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只是,這房中秘事,僅僅是他們二人享樂其中,外人絲毫不知。
再後來,這對佳侶時常發散錢財,興了福善堂一類,救濟附近的窮苦百姓,得了個好名聲,也算是不玷污那世家大族的名頭。
唯有血脈一事,無可奈何。汝庵便不再想,反正,和夫君一同,得了百般趣味,何必苦苦追尋這人倫?赤練自然知曉他心思,待兩人白頭,立下誓約要與汝庵死後同穴。真真到了逝去之時,葬在一起。
百年後,墓穴裏只餘塵土,過去經久不腐的長鞭,終究也随着愛妻,入了輪回。
着實可嘆!
(三十一)重圓
施意的長随是蒙鄉人,早年遇上了大旱,流亡至此,途中與新娶的妻子失散。輾轉多年,仍未得半點音訊,以為對方一個弱女子,不是死了,便是另尋了人家,也就心灰意冷。只是久不能忘,時時記起往日恩愛,并沒有另娶。
年前,聽施意說起,那長随和妻子重聚了。“如何遇上的?這,這麽久了。”施意也是驚訝,可親眼所見,是府上後廚缺人,正巧來了個瘦弱婦人,手藝倒是不錯,便留了下來。結果有一日,長随和那婦人偶爾碰了面,大驚,都失聲痛哭,抱擁在一起,不能自已。
一問,原來是先前失散了,婦人被好心人救下,也是當了幫廚。有來說親的,她想起生死未蔔的丈夫,心如刀絞,斷然拒絕。原先的主人家嫁女,她跟着過來了,結果被那家老爺看上,逼迫不成,将她趕了出來。
于是,才到了施意府上,恰好碰上了長随。
夫妻破鏡重圓,喜不自勝,而施意頭回見着這事,便掏了些錢財,為他們二人籌措了婚事,不教旁人閑言碎語。“姻緣一事,果真不可估量。”他喟嘆一聲。
又談及一樁異事,卻說在郜江一帶,村落遍布,有一戶人家,當家的年過四十,才生得獨子,起名叫谷喜。谷喜長到十五六,雖是農家的孩童,卻白淨可人,面容清俊。本該是訂親的年紀,但他早有了愛慕之人,不肯聽從父母之命,即使被責打了一頓,也不願屈就。
“我與庭佑情投意合,心生戀慕,卻從未逾矩。”
這庭佑又是何人?
離得遠一些的一戶,比之更貧苦些,家中子女衆多,為着錢財整日吵嚷。而這家幼子,便是庭佑,和他算是自小一同長大,漸漸從些微留戀中,轉為了深深愛慕。庭佑比他小上一兩歲,也是一副好模樣,家中本來打算等他年歲再大些時,便找一戶稍有些積蓄的入贅。可庭佑既然和谷喜作成一對,怎麽會三心二意?自然被痛斥了,關在牛圈裏不讓他和谷喜私會。
再說回谷喜這邊,到底是父母心軟,見他執意要求娶個男子,無可奈何,又怕他一時想岔,只好應允了。而庭佑家中聽聞了,嗤之以鼻,不願将幼子嫁給谷喜。後來還是見財起意,被谷喜父母許諾的酒禮弄得心動,又正值大兒要娶妻,得耗費些錢財,便也答應了下來。
Advertisement
待十八生辰,他們二人成婚後,搬到靠近山腳的地方,另起了簡陋小屋,生活也是和樂。
誰料到,天有不測風雲,人禍也是常常興起。上頭突然說要征兵,村裏紛紛傳言,是有哪裏起了謀逆,還勾結了邊境蠻夷,怕是要變天了。谷喜家中只一獨子,卻也落了個名額,除卻年邁的老父,就剩下他一個。本可以花費錢財來賄賂負責此事的官吏,但事态過急忙,并不能打通關系來免除。
庭佑家中倒是多兒女,争吵了一番,又因着庭佑嫁了出去,算是別家婦,才無法強迫他去,而随便推了個頑劣的去了,留下看重的大兒。
心中悲戚,不知路途遙遠,又怕危險重重,庭佑哭了幾回,還是谷喜安慰他,說會毫發無傷地回來,必定不讓他獨守。氣得庭佑作勢要撕了他嘴,最後還是撲到懷裏,纏綿了一番,好将驚懼抛諸腦後。
那日送谷喜出村,庭佑還是壓不下凄惶,遠遠跟着,直到終于跟不上了,才轉身回去。自此之後,在家中操勞雜事,時常到谷喜家中照顧兩老,偶爾,回去自己家中,還被幾個兄弟姐妹嘲弄,說他嫁了男人還整日在外抛頭露面,真是不知廉恥。庭佑越發不喜,漸漸便少了來往,只給家中送些米糧罷了。
平日無事,就到村口看着、盼着,挂念不知去了何處的谷喜,等半月才送來的幾封書信。
可是聽聞外頭亂得很,慢慢就沒了音信。
一等,就是兩三年。
已經是二十來歲,庭佑從起初的惴惴不安,逐漸變得冷靜,整日做些活計,以求不時時記着谷喜。越想,心裏就越發難受,只能暫且忘卻,唯有夜深時分,才輾轉反側,淚水沾濕衾枕。
村裏大多私下說,谷喜是死在外頭了,連近旁的人家都有收到口信,唯獨……不敢在庭佑和谷喜一家面前多嘴,僅僅嘆息幾句。
又過了月餘,從外面回來的人到處報喜,據聞那邊平定下來了,被征兵帶走的青壯男子許是很快就會歸家。庭佑聽了,心下稍安,穩住心神繼續裁剪布料要給谷喜制件新衣,在外和敵寇搏殺,想必身上也無甚好衣衫。
可惜,等了又等,附近人家或許收到了死訊,痛哭流涕;或許見着了回來的兒子、丈夫,喜不自勝;還有人回來了,卻受了傷,又喜又愁,不知往後該如何是好。唯獨谷喜還未回來,庭佑暗自抹淚,問了一圈也無人知曉當時谷喜是随了哪支隊伍、去了哪裏。“不……不會……他許諾的……都會做到……不會騙我……”念叨幾句,才不至于心慌失措。
不只要顧着自己,還得照看谷喜的父母,自己家中時常來要銀錢,好言好語勸走了還罵罵咧咧。庭佑心力交瘁,靠着一股勁硬撐着。
又過了兩三月,村人從猜測是谷喜死在異鄉,漸漸變為傳出了說他受了大官青眼,攀上了一門好親事,所以抛下了村裏的父母和庭佑,改頭換面換取富貴去了。為何會有這般說法?正是臨縣有幾人和谷喜在同一隊裏待過,交口稱贊他上陣勇猛,還略帶嫉妒地嘆道:“唉,聽聞後來上峰将他調走了,怕是被看重升遷去了,和我們這些尋常人不同的啊!”
庭佑自然不信,仍舊在家中苦等。可到後來,連谷喜的父母皆冷了心,不知兒子是死是活。又見庭佑年紀輕輕就生了幾縷白發,大為不忍。即使想要庭佑為谷喜守着,可生死茫茫,要是耽誤了這孩子,倒是壞事一樁。便出言勸說,讓他……稍稍放下,不必整日念着。
聽出了話中之意,庭佑既悲且懼,連連搖頭:“若是真的……我也會照顧好家中老人。與他成婚不久,遭受這般苦楚,我卻不能抛下他一人。”因而,谷喜的父母也長嘆一聲,絕口不提要他改嫁之事。
可庭佑家中倒有別種念頭,想着幼子孤苦無依,谷喜又大多是死了,便偷偷打聽,要給庭佑另找人家。反正,庭佑模樣不差,身為男子當不上正室,倒還能給大戶人家當個小寵,也算能提攜家裏。萬一有家境不錯的好女子看上了,要他入贅,便更好了。打探清楚後,庭佑父母商量了一夜,找來大兒和兒媳一同去勸庭佑。
正巧帶了些熏肉過來,庭佑不明所以,被喊住聽了一堆歪理,滿心憤恨:“當日你們阻攔我和谷喜婚事,如今他生死未明,我身為農家子,也識得禮數,知曉要等着夫君歸來!”頂嘴幾句,又遭到兄嫂的斥責,說他頂撞父母,争吵許久,終究不歡而散。
回來時已是夜深,庭佑借着月光,踏着石頭過河到山腳那邊。心中百般滋味,攪成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我要等……若是……不,不會,他會回來的……”嘴裏絮絮叨叨說着,一邊垂淚,一邊拉起衣衫下擺,免得被河水濺濕。
這時,突然從旁邊傳來人聲,聽起來是個二八女子,略帶着哽咽,又似在冷笑,應了一句:“等?等到山崩地裂,變了心的男子,再怎麽也不會記起家中尚有糟糠。”庭佑大驚,險些摔倒,急忙穩住身子站在岸邊,往四下看去:“誰?在這裏裝神弄鬼!”頓了一頓,那聲音再響起,仿佛湊近耳邊,低低說着:“你看啊,兩三年算是短,七八年還等不來,你整日操勞,色衰愛弛,若是他在外有了旁人,必定是年輕貌美,你又怎麽比得上?”
“閉嘴!”庭佑怒斥一聲,對方卻嬉笑起來,和着潺潺水聲,宛如鬼魅随行:“唉,無非是看你可憐,特意規勸幾句。世間哪有癡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