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錢楓黑臉
送走了皇上和賈大胖一家,錢楓和石榴并沒有在路口目送太久,因為錢楓還有事要做,得帶着松球去縣裏一趟,石榴也要和川兒去娘家看看。賈大胖想讓一家子過全新的生活,而錢楓只想和石榴繼續過這簡單的日子。
在去縣裏的路上,松球一直悶悶不樂。
“二叔,要是我将所有實情供出來,梨花嬸子最後會被行死刑麽?”
錢楓懂得松球的心思,因為梨花在他面前并沒有表現出惡人的一面,即便松球現在知道梨花當時是在騙他,他仍然不恨梨花,認為梨花罪不至死。
錢楓不想讓此事給松球心裏留下陰影,童年應該過得明朗快樂才好。
“松球,你将實情都供出來,不但不會害得梨花被行死刑,還會讓判官大人覺得梨花不算太壞。但是……她的罪并不只是騙你來勒索我的錢,還有她曾經害死了她的丈夫李小郎,殺人償命,梨花多半是……兇多吉少,但這與你無關,這是她罪有應得。”
松球低着腦袋說:“可是梨花嬸子說她不是故意害死李小郎的,她說當時害怕李小郎把病染給了她。”
錢楓怔了一怔,“你相信她的話?”
松球點頭,“相信,都說人之初,性本善。梨花嬸子那時才剛嫁到李家,和李小郎無仇無冤的,她為何要害死他?我覺得憎惡一個人,至少要和他相處了一段時日,發現他很讨厭才會憎惡或恨的,二叔,你說對不對?”
錢楓被松球說得無言以對了,這世上确實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梨花當時頂多只是讨厭李小郎而已,或許真的沒有想殺他,松球說的很有可能是對的。
錢楓感嘆道:“人做錯了事總是要受到懲罰的,無論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就像你上回和穗兒在屋前玩扔石頭,不小心将前面小缸子家的雞砸死了一樣,你和穗兒不僅要挨小缸子家人的罵,還要挨你爹娘的罵,你和穗兒還得去哄小缸子不要哭,最後你娘把自己家那只最肥的雞賠給小缸子家,這事才算了結。你和穗兒也不是故意的,但你們做錯了事,不就要受到懲罰麽?”
松球好像悟了一點,“要是人做錯了事沒有受到懲罰,以後就會有很多人故意做錯事,故意去傷害別人,對麽?”
錢楓欣然一笑,“你說得對,所以我們平時要避免做錯事,做什麽事盡量要三思而後行。”
松球看似輕松了一些,說:“我知道了,教書先生時常說要謹言慎行的。等我見了梨花嬸子,我把這個道理告訴她,她或許就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叔侄倆到了縣裏,曲大人就及時安排了公堂審案,這時錢楓才知道曲大人這幾日升官了,他就是縣令大人,還直接負責梨花的案子,當個判官坐在公堂之上。
松球遠比錢楓想象的要膽大,他将當時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得很清楚,還對跪在旁邊的梨花講了好些道理,叫她承認錯誤,好好伏法,接受懲罰。也不知梨花是聽進了松球這些道理,還是本來就看開了,她沒有一句辯駁,氣色也極差,好像大病了一場。
審案子不是一會兒的功夫,錢楓和松球在縣裏住了兩日,此案才算差不多了結。其實這個案子審得十分順利,按照程序都審完了後,曲大人判梨花下個月在牢裏自盡,死的方式和日子由她自己選。
退堂之後,錢楓和松球被曲大人請到他的家中坐一坐。錢楓有些不解,問:“曲大人,咱朝律法裏有判犯人自盡這一條麽?”
曲大人笑道:“這是命案,還得把案宗送到京城由刑部過了審才行,這種判法可是新登基的皇帝親自拟的,說以後凡是女人要被行死刑的,就讓她自盡,女人上斷頭臺這般血腥場面還是不要讓圍觀的百姓見到才好。待她自盡後,讓仵作來驗過,再呈報給刑部。”
錢楓心裏小小觸動了一下,皇上竟然還是個尊重女性的皇帝,這倒是挺難得的。
松球心裏也沒那麽難受了,讓梨花自盡,總比她被砍頭要好。
在縣裏足足呆了三日,錢楓和松球都想家了。想到身上帶了一顆金錠,錢楓便求曲大人一件事,讓他幫忙買一匹馬,平民百姓想買馬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讓曲大人辦,就容易了許多。
曲大人知道錢楓和賈大胖要好,也知道賈大胖去京城入朝為官,錢楓這點小事他自然是爽快地答應了。
錢楓另外還拿出一袋子銀兩給曲大人,說是給他的好處,去年就說好了因開石頭山的事,每年都要給他好處的。沒想到曲大人吓得臉色都青了,直說再也不敢要什麽好處了,還說以後每年給縣裏上交的錢也要減免一半。
錢楓知道曲大人在害怕什麽,也不為難他,這樣正好還省了一筆銀子。
錢楓騎着馬帶着松球回家,一路上心裏挺興奮,這匹馬相當于一輛汽車,他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代步工具,生活質量在逐步上升呢。
一回到家,石榴就興奮地說桃花村好些人家都要養雞,而錢家村的人都要養鵝,因為叔叔家一直在養鵝,聽石榴這麽說,叔叔就打算今年孵很多很多鵝崽,這兩日村裏人都搶着提前付錢買鵝崽。
錢楓聽了覺得不錯,這些人養家禽倒比種草藥的興致要高,說來大家還是想把田和地留着種糧食,糧食能填飽肚子,但草藥不能呀。
錢楓笑問:“哪些村願意養豬和鴨呀?”
石榴拿着棍子在地上畫着,“多着呢,張裏正都來找過我了,你瞧,這是張裏正告訴我的,他來安排哪些村養什麽,這三個村養豬,這三個村養鴨。對了,張裏正不僅把自己管的這十個村都安排好了,還讓管着另外十個村的邱裏正也仔細安排着呢。”
錢楓忽然緊張起來,“你沒說是皇上來過咱家,而且是皇上親口答應了你這件事吧?”
石榴将手裏的棍子一扔,不高興地說:“你幹嘛總把我當傻子看待?我說是三品官員黃大人同意的,就連爹娘和大哥大嫂都不清楚呢。”
錢楓摸摸石榴的臉,嘻皮笑臉地說:“這就對了嘛,你是聰明絕頂的石榴,怎麽會傻呢。”
這時葛桃花走進了他們的院子,滿臉紅光的,說:“二弟,你這匹馬花多少錢買來的,五兩銀子夠不夠?我……我也想買一匹呢,以後松球就可以騎着馬去上學了。”
錢楓臉微僵,硬着頭皮笑了笑,“大嫂,松球還是小孩,他要是騎馬上學,這多招人眼紅呀,小孩不要太招搖,這對他不好。”
葛桃花見錢楓不樂意,便說:“我這不是為了松球好麽,這樣以後就沒人敢綁他了。”
“騎馬就能防得住被人綁麽?倘若真有那種惡人,就會連人帶馬一起綁了了。”錢楓見大嫂吓得身子一顫,連忙又道,“大嫂,你放心,經過此事,以後沒人再敢綁松球了。再說了,馬真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不是五兩或五十兩的事,我這是讓縣令大人幫忙買的,若是為了這種事總去求他,也不太好。”
葛桃花有些不悅,既然能找縣令大人幫忙,那就多求一次又能怎樣。可是自己家畢竟是靠錢楓才過上了好日子,她也不敢多說什麽,就點頭道:“那……那就算了吧。”
葛桃花正要出院門,石榴忽然跑上前去挽着她的胳膊問:“大嫂,你家打算養什麽?”
葛桃花搖頭道:“我家啥都不養,養豬得整日去打豬草,養雞、鴨、鵝又得每日趕着它們出去找食,累得慌。反正有錢桐春秋兩季養蠶,我再種兩畝田和一畝草藥就足夠了。”
石榴好奇,“咦?大嫂,你家不止兩畝田和一畝草藥呀。”
“其它的都賃給二喜種了,家裏又不缺錢,種那麽些多累呀。對了,桃花村那個棚子我也不要了,且不說現在還沒人來玩,即便有人來了,我也顧不上,家裏這些活都忙不開呢。”
石榴提醒她,“你可以雇人幹的,各個村裏一堆閑人呢。”
葛桃花以前幹活非常拼命,可她現在忽然不拼命了,石榴有些想不通。葛桃花卻喜色地說:“石榴,我家也要蓋大院子了!我得忙着這事,哪些空閑去養豬或做買賣。”
葛桃花說到這,忽然又調轉身子來跟錢楓說:“二弟,你借給我家一百兩銀子可好?我打算在路對面那塊地上蓋大院子,也蓋個三層樓的。”
錢楓頓時臉一垮,“大嫂,舊院子足夠住了,你幹嘛還要蓋,我那一間都騰出來了,就是留給你們的。路對面那塊地只能種莊稼,不能蓋院子。”
葛桃花使着眼色說:“二弟,你怎麽越活越死腦筋了,我給張裏正送個十兩八兩的,他還能不同意?”
錢楓沒好氣地說:“張裏正不會同意的,他不會讓你開這個頭,否則個個都要這麽幹,他這個裏正怎麽當?還有,你把十兩八兩說得那麽輕松,靠你和大哥,這些錢得掙一年都未必掙得來,你怎麽說的好像你家裏有幾百上千兩銀子似的。”
葛桃花的臉倏地一陣紅一陣白,“二弟,你不會是不願意借一百兩銀子給我吧,怕我們還不起?”
錢楓正色道:“大嫂,你覺得你還得起麽?我記得你家應該只有三十兩銀子吧,而且這幾個月來也花了不少,現在頂多二十兩,你張口問我借一百兩,什麽時候能還得清?”
葛桃花僵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平時錢楓不是說了只要他有錢,就不讓一家子跟着吃苦,怎麽今日突然變臉,連自家人都不肯幫了。
錢楓又問:“大嫂,你說蓋大院子的事大哥知道麽?”
葛桃花這時臉又變灰了,說:“我只是心裏這麽想着,還沒來得及跟他商量。”
“你們是夫妻,這事得商量着來。另外我得重申一遍,其實我家只有三百兩銀子,上次石榴準備的兩箱銀子,底下鋪的都是石頭,我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有錢,以前确實有很多錢,但都花完了。還有,即便以後我們掙來很多錢,那也是我家的,平時想借個幾兩,我會很大方地借給你,但一張口就是一百兩,我真的不能借。”
石榴過來揪着錢楓手,朝他直眨眼,不讓他這般跟大嫂說話。
其實錢楓早就對葛桃花有意見了,一家人本來是有福共享的,但她最近花錢越來越大手大腳,也沒有以前那般勤勞,覺得好像靠着他錢楓就行。
若只是這樣,錢楓也懶得說什麽,可是葛桃花竟然也要學着蓋大院子,而且要蓋三層樓,她這是想要過着和錢楓家一樣的日子。
錢楓得讓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得靠自己雙手去打拼,不能一輩子吃喝享樂都依附着弟弟一家。
葛桃花忽然眼淚滾了出來,然後跑了出去。
石榴吓得趕緊跟後面去追,“大嫂!大嫂!”
石榴跟着葛桃花跑到舊院子裏來,只是葛桃花跑進自己的屋便拴上了門,石榴進不去。
楊氏正在院子裏的地上畫圈圈,算一算拿一兩銀子出來能買多少鵝崽,她也打算養些鵝。錢老爹一人種着田地就行,用不着她插手,現在柳兒也會走路了,她就打算以後一邊帶着柳兒還能一邊養些鵝。
她見石榴追着葛桃花進來,有些納悶,“你們妯娌倆吵架了?”
石榴走過來蹲下,搖了搖頭,“娘,不是我和大嫂吵架,是錢楓和大嫂吵架了。大嫂想在路對面的那塊地上蓋大院子,問錢楓借一百兩銀子,錢楓不借,還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結果把大嫂給氣回來了。”
“啥?”楊氏一下驚跳了起來,“借一百兩銀子蓋大院子?她瘋了吧,咱這院子還不夠住的?”
楊氏跑到葛桃花門前拼命踢了起來,“你給我出來說清楚,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們老兩口住了就想另蓋院子?你好大的口氣,動不動就一百兩,你當你家是煉銀子的!”
楊氏将門踢得搖搖欲墜,石榴拉都拉不住,“娘,你別踢了,大嫂心裏不好受,你就別再說她了。”
葛桃花本來是趴在床上哭,聽婆婆對她這麽兇,她氣得爬起來,一下将門打開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娘,你可不能這麽偏心,我是借錢又不是要錢,二弟那意思好像我一輩子都還不上。他怎麽就知道我還不上了,松球現在讀書可好着呢,教書先生時常誇他,将來倘若中個舉,能當上大官人,一百兩算什麽?我說給松球買匹馬,二弟就一副只能他騎馬,別人都別想騎的樣子,我說蓋大院子,他又一副只能他家住得起大院子,別人都是癡心妄想。我還不信了,我家松球将來有出息了,能比他過得差?”
楊氏伸手“啪”的給了葛桃花響亮的一巴掌,在旁的石榴都被吓得身子一顫。
葛桃花捂着臉,睜大了眼眼,“娘,你竟然打我?”
“我打你怎麽了,好日子不過淨瞎折騰!張口閉口松球松球,我好好的孫子都要被你教壞了,且不說他長大後能不能當大官人,即便當了官又能怎樣,那個賈大胖我也沒瞧着他多有錢,聽說縣令的月俸才二兩銀子呢,一年也只有二十多兩,難不成你還想讓松球長大當官去貪贓枉法?”
楊氏将葛桃花推到一邊,然後走進她的屋子,直翻她的床底。
葛桃花顧不得臉疼,跑進來攔住楊氏,“娘,你想幹嘛?”
楊氏将她拉開,“閃開!我幹嘛?我找錢!把楓兒給你家的錢都找出來,留着松球以後娶婆娘用,可別被你給糟蹋光了。”
石榴不想此事鬧大,她喜歡錢楓說的那句“家和萬事興”,便拼命拉着楊氏,“娘,你別這樣。”
“石榴,你別管!”
眼見着楊氏将葛桃花放在床底的箱子給拉了出來,石榴只好動用武力了,直接将楊氏給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