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場秋雨一場涼, 趕考士子陸續來京, 雍寧公主素有才名, 給她府上行卷之人不在少數, 又有國子監一衆士子不時請教,她這些日子倒也忙得很。她雖忙, 季節可不等她,自顧自往前走着。等她從國子監出來, 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緋兒上前給她披上披風, 她才意識到,已然是深秋時節了。她伸出手, 雨滴滴答落在她手中, 開出形狀各異的水花,同時帶走她手上的溫度。有寒意從手中傳來,周錦河心中感慨, 這一年就這般過去大半了,果真日月如梭。
收回手上了馬車, 她忽然覺得似乎許久未見蕭無定了, 也不知她這些日子在忙什麽。不過想來是練兵習武, 周錦河細想了想,似乎未聽見風聲說她與朝中哪位大人交好。她那般冷淡之人,外人都被外表吓住了,哪還敢往上湊呢?
周錦河閉目端坐着這般想着,卻感覺馬車忽的停住, 緋兒掀開簾子查看情況,很快便進來,撩開了一邊窗簾,道:“殿下,是蕭将軍。”
從車窗往外望去,就見蕭無定身着朝服,騎在馬上,淡笑着沖她拱手行禮:“殿下。”
“早朝早該下了,将軍怎麽這時候才從宮裏出來?也不帶把傘。”周錦河頗有些嗔怪看了她一眼,上次才說要注意身子,縱使這雨不大,可秋雨到底寒冷,也容易病。她如墨般用白玉簪簪起的發都帶上了雨,朝服兩肩也因被打濕顯出深色,可偏偏是這般,卻無半分狼狽,反倒帶着幾分潇灑不羁。
緋兒很識相給她遞了傘,蕭無定道了謝接過撐開,卻是嘆了口氣,無奈笑道:“早朝是下了,陛下近些日子隔三差五找我聊,想來是要考察考察殿下看人眼光如何。早些上朝時未注意,出了宮門才開始下的,殿下這是從國子監回來?”
“是,正要回府,将軍去哪兒?”
“去師姐府上。”
“那正好,将軍上來吧,我送将軍一程。”周錦河眉眼含笑,朝她招了招手。
所謂恭敬不如從命,蕭無定道了謝,順從上了馬車。周錦河将手帕遞給她,道:“快擦擦吧,瞧你一身的雨,父皇可有難為你?”
“難為算不上,陛下只是找我問了些家中境況,想來殿下不開口,陛下也不會說太多,就是有些暗示,讓我主動些。”蕭無定接過她的手帕擦了擦,調侃道:“不想就碰上了殿下,還請殿下多給些機會才好。”
她算是發現了,這鎮北将軍表面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內在可是壞透了,心眼多得很。周錦河輕哼一聲,嗔怪看了她一眼,嘆道:“父皇也是,這匈奴單于都要入京了,還想着找你瞎說。”
匈奴單于與太子上次漠北一戰都傷的不輕,一直沒能親自來拜見承平帝,前些日子說是身子好了,在來京的路上,還有幾日也該到了,禮部這幾日正準備着接待呢。
“殿下是陛下掌上明珠,婚姻大事自然比匈奴單于重要多了。”蕭無定擦拭幹了頭上的水珠,将手帕收入懷中,笑道:“這手帕待洗幹淨了再還給殿下,殿下這些日子進展可還順利?”
周錦河倒是不在意手帕洗不洗,既然蕭無定都揣到懷裏了也就随她去了,給她遞了杯熱茶好暖暖身子,“陸續接收了不少寒門子弟,其中有幾個才華着實不錯,國子監也有幾位,就是這些日子行卷實在不少,看着有些頭疼。”她不想錯過人才,雖然每份行卷也只看開頭幾篇,數量也足夠驚人,連着墨兒每日唠叨她傷眼。
“人才雖難得,殿下還得注意身子才是,我看殿下眼中都有些血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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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跌入一雙深邃的眼眸中,周錦河有些猝不及防。蕭無定那般定睛看着她,讓她不知怎麽臉上微熱,忙避開了她的眼神,面上故作鎮定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笑道了謝,也勸她注意身子。
不多時到了溫府,想着府裏還有一堆事兒等着她忙,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将軍去吧,替我向溫姐姐問好,等過幾日閑下來我再去摘星閣聽溫姐姐撫琴。”
“好,殿下慢走。”蕭無定下了馬車,行禮恭送她離開,等到馬車看不見了,便轉身大步朝溫沅書房去。
“師姐!我記得神醫谷原來有敷眼的藥膏,你這兒還有嗎?”
這麽大動靜,十有八九離不開公主殿下。溫沅無奈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賬本,擡眼看門口的人,道:“怎麽殿下眼睛不舒服了?”
“方才路上碰到就送我過來了,我見她眼中有血絲,想來是這些日子行卷看多了。”
“你就是關心則亂,殿下府上什麽好東西沒有?”溫沅嗔了她一眼,起身從一旁匣子裏拿出一個玉盒遞過去,“喏,拿去。正好過幾日要讓人去神醫谷買藥,你要什麽一并說了。”
蕭無定笑嘻嘻接過,也不跟她師姐多客氣,列了一堆,兩人說了些事兒後蕭無定便又去了公主府,只不過趕着去城外軍營,只将藥遞給了門口小厮說了用法後便往城外趕去。
周錦河在書房,聽緋兒說了門口發生的事兒,看着那玉盒,不用想也知道蕭無定是去“打劫”溫沅了,不禁莞爾,忽然覺得心頭一暖,放下了手中的行卷,柔聲道:“緋兒,來給我敷上,試試她從溫姐姐那兒要來的藥。”
沒過幾日,匈奴單于便到了京,承平帝設宴為他接風洗塵,一衆官員與皇室均在場,破了匈奴王庭的大功臣蕭無定自然也不例外。此次來的不止烏維單于,還有其子,左屠耆王軍臣。匈奴左屠耆王便是太子,烏維單于膝下六子,唯有這軍臣,最像他,狠厲自負。如今雖對大晉俯首稱臣,可這安穩能有幾時又不得而知了。
晚間的麟德殿,燈火通明,來往宮人絡繹不絕,正是承平帝為匈奴單于接風洗塵之所。晚宴還未開始,大殿之上百官已然就座,皇帝位右側第一位乃是太子周錦乾,接着便是周錦河,其餘百官按品級依次排開,蕭無定雖是從三品,但身上有着爵位,則坐在左側稍後一些,不至于排在太後。國宴自然要盛裝,周錦河今日換上了玄錦宮袍,金絲繡的鳳凰栩栩如生,頭戴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比平時更多了幾分雍容,氣勢逼人。一旁的周錦乾同樣一身玄錦繡龍紋宮袍,皇家氣度顯露無疑。百官随即起身向二人行禮,兩人目不斜視,并列往大殿前走去,周錦河在行到蕭無定身前時卻驀地停住腳步,眉頭微蹙,輕聲問:“手怎麽了?”
蕭無定端着行禮藏在朝服下的右手分明是被繃帶纏着,才幾日不見怎麽這人就讓自己傷着了?
蕭無定仍是恭敬行禮的架勢,恭敬道:“無意傷了,并無大礙,謝殿下關心。”
不知是怎麽個無意傷的。周錦河雖心中疑惑,可這畢竟不是說話的時候,囑咐她“少飲些”便又往自己座位去。兩人到了大殿前,喊了免禮後入座,百官才又落座。周錦河眉眼淡淡似是瞥了眼殿中百官,實際是看着蕭無定,蕭無定自然感受到了公主殿下的目光,那一直不曾揚起帶着冷淡的嘴角終于勾起一絲弧度,示意她不必擔心。
見狀,周錦河斂了眸,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也罷,宮宴結束了再找她問個清楚。
承平帝與顏後随即也到了大殿,上座後便有宦官用那特有的尖細嗓音高聲道:“宣匈奴單于,左屠耆王觐見!”
在座見過那二位的怕也只有蕭無定與徐元狩了,百官紛紛将目光投向大殿門口,好奇這匈奴單于與左屠耆王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大殿門口很快現出兩個身影,身着胡服,身材不高卻粗壯,黑臉塌鼻,濃眉杏眼,泛着灰色銳利的光芒,一前一後向大殿中走來,到中央停住,右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嗓音渾厚,鞠躬道:“烏維(軍臣)問大晉皇帝陛下好。”
“單于、左屠耆王遠道而來辛苦了,不必多禮,請坐。”承平帝大手一揮,便有宮人引兩人入座,宮宴随即開始,美酒佳肴,弦樂歌舞俱是絕佳,看的匈奴單于與左屠耆王都亂了眼。匈奴單于已過耳順之年,身子看起來倒是不怎麽好,想來是上次受傷傷了元氣,與承平帝聊着。左屠耆王軍臣剛及而立,眉眼間較他父王更多了幾分銳氣與高傲,飲着杯中的酒,目光透過殿中舞女,直勾勾盯着對面的周錦河,饒有興致。他從入殿時就注意到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那眼睛就如同漠北的月亮一般,清冷高貴,讓人充滿了征服欲,想來,這就是大晉唯一的公主——雍寧公主了。他曾聽晉人談起他們的公主,無不帶着憧憬的眼神,當時還不屑一顧以為是他們誇大其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這麽美麗的女人,這世上只有他才配享用!
軍臣好不掩飾眼中的興奮,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一側嘴角勾起,如同看獵物一般盯着對面優雅用膳的周錦河。
作者有話要說: emmm今天上午和師娘面基來晚了,8月日更!目測明天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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