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幻境試煉
李毅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坐在他病床前的,是七寶閣的劉勇治。李毅晃了晃神,才想起之前的事。他全身酸軟無力,關節特別僵硬,這是長期卧床的症狀。
見他醒過來,劉勇治臉露驚喜,一邊輕聲詢問他的感覺,一邊按響床頭呼叫器。他解釋道:“你昏迷了七天,醫生給你做了全身檢查,發現你只是太累了。我不放心,請會長大人過來看看你,他說你神魂受到了沖擊。”說到這裏,劉勇治尴尬了,他滿眼歉疚,“小蛇他還是個孩子,有時做事很魯莽,他說絕對沒用法術攻擊你,我相信他。不過,你昏厥在我們店裏,我們也有一定責任,那什麽……十分抱歉給李警官你帶來麻煩,如果你有什麽需求的話,可以直接和我提。”他說的話題很冷硬,但配上他的笑臉,卻不使人反感。
“小蛇?”聽到這個名字,李毅心中浮現出一張白皙小臉,一對大眼睛的小孩身影。那日,他把那孩子惹哭了,想到這點,他胸口又感覺到不适,忍不住問道:“他還好麽?”他已從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中,得知圓小蛇是只非人類,他的名字與他的外形還挺貼切,也不知道是誰給取的。
在那些記憶片斷中,小孩以人身蛇尾形象出現,有時他拖着胖尾巴,緊跟在自己身後,游走在廣袤山林;有時他捧着不知明的瓜果,在巍峨宮殿中尋找自己,找到自己就特別高興的來獻寶;有時他身披霞光,風華絕代,将傷重的自己護在身後,高舉手中法杖與怪獸對決。
那是三個時期的他,從小到大,快樂的,悲傷的,狡黠的,沉默的,恐懼的,高貴的,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情緒,能讓自己跟着他一起高興難過。他知道那些不是自己的真實經歷,卻恍若前生,牢牢印在腦海裏。
說起小孩,劉勇治滿眼都是笑意,“他挺好,将那個小金剛杵一直挂在脖子上。哦,對了,李警官也看中小金剛杵,家父與永和宮住持交情不錯,如果李警官也喜歡的話,我會托家父再向住持求取一件。”
李毅看出劉勇治對小孩真心喜愛與寵溺,心裏一堵,頓時有種被別人搶了重要東西的感覺。他忍不住去捂自己胸口,這種情緒太過突然,理智告訴他這很危險。
“李警官?”
“哦,不需要了,當時,我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沒想好要不要請一件法器回去。你知道我是陰陽師,法器對于我來說用途很有限。”他會去風水街,一般與正在調查的案件有關。前不久,有個被害人曾來過風水街這邊。走入七寶閣也是偶然,看到博古架上,靜靜躺在紅絲絨錦盒中的三棱小金剛杵,也只是覺得它在一衆法器中很特別。但當小孩沖過來後,他的注意力就被他全部吸引走了,倒是對小金剛杵不太在意了。
“這樣啊,那李警官有其他需求麽?”劉勇治并非出于客套,因為他真心欽佩李毅的為人,真心想為他做些什麽。
其他需求?他想馬上見到小孩,可以麽?李毅愣了愣,強壓下這股沖動。他今年二十七歲,曾有過暗戀對象,女生,他大學同學。所以,他覺得自己的性向很正常,也不是什麽變态。可是今天,他有點懷疑人生,那些記憶帶給他的沖擊太大,竟讓他變成一名不想悔改的變态大叔。
想見小孩很容易,但他們畢竟只有一面之緣,為了不顯得太過唐突,他想,他可以先和劉勇治成為朋友,然後再找機會接近小孩。他并不想對小孩做什麽……對,他只是想弄清那些突來記憶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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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臺下學生一幅見了鬼的表情,圓小蛇滿意點頭,他轉身跳下講臺桌,讓同樣呆若木雞的助教先生開始授課,自己走到單獨坐在角落裏的淩宸身邊。今天,他并沒做女裝打扮,和其他學生一樣,穿着靛青長袍,衣襟、袖口、下擺所有地方都平平整整,不像其他學生,将廣袖挽起到手肘,或是将下擺掖在腰帶上。只不過,他過耳的蓬松短發,掩住了他淺淡眉眼中的堅毅,要不然,以他精致的五官,配上長袍,定能把他襯托的如皎皎白月。
圓小蛇坐到他身邊空出的位子,“你怎麽一個人呢?”他并不知道,在學校中,有一種冷暴力,叫做被孤立。
淩宸表情怔忪,目光呆呆的,好像不太相信圓小蛇在和他說話一樣。前面隔排的同學回頭看他們,眼睛中的怪異馬上讓淩宸清醒過來。他只是禮貌性對圓小蛇點點頭,然後将視線移回講臺上,聚精會神聽助教先生講基礎符文的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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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小蛇瞠目結舌,他被人無視了呢!不過轉念一想,覺得可能是劉勇進昨晚太沒禮貌,讓他生氣了。他決定等到課間抓劉勇進過來道歉,然後再與他講自己想收他為徒之事。
下課鈴一響,圓小蛇立刻被一群學生包圍,他們問東問西,什麽老師你什麽修為啊?什麽老師你到底幾歲啊?什麽老師你身上的法衣是靈品麽?諸如此類,一個問題接一個,和小機關炮一樣,都不給人回答的時間。而淩宸早已趁機從座位的另一邊走掉了。
圓小蛇不高興,小手拍在桌子上,擺出老師架勢:“禁聲,爾等難道不知,樹之齡藏于年輪,非皮上乎!”
“哎呦呵,還拽上‘之乎者也’了。”之前被圓小蛇電倒的男生,推開人群擠到圓小蛇身邊,撩起下擺,擡起一只腳踩在前排座椅上,他傾身湊近圓小蛇的臉,“你這個小豆丁,別以為會甩小閃電,就能讓我們服你!真想讓我們服氣,尊你為師,你就脫了這件法衣,拿出點看家本事給我們看啊,‘人參娃娃’!”他一邊說一邊将臉向圓小蛇方面貼近,說完還舔舔嘴唇,笑得有點下流。
圓小蛇沒有動,靜靜觀察他面相,他臉型勉強算鵝蛋臉,只是左右兩半略有不同,左側眉尾略高,目光兇惡,右側眉峰略圓,目光卻較柔和。這是個性情陰晴不定的人,把軟弱隐藏在兇厲之下。換言之,他就是個外強中幹,欺軟怕硬的貨,對付他的方法只有一種,打到他服!圓小蛇繃着小臉問道:“你想怎麽樣?”
“當然要比試……”
“下午有幻境試煉課!”助教先生發現這邊騷動,終于撥開人群擠進來,攔下被電倒的男生,“鄭斌,不可對小老師無禮,你想要知道小老師有沒有能力教你們,請等到下午。”
“好,那就下午見,嘿嘿嘿,将試煉調成困難級別,正好讓小老師帶我們領略一下困難級別下幻境風光。”鄭斌明顯是個小頭目,他後身一衆學生都響應他。
圓小蛇不可置否,他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讓淩宸看看他未來師父有多厲害。
教室中間階梯座位,劉勇進站起來靠在椅背上,向圓小蛇那邊張望,見圓小蛇接受別人的挑釁,嗤笑出聲:“哧,被人當猴子耍還不自知!”
陳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向上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很讨厭他,看他被人教訓,你不高興麽?”
劉勇進又有點炸毛,“要不是我爸讓我照看他,我才懶得管他呢!”
陳束半眯了一下眼睛,知道他這個表弟又在口不對心了。“他不是小前輩嘛,修為肯定低不了,對于築基期來說困難級幻境也不算什麽的,你放心吧。
“我才不擔心!”
“呵呵,是,是讓舅舅放心。幻境裏都是假的,而且監控室中随時有人關注裏面情況,不會出事。再說了,小前輩需要這次機會,讓大家了解到他真實的實力。”陳束目光閃過陰狠,可是劉勇進根本沒看到。
客座老師一周只有一兩次課,只不過這些都是大課,要上全天。圓小蛇已經提前知道下午有幻境試煉課,還知道是助教先生特意為他安排的,就是讓這群浮躁的學生親眼見識一下他的實力。
本來課上講的東西,是為了用于下午的試煉中,但當他們知道圓小蛇也要跟着下場後,後半堂課便開始心不在焉,終于熬到下課,他們歡呼着沖向教室外,大喊道:“快走,吃過飯,咱們還有時間養精蓄銳,争取能全程跟下來。”
助教先生無奈搖頭,收起教案,招呼圓小蛇去教職員餐廳。圓小蛇卻笑着拒絕了,他指了指正要走出去的淩宸,“他住我對門,我要跟他去吃飯。”說完,轉身就跟了出去。
望着飛奔而去的圓小蛇,助教先生:“……”怪人之間會相互吸引麽?
“那個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圓小蛇變回普通服裝,跟着淩宸來到學生食堂,指着櫥櫃中油亮燒茄子感慨,“我還沒吃過這個,你能請我吃麽?”他扯了扯淩宸衣角,不客氣的要求道。
一路走來,他們沒少接受其他人異樣目光,淩宸見圓小蛇根本不在意的樣子,還有他此時的自來熟,讓淩宸覺得自己昨天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難道他不在意自己有“傳染病”?也不怕別人的流言蜚語麽?他沒有讨厭或嫌棄自己?
想到這裏,淩宸很是高興,他從小沒什麽朋友,他們見他穿女裝,都會離他遠遠的,還說他有病。他為此也自卑過,也曾強迫自己只穿男裝,可是這樣的結果,是他自己痛苦,其他人還是同樣讨厭他。所以,在後來,他在日常生活狀态下一般會是女裝,上課或是正式任務時,會穿男裝。他不想再為了別人的看法,變得自己都讨厭自己。
他知道自己這樣算是異類,很難找到朋友,但他相信,世界上總會有人認同他,或并不在意他的穿着,真心與他成為朋友的。他在尋找。而圓小蛇出現了,他讓他看到了希望。“好,你還想吃什麽?都可以。”淩宸露出幸福的笑,仿佛全身散發着溫暖的陽光。淩宸想,就算不能成為一輩子的朋友,哪怕只有一個學期,或者僅僅幾天,他都會高興的。
對于淩宸身上的變化,圓小蛇很喜歡,他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又點了兩樣菜,坐下來與淩宸一起享用。他們都對美食情有獨鐘,都是那種不能被餓着,如果長時間處于饑餓狀态下,準會發狂的類型。
通過聊天,圓小蛇知曉了他并不算合歡宗正式弟子,因資質得到掌門青睐,稍微對他有些指點。自從他獨自居住,他只在過年時才會回合歡宗。圓小蛇沒有馬上說要收他為徒之事,他想等下午幻境試煉後,讓淩宸見識到自己的強大,再與他提起,這樣成功機率比較大吧。
圓小蛇正與淩宸聊得高興,感覺到一道惡意視線。圓小蛇回首望去,發現是斜對角,與他們隔了兩排桌椅的陳束,此時,他的眉宇間滿滿陰郁,隐隐形成戾氣,他并沒有心虛避開圓小蛇目光,盯了他們好一會兒,才轉回頭與劉勇進交談。
圓小蛇有種不好預感,想起之前劉勇進對淩宸的态度,還有劉勇治說陳束家都不喜歡淩宸的事。他想了想,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張護符送給他,讓他下午時要小心。
叔叔渡給他法力,不僅讓荒雷回到全盛時期,還開啓了他隐藏在蛇尾鱗片下的乾坤袋,裏面東西雖然不多,但在此間小世界,可都能算是神仙級法器。就拿這張護符來說,是出自神工局張國勞之手,他是比劉博文早飛升到神境的凡間修士,精通陣法與符篆。雖然那張護符是他送給自己玩的,但他敢肯定,其威力一定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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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試煉,在一座類似足球場大小的場館中進行,這座場館位于修真學院東南邊,半靠山壁,以大型陣法加某個上品法器制造出幻境,場館名為夢蝶館,取自莊公夢蝶。
穿過幻境光影大門,學生們按照等級被自動化分為上中下三級,分別被投射到簡單、容易、一般三個場景。圓小蛇與助教先生身上挂了一個裝置,才能與學生們同行。
三層一級,劉勇進、陳束等人被分到簡單,淩宸在容易裏,其他煉氣七到九層,化為一般之中,而圓小蛇為了滿足鄭斌的願望,跟着他來到困難級。聽說鄭斌來自恒山派,是某長老的孫子,典型的修三代,所以才這般狂妄。
出發前,鄭斌抱着肩膀對圓小蛇露出壞笑:“‘人參娃娃’,你會不會害怕啊?叫聲哥哥,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的喲!嘿嘿嘿。”回答他的,是圓小蛇甩出去的小閃電。
這是一座黑夜之下的現代城,高樓林立,柏油路四通八達,路燈撒下朦胧暖光,路邊店鋪的彌紅燈招牌閃爍,店鋪與街道上卻空無一人。
這是一個寂靜又詭異的夜晚!
“快看,紅月!”鄭斌指着天空中巨大化月亮叫道:“此月被稱為妖月,傳說有這種月亮的夜晚正是百鬼夜行的時候。”他轉向圓小蛇,故意呲牙做出鬼臉,“其中最恐怖的是羅剎與夜叉,他們一個喜歡吃小孩,一個喜歡活剝人皮。桀桀。”
圓小蛇翻了個白眼,突然覺得此人很賤。
鄭斌見圓小蛇非常鎮定,還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自己,頓時安靜下來,他眯了眯眼睛,暗想:看來這位小老師,可能還真有些本事呢!
幻境不給他們閑聊時間,大風驟然刮起,瞬時不小于七級,兩人被吹得東倒西歪,踉跄着走到馬路邊,想抓住點什麽來保護身體平衡。路邊樹木随風狂舞,街角路燈吱呀唱歌,廣告牌嘩啦嘩啦的響,大風卷起的沙塵,全都打在他們臉上。
“轟隆隆。”悶雷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路面升起一米多高的霧氣,不遠處的大樓被不知名的東西刮掉一層牆皮,被狂風卷起,摔落在路面上。路旁花壇也被無形之力破壞,土壤被翻出,花草被抛到半空中,一切就好像國際大片中的特效場景一樣。
他們感到空氣越來越稀薄,身後有某種危險在逼近,展開無形的壓力,讓他們動彈不得。他們就好像沉入深深的海水中,內髒受到擠壓,胸口憋悶,呼吸都困難了。
鄭斌大口大口喘氣:“我怎麽……覺得……,這個幻境,并不……是困難級,更……像超級的。”
“昂~”他的話音還沒落下,耳邊傳來震天獸吼,一只如牛的怪獸,雙層巴士那麽高,頭上有角,眼紅如血,口有獠牙,鼻孔噴出煙火氣,四蹄踏着火焰,向急速他們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