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3
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程楚翹的飲食中下藥——而且是一種常規藥物,并非毒藥,徐瑛華自以為自己做的是一樁極其隐秘的事,絕對不可能會被人發現。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陶君樸竟然會想到替程楚翹抽血化驗,因此識破了她暗中動的手腳。
震驚過後,徐瑛華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慌亂的神情,強自鎮定地佯裝驚訝:“啊,你說什麽?楚翹的血液裏怎麽會有降壓藥的成分呢?她該不是吃錯藥了吧。”
“我已經詳細問過楚翹了,她從沒有亂吃不該吃的東西,更沒有吃過降壓藥。所以,這些降壓藥絕不會是她自己服用的。我猜,應該是有人偷偷摻在食物裏,讓她毫不知情地吃了下去。”
陶君樸的話聽得徐瑛華背心直沁冷汗,她努力不讓聲音帶出顫音:“這……不可能吧。誰沒事會摻降壓藥給楚翹吃呢?”
“是啊,我也在想,誰會偷偷摻降壓藥給楚翹吃呢?而這麽做,對那個下藥的人又有什麽好處呢?要知道沒有好處的事基本上是沒人會做的,尤其是還要冒風險。在別人的食物裏下藥——雖然不是毒藥,卻照樣有致人于死地的可能,一旦被發現就是蓄意謀殺。如果撈不到半點好處也甘心冒這種奇險,那個人一定是腦殘。你說是吧?”
徐瑛華像個木偶似的脖子僵硬着點了一下頭,被動地附和一句:“是啊!”
“所以,我就好好分析了一下,如果楚翹因長期誤服降壓藥而導致急性低血壓休克而死的話,誰将會是最大的受益人呢?”停頓片刻後,陶君樸看着徐瑛華一字不頓地說得緩慢又清晰:“結果我發現,這個人就是你——徐、瑛、華。”
徐瑛華活像被針紮了似的直跳起來,她又是心虛又是膽寒,色厲內茬地叫開了:“陶君樸,你胡說八道什麽呀!你想說是我在楚翹的豆漿裏下了藥嗎?你拿出證據來,否則我告你诽謗。”
相比徐瑛華的大吼大叫,陶君樸的神色平靜如故,他略帶譏諷地微微一笑:“咦,我從沒說過降壓藥是下在豆漿裏,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一時不慎自己說穿了自己的把戲,徐瑛華頓時啞然。瞠目結舌了片刻後,她幹脆撒賴放潑了:“陶君樸,我什麽時候說過豆漿被人下藥了,明明都是你說的,不是我。我可什麽都沒做過,別想污蔑我,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證明是我幹的。”
“是,我的确沒有證據證明是你幹的這件事。但是目前為止,所有的線索與猜測都指向你。因為你和楚翹住在一起,你最容易在她的食物裏下藥了。”
徐瑛華嘴硬死撐:“這套房子裏可不是只有我和她兩個人住的,還有保姆呢?保姆張羅她的一日三餐,比我更方便下藥好不好?”
“嗯,保姆如果要下手的确比你更方便,但是這裏有一個前提——利益前提,下藥讓楚翹出事對保姆并沒有絲毫好處,她為什麽要冒風險這麽做呢?但是你就不同了,楚翹是程家億萬財産的繼承人,如果她意外身故,她的財産将全部歸她媽媽所有,而她媽媽只有她一個女兒,失去獨生女後,第二順序的繼承人就是你和你媽媽。屬于你媽媽的財産遲早也會是你的,這就等于你是唯一的繼承人了。所以我說楚翹一出事,你就是最大的受益人。沒錯吧?”
一直自以為隐秘的心思與盤算,此刻卻被陶君樸三言兩語就說破了,徐瑛華震駭之極地看着他,表情的恐懼慌亂再怎麽努力藏都藏不住了。而坐在她對面的年輕人,卻仿佛只是在與她作尋常閑聊般,自始至終的神色安靜,聲音平靜。
“你……你沒有證據,這一切都純屬猜測,我可以告你诽謗的。”
竭盡全力壓下滿心的震駭驚懼後,徐瑛華最終只能掙紮着說出這麽一句軟弱無力的恐吓。陶君樸淡淡一笑:“如果你要告我诽謗,請便,但我覺得你不會想跟我打這場官司的。因為事情一旦攤開來說,那我對你的懷疑,對你的猜測,都要訴之于公堂之上。你會希望這樣子嗎?還有,如果楚翹知道了極有可能是你在偷偷給她下藥的話,你猜她會有什麽反應呢?”
徐瑛華臉色一變。的确,雖然一切并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做的,但程楚翹一旦知道了這件事,也會和陶君樸一樣無需證據就能猜出她是罪魁禍首。到那時,她那個暴炭性子還不知道會怎麽發作呢,親戚就肯定做不成了。雖然她并不在乎程楚翹跟自己交惡,但她絕不願意得罪姨媽。姨媽唐素蘭一直對她照顧有加,她穿戴的各色名牌都是陪姨媽逛街shopping的結果。唐素蘭還曾經說過等她結婚時會考慮送套房子給她當嫁妝。如果事情鬧開了,以後的日子裏少了這門闊親戚幫襯,那她該沾的光該占的便宜統統都沾不到占不到了。
臉色陰晴不定地考慮了半天利弊後,徐瑛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陶君樸,你沒有任何證據就在這裏胡亂猜測我有可能暗中給楚翹下藥,我可是絕對不承認這種事的。不過,你沒有直接跟楚翹談你的猜測,而是先來找我,你是想要怎麽辦呢?”
“楚翹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了,她是一個火爆脾氣,眼睛裏容不得沙子,一般有仇當場就要報,絕不會忍讓。既然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我也不想讓你們姐妹倆失了和氣。這件事既然說起來你的嫌疑最大,為了避嫌,我個人認為你最好盡快搬走。遠離是非之地,自然沒有是非之擾了。你說是吧?”
徐瑛華一聽就明白了,陶君樸是打算把她逐出程家來保證程楚翹的飲食安全。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賴着不走,縱然她很舍不得副小姐的好日子,卻也只能咬牙點頭:“ok,那我明天就搬走,免得被人懷疑我下藥害人。行了吧?”
陶君樸卻不想再讓她多留哪怕一時半會兒,直截了當地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覺得你現在就搬走最合适。”
黑着一張臉不情不願地回房間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時,徐瑛華回想起剛才的談話還滿心震驚駭怕。雖然陶君樸從頭到尾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始終是平和的表情,平穩的聲線,卻硬生生逼出她一身冷汗。認識他以來,她和他都沒有見過幾次面,他卻能如此輕易地就看透猜穿了她在程楚翹背後搞的那些小動作。在他那番閑閑道來的猜測中,她仿佛變成了一個透明人,在他眼前再藏不住任何秘密。
最初,陶君樸在徐瑛華眼中不過是個長相還不錯,個人條件也挺優秀的年輕人。溫文爾雅的性格屬于安全無害型,如果沒有基因方面的缺陷,可謂是優秀的婚姻型選手。但是,今天他卻給了她一種全新的感觀:陶君樸,這個人看來不簡單啊!絕對是深藏不露的存在。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出程家前,禮節上,徐瑛華當然要去程楚翹的卧室跟她說一聲道個別。她小憩了一會兒剛剛睡醒,意外地發現陶君樸來了,就在床沿處坐着,開心地用胳膊肘撐起半邊身子看着他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差不多半小時了。見你在午睡,就沒有吵你。現在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她眉眼笑盈盈地看着他直點頭:“有哇,看見你馬上就好多了——陶君樸,你倒像是一丸專治我的靈丹妙藥。”
程楚翹說着這番話時,徐瑛華正好推門進屋,聽得滿心忿然:是啊,這個男人還真是你的一丸靈丹妙藥。如果沒有他,你死在我手裏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看見表姐拖着行李箱站在門口,程楚翹有些驚訝地問:“表姐,怎麽你要出門嗎?”
徐瑛華擠出一絲笑:“不是,我打算搬回家去住了!”
“為什麽?在我家住得不舒服嗎?姨媽不在家,你一個人住回去也不方便,我看你還是繼續在我家住着,等姨媽回來了再一起搬吧。”
面對程楚翹不知就裏的好意挽留,徐瑛華只能竭力想借口推辭:“不用了,楚翹,你現在在和陶君樸談戀愛,我想我還是多給你們留一點二人世界的空間吧。還有……我剛剛收到一份電郵通知,有一家公司錄用我了。那家公司離我家很近,我住回自己家上班更方便。”
徐瑛華這麽一說,程楚翹也就不再挽留了:“哦,既然是這樣,表姐,那你住回自己家也好。如果一個人在家不想做飯吃,你就來我家吃吧,提前打個電話讓阿姨準備你的飯菜就行了。”
“呃……算了吧,跑來跑去的太麻煩。我還是自己随便吃一點就行了。楚翹,那我走了啊,你好好養病。”
努力若無其事地完成了正常的“告別”後,徐瑛華拖着行李箱灰溜溜地走出了程家的樓中樓豪宅。站在電梯門口等電梯時,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扇極盡考究的歐式雕花紅木門,滿心忿然地暗中咬了咬牙:陶君樸,這一回合算你贏了!不過,我絕不會就這麽認輸,我一定會繼續想辦法重新住回這套豪宅——以未來主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