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有了新打算
傍晚時分,石榴等着錢楓回家吃晚飯。早上錢楓出門時說過,他只是幫着賈大胖把錢送到縣裏,具體買糧事宜他就不管了,一定會趕回家吃晚飯的。
可是天都黑了,他還沒有回來。石榴和惠兒坐在寬敞的“飯廳”裏等着,錢楓給這間用來吃飯的屋子取名叫飯廳,大家也就都跟着這麽叫,只是沒有他在,這間飯廳就顯得十分冷清。
她們倆越等越着急,郭大娘走過來說:“要不你們先吃吧,再等下去菜都涼了。”
惠兒搖頭,“這哪行,石榴說了,錢楓早上說好了晚上會回家吃飯,我們怎麽能先吃。我去看看娃兒,石榴,你呢?”
石榴起身來門口張望了一陣,仍不見人影,蔫蔫地說:“我也去看看多多。”
郭大娘小聲道:“他們都睡着了,你們動靜小點。”
兩個小家夥都睡得很香,躺在各自的搖籃裏,一呼一吸很均勻。石榴和惠兒就坐在旁邊發愣地瞧着,其實心裏都有些擔心。
石榴擔心錢楓會跟着賈大胖一起去送糧,不會回來了。惠兒擔心賈大胖送糧去北方會有危險,也擔心連累了錢楓,兩人都焦慮不安。
這時楊氏從舊院子裏出來了,她來到這邊朝院門裏張望了一陣,然後又走了進來,見石榴和惠兒守着孩子不說話,便問:“楓兒還沒回家?”
石榴搖頭,“娘,你別擔心,錢楓和大胖大哥去縣裏玩,或許被什麽事耽擱了,再等一會兒他應該就能回家。”
楊氏以為錢楓和賈大胖真的是去縣裏玩,她還擔心賈大胖把錢楓帶壞了,可當着惠兒的面她也不好說什麽,便轉身走了。
來到舊院子裏,楊氏在錢老爹面前埋怨起來,“這個賈大胖雖然是個大官,為人也和氣,可你看他那一身膘,平時肯定是吃喝嫖-賭樣樣不落。楓兒跟着他去了縣裏玩,可別玩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若是賭就算了,楓兒有錢應付,要是去……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将來這名聲可就毀了。”
錢老爹吧唧吧唧抽着旱煙,然後咧嘴笑,“瞧你這個娘當的,自己兒子是什麽樣的人還不知道?在吃吃喝喝上他都沒怎麽揮霍,怎麽可能去嫖-賭,你淨瞎擔心。”
楊氏斜了錢老爹一眼,“你倒是不操心,我是怕賈大胖把楓兒給帶壞了。”
錢老爹得意地說:“誰帶壞誰還不一定呢,我瞧着啊,賈大胖是跟着楓兒屁股後面轉的人,只有他聽楓兒的份,楓兒怎麽可能跟着他學壞呢,他跟着楓兒學好還差不多。”
楊氏覺得他這話說得倒挺有理的,憋着笑說:“你就吹吧,就數你的兒子有能耐,行了吧?”
石榴和惠兒還在等着,忽然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着又響起陌生人說話的聲音。郭大娘在外與那人交談了幾句,那個人就匆匆走了。
郭大娘關上院門,跑進來說:“夫人,大人派人來說,他收糧順利,明日就能起程去北方了。對了,剛才那個人還替坊主給石榴傳個話,說坊主在外面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辦,得過個四五日才能回家。”
“四五日?”石榴嚷了起來,“那不是要等到過大年才能趕回來?”
郭大娘點頭道:“剛才那個人确實是這麽說的。”
惠兒安慰道:“石榴,你放心好了,錢楓做事向來有主意,他說有重要的事要辦,他就一定是有事。只要過大年能回來就好,如此說來,他沒有跟着大胖去北方,你應該安心了才是。”
石榴撅着嘴,“這個臭錢楓,有啥重要的事就不能說出來麽,搞得神秘兮兮的。好了,不等了,咱們吃飯去吧。”
惠兒唉嘆了一聲,“錢楓再怎麽胡鬧,他至少能回來和一家子過大年,大胖倒好,就這麽偷偷地走了,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
石榴怕惠兒傷懷,不再說這事了,“走,咱們吃飯去,我肚子早餓了,要知道這樣咱們就不用等了。”
吃了飯,惠兒就抱着賈仁上樓了,石榴躺在她和錢楓的那張大床上,滾來滾去愣是睡不着。本想給錢多多喂奶,可他睡得又香又沉,撓都撓不醒。
石榴實在沒事可幹,便開動機關,将剩下唯一的一個箱子打開了,裏面只有七十多兩碎銀子。石榴捏着銀子玩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銀子底下似乎鋪了一層東西,她伸手揭起這層木板,發現裏面放着一個草本。
她以為是賬本,拿起來随意翻着。可是翻來翻去,她感覺這不太像是賬本,倒像是記着什麽事的本子,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字和一些奇怪的符號,她忍不住嘀咕,“這些字寫得怎麽都跟鳥兒似的,全都要飛起來。”
再費勁看了許久,她仍是啥也沒看懂,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天書啊,寫了這麽厚厚一本,我竟然一個字都看不懂……,不對,也有我看得懂的!”
她翻到其中一頁念了起來,“老……婆和……和兒子?”嗯,她覺得好像是這個意思,但這個字又不太像是“兒”子的兒。
她本想接着念下去,可是字跡實在太飄逸,飄逸得每個字只有簡單的幾筆,還亂飛亂舞,她實在認不下去了。
她把這個本子放回原處,唠叨道:“錢楓啥時候練了一手草書,他平時總閑我睡得早,就自己起來寫呀寫,原來是寫這些東西呀,鬼都看不懂!”
把箱子放進去蓋好,她再爬上了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她還做了個夢,夢見錢楓不要她了,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她在夢裏哭得肝腸寸斷,直道要去尋死,後來不知怎的她沒有死成,接着又夢見錢楓和賈大胖去北方打戰了,渾身是血地回來。
石榴吓得直喊錢楓的名字,終于把自己給喊醒了。
她睜眼一瞧,已經天亮了,原來那只是一個夢,幸好幸好!她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胸口。
惠兒在門口喊:“石榴,我把早飯做好了,起來吃吧。”
石榴趿着鞋跑出來,“已經這麽晚了?”
惠兒戳她的腦門,“喲,剛睡醒的大美人,難得睡一個懶覺吧,趕緊去穿好衣裳,可別着涼了,給多多喂了奶就過來吃飯。”
吃早飯時,石榴幾次欲開口說夢中的事,最後還是忍住沒說出口。後來她又想把錢楓寫的那個本子給惠兒看,說不定惠兒能識得一些,可是想到惠兒并沒有讀過書,識的字也是賈大胖教的,而賈大胖自己認的字加起來估摸着也不會超過三百個。
她想想還是算了,說不定那是錢楓的秘密,誰都不能看呢。
這幾日石榴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打掃屋子,準備年貨。和一家人一起做糖塊、炸撒子、炸面片、熬豬油,她倒也開心,只是心裏十分想念錢楓,嘴上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怕大家笑話。
錢楓去縣裏一玩就是好幾日,不僅楊氏着急了,就連葛桃花也懷疑錢楓是不是在外面喝花酒玩女人去了,可是放着家裏這麽一個大美人,他還能被外面那些不幹不淨的女人給迷惑住了?這倒是讓她有些想不通。
就在一家人都為錢楓着急上火時,錢楓終于回來了,正是大年三十的上午。
錢楓拉着板車,拖了好幾袋東西回來。石榴飛快地跑過去迎接,先是在錢楓臉上摸了摸,再摸着他的胳膊和腿,還有身子。
錢楓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癢得直發笑,問:“你這是幹嘛,沒見過我這般玉樹臨風的男人?”
石榴終于放心了,本是想哭得很,卻又笑了起來,“你總算是回來了,還是四肢健全的回來了,真好!你可不知道,我這幾日夜裏做了好多夢,不是夢見你去打戰被打得缺胳膊少腿,就是你去了什麽異界,再也不回來了。”
錢楓上下打量着石榴,驚道:“喲,你這是想我想得又瘦了?瞧你淨做些不吉利的夢,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本來我是想帶着你一起去辦事的,可是你得給多多喂奶,我只好一人去辦了。這可是大事,我得想辦法掙錢,不能真的呆在家裏坐吃山空。”
石榴癟嘴道:“大過年的你想什麽掙錢的事呀,咱家又沒落到那個份上,丢下我和多多在家裏,都快急死我們了。”
錢楓攬着石榴的腰,“好了好了,我的大美人,不生氣了,好麽好麽?”
他還湊過來親了石榴一口,石榴又憋不住笑了起來。
錢楓拉着她過來看這幾袋東西,石榴雙手解開繩子,扒拉着袋口往裏瞧,本以為錢楓帶回來什麽值錢的東西,卻是滿袋子黑乎乎的種子,“這是什麽玩意呀,炒着能吃麽?”
錢楓抓一把在手裏掂着,“你咋見着什麽都想着它能不能吃?這可是值錢的寶貝,種在地裏就都長出藥材。這裏有五個袋子,就是五種藥材種子,每樣足足一大袋,一袋子的種子就能種好幾畝呢,來年咱們有活兒幹了!”
“種藥材?”楊氏和葛桃花跑出來齊呼,她們搞不懂種藥材能幹嘛,又不能吃,難道還能賣?
惠兒以前在縣裏住過,她倒是懂一些,“錢楓,你是打算種藥材賣麽?這些是從哪裏弄來的,種出來能賣得掉麽?”
“嗯,終于有人問出靠譜一點的話了。”錢楓得意地一一拍着這五個袋子,“那日大胖收糧,碰到一位同僚,這位同僚要送大量藥材到京城,他們倆就打算結伴一起去。我聽此人說這些藥材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他懂這些,也知道哪裏有好藥材買,我就讓他告訴我哪裏有種子可買,結果我就樂颠颠地去了,然後我又花幾兩銀子讓人家教我如何種,當了一回學徒呢。”
錢楓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瞧,這就是我學來的耕種紀要!”
“紀要是什麽東西?”石榴完全聽不懂,她将本子接過來翻開一瞧,字都寫得端端正正的,有不少字都是她識得的,和箱子裏那一本上寫的字完全不一樣。
或許箱子裏那本不是錢楓寫的吧,而是他從哪兒撿來的,石榴只好這麽尋思了。
楊氏瞧着這幾袋子的藥種子,她啥話也沒法,只是嘆了一氣,大過年的她也不想說什麽掃興的話,只是幫着把袋子往屋裏擡。
葛桃花實在憋不住,直言道:“二弟,咱家的地都要種糧食的,哪能用來種這些東西,倘若賣不掉,豈不是白種了,這些東西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你還買來這麽些,一袋子就得種個四五畝,你這足足五袋,那就得種二十畝了,誰願意種呀?”
錢楓根本不為這個發愁,“大嫂,這些雖不是糧食,但種出來可比糧食值錢多了,我自己種個兩畝,再讓岳父家種個兩畝,剩下的找村裏人種,待收成的季節,我就全都收過來,轉手賣給商家,你就瞧好吧。”
錢楓隐約記得小說裏寫着西門慶家的祖上就是靠販藥材掙來了大錢,藥材自古至今都是值錢的東西。他還記得小時候家裏人買中藥喝,那些中藥好像是以“克”來算錢的,值錢得很。
石榴雀躍地說:“肯定能賣上好價錢,錢楓,到時候咱倆再一起去益城吧。”
錢楓擺手道:“不用去益城,咱們也不必再吃那個苦,要是沒人上門來買,到時候我找大胖的那位同僚,讓他收了都能掙上不少錢。沒有中間商層層剝利,他肯定會給我一個公道價。”
葛桃花笑道:“哪有那麽好的事。”
錢楓也懶得和她争辯,笑而不語。錢老爹和錢桐都過來幫忙扛袋子,他們和楊氏一樣,雖然不看好錢楓種藥材,但也不反對他這麽做,無論掙不掙錢先種了再說,何況錢楓手裏有的是錢,掙不到錢也不用發愁。
他們和楊氏倘若知道錢楓現在已經散盡家財,怕是要呼天搶地的,不會想得這麽輕松了。
這一日是大年三十,大家也不多扯種藥材的事,而是歡歡喜喜地過大年。錢楓回家了,石榴也不再胡思亂想,吃年夜飯時直往錢楓的碗裏夾好菜吃。
夜裏,錢老爹和錢桐坐在火盆旁守夜,其他人都睡下了。
錢楓累了這些日子,也困乏得很。他和石榴狠着勁在床上一番雲-雨之後,再呢喃地說了幾句話,便沉沉睡去。
石榴卻如何也睡不着,因為大年夜裏的大紅燭是不能滅的,燭光閃閃的,她被閃得越來越清醒。她穿好寝衣坐起來,見錢楓光溜榴的背還露在外面,便為他仔細蓋好被子,還忍不住親了他一口。
看着錢楓躺在她的身邊,她坐在那兒差點高興地笑出聲來,不再害怕他一去不回了,感覺有他陪着,這日子無論怎麽過都是美好的。
特別是錢楓熟睡的模樣,讓她瞧着就想好好疼着,她還爬過來瞧一瞧多多睡覺時的樣子,再和錢楓這麽一對比,感覺這對父子還真是像,眉眼的輪廓一模一樣,睡覺時都愛嘟着嘴,就像随時都要親親一樣。
瞧着瞧着,石榴就忍不住一陣發笑。這時她見床頭的矮幾上放着錢楓寫的那本藥材耕種紀要,她又拿起來翻了翻。但凡是錢楓教過她的字,她都認得,錢楓沒教過她的,她也能看清筆劃,或是念半邊,也能大概猜出是什麽意思。
她心血來潮,想拿這本和箱子底下那一本放在一起比對一下,雖然她覺得箱子裏那本有可能不是錢楓寫的,但她的本能告訴她,倘若不是他寫的,他是不會這般珍惜收起來,而是會拿出來和她一起看的,還會說說他是從哪兒撿的。
可是錢楓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事,錢楓竟然有事瞞着她,她就覺得那個本子的不一般來。她偷偷地打開機關,拿出本子,然後把兩本都攤開放在床上,她就那麽撐着腦袋趴在床上看着。
錢楓翻了一個身,伸手摟石榴,卻摟了個空,他微微睜開眼,醒了。
“石榴?你去哪兒了?”錢楓雖然醒了,卻仍迷糊得很。
石榴鑽進被子裏,爬到錢楓的面前,把腦袋伸了出來,嘻嘻笑道:“我在這兒呢。”
錢楓摟緊着她,“你怎麽睡那一頭去了?”錢楓嘴裏說着話,眼睛又閉上了。
“我睡不着嘛。”石榴躺在他的胳肢窩裏,“我在比對着你的字呢。”
“什麽字啊,你不好好睡覺比對什麽字,我的大美人,好寶貝,趕緊睡吧。”錢楓腿一伸,踢到了本子。
接連“啪唧”兩聲,兩個本子都掉到了地上。
石榴爬起來過來撿本子,錢楓迷迷糊糊半睜着眼朝這邊随意掃了一眼,本是困意濃濃的他,這麽一掃,吓得他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石榴,你……你怎麽把這個都給翻出來了?”錢楓臉色微紅,腦子裏迅速運轉起來,琢磨着怎麽跟石榴解釋。
石榴拿着兩個本子過來了,“錢楓,你藏在箱子裏這個本子上的字是不是你寫的,我咋都不識得呢,還有好些奇怪的畫符。”
錢楓暗笑,哪裏有什麽奇怪的畫符,不就是阿拉伯數字和一些字母麽。
他若無其事地又躺下了,說:“這不是我寫的,是我上回在縣裏撿來的,感覺像是算卦的東西,我就收了起來,平時沒事拿出來琢磨琢磨,說不定哪日我真的能成為算卦大師,當個錢半仙呢。”
“真的是你撿的呀?”石榴有些掃興,“你撿回這個也不跟我說一聲,還偷偷藏起來,我還以為是你有什麽秘密呢。”
錢楓閉着眼睛說:“你的男人就是普通人一個,哪有什麽秘密,我是想好好學幾卦,到時候在你面前施展一番,好讓你驚喜嘛。”
“真的?到時候可得給我和多多算幾卦哦!”石榴把本子都放回原處,再爬上床來。
錢楓伸着大長手,把她摟進懷裏,說:“老婆孩子熱炕頭,真好。”
石榴卻開始神游了,老婆?這兩個字她好似在哪裏見過?
只不過神游了那麽一會兒,她如何都想不起來,也跟着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