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仲宛耷拉着腦袋,灰頭土臉的到了涮肉店。自我審視了下,黑短靴,深色牛仔褲,灰毛衣,黑色羊絨大衣,灰色羊絨圍巾,……确實挺适合參加白事的。
店內擠滿了等號的人,工作人員叫着:“小桌308號,小桌308號。”仲宛擡頭掃了眼排號顯示屏,作為同行,心生豔羨。
闵成奚從二樓下來,拍了下她胳膊,“這表情哭喪呢?”仲宛心裏不是滋味,提不起勁。
闵成奚摁着她脖子上樓,“你敢掃我吃飯的興,我弄死你。天塌下來先扛着,吃了飯再說。”
仲宛是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人,故作不經意的問:“我像三四十歲邊幅不修的大媽?衣品也像黑寡婦?”
闵成奚,“???你這是什麽問題?”
仲宛喪氣道:“前兩天被人打擊像黑寡婦,剛被位四十歲的司機認作同齡人!”
闵成奚明白了怎麽回事,敲她腦瓜,“這社會核心價值去哪了?一點都不友善,我都不敢說這話。”仲宛翻白眼不理他。
闵成奚把她拖到坐位,拉開椅子問:“林朗,你分析下仲宛的外表年齡。”
林朗認真的打量,“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着裝簡單,随性自然,乍看并不驚豔,但有一種淡然的美,很耐看。如果不彎我肯定就追了。”話落,把桌上的捧花非常紳士的遞過去。
闵成奚道:“啧,這說話有水平!”
仲宛垂頭聞着花香,笑道:“謝了,盡管你的話很難讓人信服。”低頭對着手機屏幕看自己的臉,吸了下略顯嬰兒肥的臉頰,怎麽看都是個少女。
林朗把菜單遞給她,“我跟闵點過了,你再補充點。”
仲宛胃口大開,吃了小半盤手切肉,感覺不過瘾。林朗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加了份手切肉,一份牛上腦,一份涮肚,三個燒餅,三罐北冰洋。
闵成奚拿起公筷,撈了一筷頭牛肉放進她碗裏,又夾了塊豆腐放進林朗碗裏。林朗看他,“為什麽要區別對待?按性別跟體積也應該是我吃肉?”
闵成奚道:“有點愛心,體貼下孤家寡人!”林朗心裏平衡了,把北冰洋一推,手切肉全部倒進她那邊,“多吃點,暖和。”
仲宛懶得理會他們,只顧鍋中的肉。
林朗擠眉溜眼的問:“栾師弟你們……”一陣咳嗽聲打斷。
仲宛掃眼闵成奚,“為什麽要告訴這條八爪魚?”
林朗嚼着糖蒜提醒,“八爪魚是“只”,小心我噴墨汁。”
闵成奚道:“你就不能咽了再說話?”
林朗喝了口飲料,“感覺你們好累,就不能不抱目的,純粹的談個戀愛?明天的太陽也不曉得看不看得見,還考慮那麽多未來?能在一起就合,不能就幹脆的散。”
仲宛看林朗語重心長的樣子,他嘴裏出來的話,她偏生就是不信。
林朗解釋,“你別誤會,那天我跟小姨經過醫院急診,看到你跟栾師弟了。當時太急就沒跟你打招呼。我回來才問了闵。”
仲宛鼓着腮幫子嚼肉,喝了口水,又夾了片青菜,放在碗裏澆上蘸醬,“既然沒有未來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跟精力,占着茅坑不拉屎?”
闵成奚擱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問:“跟喜歡卻沒有未來的人戀愛,怎麽就是浪費?照你的邏輯必須得拉屎才能占着坑?可萬一這坑遇到便秘或者撒尿的怎麽辦?提起褲子站起來讓給有屎的?那這個坑得攪和多少人的屎?”
……
仲宛被他坑啊屎啊繞得頭暈,看着碗裏的蘸醬,徹底沒了胃口。
林朗鄭重的放下筷子,“我這還沒吃飽呢?”
仲宛挑唇角,“你們都是情感導師?這事冷暖自知。咱們的角度也不同,我是異性的看法,你們是同性,咱們說不着。”
闵成奚挑眉,“我的不是呗?是我多管閑事了,約你出來散心吃頓飯,還吃出錯了?”
仲宛抿抿嘴,往他碗裏夾塊肉,“我不是那意思。”
闵成奚夾起肉吃掉,拿紙巾擦嘴,“好心當驢肝肺,活該悶死你。”
吃完出來仲宛等在路口,“你們去開車吧,我站在這等。”
闵成奚瞥她一眼,“限號,我還打算蹭你的車。”
仲宛瞪眼,“我以為你開車了,想省點油錢蹭你的車。”
……
“你可真會算計,省這點錢,能發家致富買房子?”随即攔下輛出租車,“過來吧,爺稍你一程。”
仲宛小跑過去坐上,闵成奚打開錢包扔給她兩百塊錢,“吶,爺局氣吧?連你來的路費連本帶息。”随即指着前邊小區,“師傅,前邊停。”
……
仲宛趴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睛盯着電話薄裏的一組號。曾用小美的手機撥過去裏頭提醒是空號。
仲宛起身到院裏,手來回撥動着通訊錄,倆人除了馬谡,沒有共同認識的好友。現在她跟馬谡關系也不咋地。就算關系不錯,她也不願意撥過去打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坐直身子把這組號複制下來,打開微信添加朋友。
洩氣的躺回搖椅,合上手機丢一旁。
四年前的微信并不盛行,聞都未聞。
栾江掐滅煙蒂,朝着陽臺外抛了出去,把硬質的空煙盒攥成一團,藏進書桌最下面的抽屜。桌面上反蓋着幾副小相框。和衣躺在床上瞪眼看着天花板,淩晨三點,毫無睡意。
一股淡淡的嘔吐感湧上了,栾江起身進衛生間,手指扣着喉嚨往外吐。出來又拆包煙,用煙味壓制那股不适感。随手翻看一面相框,裏面是他跟仲宛的合影。栾江盯着合影看了會,掐滅煙,從鎖着的抽屜裏翻出盒藥,依次打開認真服下。趴在地上做單腳單臂的俯卧撐,練了幾組,翻身過來做仰卧起坐,練的乏了,沖個涼回床上睡覺,天也将亮。
仲宛起了大早,趁堵車前回了鎮上。天氣大升溫,穿一件開衫剛剛好,這才是秋天該有的樣子。仲宛小有緊張,自從三個月前栾江從她卧室出來,倆人還就沒碰上過。有時刻意站在門口溜達,還是沒碰到過。
這是多沒緣分,隔壁都碰不到。
仲宛把車停在家門口,眼睛掃了圈,街鄰都坐在門口曬太陽,獨獨不見自家門口跟栾家門口有人。
斜對面的張嬸吐着瓜子皮,“宛宛,趕明兒張嬸給你說門好親,早早結婚生孩子,你媽趁年輕還能幫你帶帶,等你年齡再大就晚了,身材也不好恢複。”
站她旁邊的李嬸接話,“沒錯,姑娘家還是早結婚的好,有人幫你撐着你也不累,姑娘家掙錢再多,都不如有門好夫家,你看栾江都相兩門親了。”
仲宛臉上的笑僵了僵。
吃力的從後備箱搬出臺飲水機,張嬸看見說:“快趕緊放那,我喊你張叔幫你拿。”扭頭朝隔壁下象棋的張叔吼了一嗓子。
仲宛搖頭說:“沒事,我自己能成,”話落,手滑了下砸在自己的腳面。
張叔扛起就推門進院,嘴裏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犟呢,旁邊這麽多人,喊一個搭把手就拿進來了。”
仲宛聽門外人閑聊,“這姑娘啊,錢賺的再多,都不如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想法多。我那時兩眼一摸黑的嫁過來,他爸對我也不賴。”一陣哄笑打趣聲。
張叔問了仲宛的意思,直接在院裏把包裝拆下,打量着飲水機嘀咕,“這不像飲水機呀,上面這個倒像茶臺,這桶裝水往哪放?”
“這是多功能的,桶裝水放下面門裏,喝水直接燒開就行,比傳統的飲水機幹淨,這種不用經常清洗。”
張叔研究了番,“現在人咋這麽能耐呢,我說去年在誰家屋裏看到過,不知道這叫啥。”抱起就進了屋。
仲宛把老飲水機騰出來,把這個放好。張叔問:“這個老飲水機放哪?我直接給你扛過去。你家就你們娘倆,以後有啥事的吱聲,那幾個娘們就是嘴碎沒見識,其實都沒啥壞心。”
仲宛心頭微暖,笑道:“沒事,我知道。”看着這老飲水機,留着也沒用,扔了又可惜。想了想就說:“放門口吧,誰家有需要誰用。”
張叔看這八成新的飲水機,咂嘴道:“哎喲,年輕人就是不會過日子,現在賺個錢多難,這飲水機多新啊。我家那個用七八年機身都發黃了,你這個不要我可扛走了!”随即嘀咕,“盡糟蹋錢,錢難賺屎難吃啊!”
仲宛把趙易陽的東西送他家,被他爺爺拉住說了好一會才脫身。這都晌午了,仲媽媽還沒回來。家裏門也沒鎖,人肯定沒去遠。拐出來就往前街的舅舅家。
仲宛舅舅是鎮上的大姓,一百戶裏頭七十戶張姓。還沒到舅舅家,隔條街就聽到舅媽那大嗓門的笑聲。仲宛直接推門進去,大家都在院子裏坐,仲媽媽轉過頭喜慶的說:“宛宛,你表哥回來了!”話落,張沛文從屋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