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栾媽媽也炸了些吃食，讓他給栾爸爸捎去，順便分給他同事點，栾江接過開車走了。
經過這幾個月的複健，盡管走路還是跛，但已經好很多了。走久了不會難受。日常生活倒沒啥影響，不能走的太快或着跑起來，穩步走也不是跛的很明顯。整個腳後跟放在地上稍微也可以受力了。
馬爺爺說因為耽擱了治療，錯過了最佳時機，能恢複成這樣已經極好了。再恢複都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樣。打籃球跑步之類的就更不要想了！軍醫也是這麽說的。
栾江已經很滿意了。跟正常人比他是有缺陷，跟已逝的戰友比，他是幸運的。
栾爸爸跟栾江約在了仲宛的菜館，栾爸爸提前跟前臺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蘇敏。這鬼天氣，蘇敏的女兒連着感冒了三天，今天好了些，仲宛帶着她去逛頤和園了。
栾江要過去接栾爸，栾爸嫌來回接太耽擱事，說開車直接過來。栾江到菜館沒見着仲宛，把衣服給了蘇敏。
蘇敏偷偷出來打電話，仲宛剛到頤和園，兩條腿還沒站穩，低頭看着興致高昂的小依依，“來就來呗！我還給鋪個毯，打個光不是？”挂了電話，牽着依依取票往裏進。
趙易陽撓着頭跟栾江在門口聊天，趙易陽比栾江小個三歲，他很服氣栾江。趙易陽上中學時，栾江還是學校裏的傳說。為人局氣，處事仗義，不用武力就能讓對方服氣。
人稱“江哥”
趙易陽不服別的，就服他以全年級最小的年齡，在一撥比他大三歲的學生裏稱“哥”，趙易陽很服氣。
趙易陽跟栾江聊了半天，偷偷拽過他小聲說：“江哥，你看前臺拿酒那姑娘，我女朋友！”
栾江扭頭看了眼，長相清秀，跟蘇敏說話時溫溫柔柔。回頭對他說：“是個好姑娘，好好對人家。”
趙易陽聽完嘿嘿直樂，“下周我打算帶她回家，我媽肯定喜歡！”
栾江有點羨慕這對小情侶，拍他肩膀，“等着喝你喜酒。”
蘇敏帶着栾爸爸往包廂走，“今天還真不湊巧，宛宛一早就帶着我女兒去頤和園了，剛跟她通電話，她說讓我好好照顧您。”
栾爸爸笑着說：“沒事，我沒給她打電話就是怕她客氣，你們該忙忙，我跟兒子聊兩句！”
蘇敏笑道：“成，那先給您泡壺茶，我給您廚房看看菜去！”
栾爸爸坐下，小美進來倒了茶，“您請慢用”，随後輕輕的退了出去。
栾江對栾爸說：“剛倒水那姑娘是趙易陽媳婦兒。”
栾爸爸訝異，“趙家孩子什麽時候結的婚？”
“……”
“年輕人之間媳婦就是女朋友的意思，他說過兩天就帶回家。”栾江解釋。
栾爸喝口茶，“他還小着吧？”
栾江點頭，“比我小三歲。”
栾爸爸放下茶杯，“我聽你媽說了，你要不想相親就不相親，你說你跟你媽犟什麽？讓她哭着跟我打電話？還沒享着你福，盡跟着受氣？”
栾江靠在椅背，大掌轉着茶杯，“我沒不願意，反正就這麽回事兒，我媽看中哪家姑娘盡管去提，我娶就是了。”
栾爸輕拍桌子，“你自個聽聽你的話？什麽叫你媽看中？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看你這副态度？”起身推門讓人拿酒過來。
栾爸爸倒了杯酒，“今晚就歇我那，你車先停宛宛這，喝點酒放松一下。”
栾江端起一口悶，辣的嗆喉，握着拳頭放嘴邊悶咳了幾聲。
栾爸順他背，“出息，又沒喝過辣酒，這麽着急幹啥？這酒得一點一點的品，慢慢就品出意思了。”說完自己示範一遍，想起什麽趕緊拿紙巾吐出來，喝了幾杯茶水漱了口道：“都被你氣糊塗了，我還得開車。”
栾爸夾了筷頭菜放碟子裏，試探着問：“有看中的姑娘了？”
栾江喝了一小口，點了點頭。
栾爸爸有種不好的預感，轉移話題問：“修車廠怎麽樣？”
栾江道：“還不錯，很充實。”
栾爸點頭沒說話。過了會問：“有沒別的想法？考慮過其它行業麽？”斟酌道：“鎮裏也封閉了些。”
栾江漫不經心道：“沒考慮過，我不覺得封閉。”
栾爸也不再探究，就這樣吧。拍他肩膀，“好好幹，你媽那邊我搞定！”
栾江看着他，“爸，你怎麽不問我看中的是誰？”
栾爸爸心裏“咯噔”了下，緩緩道：“我覺得沒必要，你寧可随便找人結婚，都沒想過跟你媽提，肯定是有原因的。要麽是對方不願意，要麽是對方家庭不接受，肯定是道大坎，連你也跨不過去了。既然跨不過去，說出來又讓大家為難，何必呢，生活就是這樣，不如意事常□□。”
栾江緊握着茶杯，勾着唇冷笑。
栾爸喝了杯茶，輕聲說：“我上大學那會，能上大學的人并不多。九十年代初，我們那時精神娛樂就是彈彈吉他，唱唱歌，在女生面前顯擺顯擺。那時候我就遇到了我以為的終身伴侶，我們那時肉麻起來絲毫不比你們差，天天見面，那情詩依然跟雪花似的。有摘抄的國外詩歌，有含蓄肉麻的自創詩，我寒假還帶這姑娘回來了一趟，家裏人很歡喜。”
“後來，你爺爺不知從哪打聽這姑娘有乙肝，死活就是不願意。那時候別說乙肝，就是感染了艾滋我也甘願往裏跳。我放假不回家，過年也不回，家裏絲毫沒妥協。四個月後收到你爺爺的信，你奶奶吞藥了，我趕緊搭車往家趕，你奶奶在衛生所輸液，她吃多了巴豆。”
“我再回學校，那姑娘也退學了，過了兩年就跟你媽結婚了。你看我這不也過來了？大概十年前我在城裏碰到那姑娘，她沒認出我，我到家才想起是她。兒子，這就是生活的真相。誰都認為自己的愛情是獨一無二，但沒有誰離了誰就過不下去，時間久了，自然一切就淡了。”
夾了片山藥垂頭嚼，咽下，擡頭看着栾江，“我在想，就算那姑娘沒退學，我們也走不下去。你奶奶這次吃巴豆，下次就真的會喝藥。若我不管不顧的跟她在一起，我們不會幸福。我會在內疚中活下去，對我們都是折磨，最後會弄的一地雞毛。這輩子雖沒獲得想要的愛情，但我終歸平靜。”
栾江喝了口酒，從兜裏掏出煙，抽了兩口猛烈的咳，又連抽幾口，在煙霧中看着栾爸爸，“我沒想反抗，我也反抗不了，父母跟子女的抗衡，比的就是誰心夠狠。我不比，我投降。你們生了我，養了我，當然有權支配我，綁架我。我現在就盼着結婚，結了婚給你們生個大胖孫子，你們栾家後繼有人了，我興許就解脫了。”
說完夾着菜就往嘴裏填，看了看手表道：“爸，你趕緊走吧，馬上要遲到了。放心吧！我不會再讓我媽躺床上裝病的，沒跟着享福肯定不會讓你們跟着受氣。”攙着栾爸爸就往外送。
栾爸爸看着栾江，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麽。無力的輕喃了句，“江江，爸是為你好。”
看着栾爸離開，栾江又折回包廂，一口一口的吃菜，一點一點的喝酒，直到把菜吃光，酒也喝光。
栾爸爸看着紅綠燈，打着轉向靠邊停車，整個人身心俱疲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遮擋住眼，下巴微微顫動着。手掌來回抹了幾把臉，掏出手機給栾江編輯道：“是宛宛那丫頭？”斟酌了片刻，又給删掉，後面有車沖他鳴笛讓道。
仲宛帶着依依逛了還不到半小時，依依就已覺得無聊，抱怨這裏一點都不好玩。仲宛耐心解釋這裏是皇家園林，是曾經太後跟皇帝的地，依依皺着臉帶着情緒，“不好玩就是不好玩嘛，這又不是我家，我又不認識這些人，我幹嘛要看他們住的房子呀！我想要坐鴨鴨，我想去游樂場玩。”說完金豆子就往下掉。
仲宛趕緊蹲下哄，“走走走，都是宛媽媽的錯，宛媽媽帶你去逛兒童樂園，還給你買芭比！”
依依忽閃着大眼睛，“真的麽？”又撒嬌道：“我現在太小了，等我長大了一定陪你來。”
仲宛心都快被萌化了，擦着她淚道：“是宛媽媽不好，等下買好吃的給你賠罪！”
依依摟着她脖子，親親臉蛋，“我最喜歡宛媽媽了！”
仲宛逗着她問：“我跟你媽媽只能選一個，你最喜歡誰？”
依依皺着臉，“你們大人最讨厭了，姥姥經常讓我在她跟姥爺之間選一個，為什麽非要選一個，讨厭！”
仲宛親她臉蛋，“不選了不選了，宛媽媽又錯了，走喽！我們出發喽！”
逛了一下午，仲宛回到菜館，沒形象的癱在沙發上。依依左手一個芭比娃娃，右手一盒奇趣蛋的往蘇敏身邊湊。蘇敏抱起她狠狠親了口，“可想死媽媽了！你宛媽媽有沒欺負你？”
依依笑道：“我們在商場玩的可開心了，宛媽媽把我放進游樂池，她還去按摩了呢？”
蘇敏撇了仲宛一眼，“知道你沒耐心，你們不是去頤和園了麽？怎麽會去商場？”
仲宛朝她翻白眼，“依依說頤和園無聊，要坐鴨鴨，我就帶她逛了商場。她在游樂池裏玩，我在她斜對面按摩椅上坐了會，放心吧，我帶着只會比你更操心，丢了你還不把我吃了。”
看了一圈問：“怎麽就你？人呢？今天不會這麽忙吧？”
“都在後院涮肉呢。”
仲宛點點頭，故作不在意的問：“他們什麽時候走的？”
蘇敏問：“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