牙切齒地說。比起哈利，他自己更可恨。

他沒有目送哈利離去。

哈利離去的感覺比他關門的聲音更鮮明。

亞當環顧四周，客廳裏一片寂靜。仿佛一切都還是原樣，沒有變得更暗或者更空。他沒有因此感到孤獨。他對此毫無感覺。

他什麽感覺也沒有。

亞當倒在沙發上，再次舉起酒瓶，失焦的視線投向天花板。

他遇見哈利的那天還歷歷在目。有意思的是，他平時總是去街角的那家咖啡館，從來沒去過“星咖”——他不怎麽喜歡那兒。要不是那天他喜歡的咖啡館人太多，他大概永遠不會遇見哈利。

但願他沒遇見。

他又喝了一口，享受随之而來的燒灼感，然後又是一口。

門猛地開了。亞當将酒瓶子停在唇邊。哈利氣勢洶洶地再度闖進來，他那一臉固執看起來跟平時迥然不同。

“我才不讓你這麽做。”哈利說着，大步走向亞當。

亞當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哈利跨上他的大腿，壓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沙發靠背上。亞當不用費什麽力氣就能把人推開，他只是被震住了。

“我才不相信你對我已經完全沒感覺了，”哈利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還有感覺。我能感覺到。在做愛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亞當裝出一副波瀾不興的表情。“打炮就是打炮，別誤會了。你讓我把你忘了，我就照做了。”

哈利嘴唇發抖。“你騙人。你只是傷心，因為我對你撒了謊。那不是我的本意，對不起。我真的真的覺得很抱歉。”

老天爺開開恩吧。那雙眼睛太犯規了。它們果然不屬于地球人。

“我不想聽你道歉，”他冷冷地說。他告訴自己這麽做沒錯。他愛哈利，而哈利從來沒有回報過同樣的愛。哈利只是為了滿足某些生理需要才回來的，真他媽見鬼。哈利騙了他一年多，他憑什麽認為哈利不會再故技重施？等到他不再需要被亞當操，他就随時可以消失。他們的關系總是處于失衡的狀态，亞當總是在盼着哈利回來，盼着他留下。他得及時止損。無論他有多想把哈利擁在懷裏，多想填滿他的身體，多想把他囫囵吞下，徹底品嘗他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并據為己有銘記在心，把他藏在只有他能接近的地方，汲取他的氣息。他幾乎無時無刻不想這麽做。

“我沒有騙你。”亞當望着哈利的眼睛，希望對方沒在讀取他的心聲。“你說過讓我忘了你。一年過去，我做到了。數不清多少次地做到了。我跟其他人上床了。”他心中由此而生的負罪感證明了他還是他媽的忘不了哈利。他不欠哈利什麽。哈利利用了他，然後為了家族又狠狠抛棄了他，而且居然還敢留下一封“祝你幸福”的狗屁信件。他不欠他一分一毫。

聽着亞當的話，哈利鼻翼翕動，雙手捏緊了亞當的肩膀。“你不愛他們任何一個。”他有點鼻音，語氣充滿了占有欲。“我是你唯一的寶寶。你說的。”哈利有點哽咽， 他停下來做了個深呼吸。“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求你了。也許我可以解釋。我願意解釋。我想跟你在一起。”哈利強撐着笑容，望着亞當的眼裏全是渴望與依戀。亞當不由自主地起了反應，不止一個部位。

亞當移開視線，拼命控制自己的身體和感情。

“你對我的感覺不是愛，哈利。”他說。“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哈利一臉迷惑。“什麽？”

“你回來不是因為你愛我，”亞當木然地說。“而是因為某些我無法理解的生理需要。對，你需要我。你需要的是我的身體。誰能保證你這次不會再溜走？我受夠了，哈寶。你每次消失都會把我弄得不死不活，我再也受不了了。”他笑了幾聲。“況且我知道了你連地球人都不是，更是雪上加霜。要是你有一天又不見了，我甚至沒法去找你。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也沒法知道。我不想日複一日地活在懷疑和恐懼中。”

哈利的手沿着亞當的下颌游走，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胡茬，手指梳理着他頸後的發絲。“我明白。你以為我不怕？我也怕。你屬于跟我完全不同的種族。我需要你，但你并不需要我。我知道你就是我今生唯一的伴侶，但我對你來說不是。你對我的感情随時可能消失。”他垂下眼睫。“你不明白我有多麽需要你，你不懂那種感覺。”

亞當沙啞地笑了。他用指尖托起哈利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不懂？就在我自我催眠覺得我恨你的時候，我還是會夢見你的笑臉。我邊幹別人邊恨他們——我也恨我自己每次都他媽把他們想象成你。我有好幾個月甚至不敢走進你的房間，怕自己會失控。你或許是生理上需要我，但我渴望的并不只是你的肉體。‘你需要我’，這對我來說不夠。你回來是因為什麽見鬼的生理原因。事實上，如果你不是真的‘需要’我，你是不會回來的。”

哈利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發出一聲苦澀的悶笑。“我是不能回來，亞當。”他哽咽了。“當時我的精神瀕于崩潰，生命危在旦夕，否則克薩是不會幫我的。”哈利搖搖頭。“你誤會了。蘇爾’克’圖人的終身伴侶并不是靠生理機制維系的。他們不是沒有理智的野獸，他們很挑剔，他們在确定伴侶人選後會追求對方很長時間。科學研究證實，他們與伴侶之間如果沒有親密的感情就無法産生性欲——類似地球人的半性戀。只有在他們真正交配之後，生理機制才會啓動。”

哈利沖他弱弱地笑了笑。“早在咱們做愛之前很久很久，我就想成為你的人。那跟生理原因無關。是因為我想。只是那時候我的契絆還在，我還不太明白。”他紅着臉笑了一聲。“你不記得了？那時候我整天繞着你轉，想賴在你身邊，讓你抱抱，或者摸摸？我好喜歡親近你，好喜歡你的味道，就算你剛從健身房出來，自稱‘臭烘烘’的，我也喜歡。我好喜歡當你的寶寶，你的小乖，還有你的甜心。”

亞當緊緊盯着他。

他不知道該想些什麽，該相信哪句。

“我總是很喜歡觸碰你，”哈利舔着嘴唇輕聲說。他的手從亞當肩上滑進了他敞着懷的襯衫。“盡管當時我還沒有性欲，我還是深深地被你吸引了，即使契絆也無法阻擋。但我不太明白那是怎麽回事，直到契絆完全消失。”他望着亞當的眼睛，表情誠懇，毫無防備。“我一見到你就愛上你了，真不可思議。你照亮了我的世界。我想讓你快樂。我想讨你歡心。我想看到你對我笑，叫我小乖。我想聽你說我與別人不同，我是你唯一的寶寶。在我的欲望覺醒之前我就愛上你很久很久了。”他握住亞當的手，舉到唇邊。“我愛你，”他喃喃說道，“一直都愛。我的身體需要你，但這不能抵消我非常非常愛你這個事實。因為我真的愛你。”他像只小貓似的蹭着亞當的手掌。“我愛你，超乎你的想象。我不在乎家鄉的人會因此對我産生什麽看法。我想成為你的。我是你的。你的哈利。”他吻着亞當的掌心，眼中毫不掩飾他的依戀。“我屬于你。除非你不要我。”

除了望着哈利，亞當什麽也做不了。他的心髒在重重地跳動。“真的嗎？”他的嘴唇幾乎沒動。

哈利眼中泛着水光，點了點頭。“你是我的全部夢想。我想陪你一起變老。我想吻你的第一條皺紋。我還想在将來要幾個孩子，他們的眼睛和笑容跟你一模一樣，我要寵壞他們。我想跟你天長地久。”哈利吻着亞當的手腕內側，讓他整條胳膊都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