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力量
坑道被堵住，葉安想要通過，必須移開堵在面前的骸骨。
骨骼有大有小，有人類也有變異獸，邊緣處已經嵌入岩壁，必須用短刀去撬，才能将大塊的骨頭撬出來。
這些骨頭不知在地下埋了多久，有的變得松脆，幾乎一握就斷，有的依舊十分堅硬。葉安雙手握住短刀，将刀鋒插入兩塊骨骼的縫隙間，順勢向下切，繼而用力上挑。
伴着幾聲咔嚓脆響，一根變異獸的腿骨被切成兩半，從坑道中飛出，滾落在葉安腳下。獸骨的截面十分整齊，內中骨髓早已經幹涸，僅留下一層幹枯的黃白色物質牢牢附着在骨壁上。
葉安舉起短刀看了看，發現刀刃出現豁口。
坑道中的骨頭不知道有多少，短刀卻只有一把，如果大部分骸骨都是這麽硬，沒等他将通道挖開，手中的短刀就會斷裂。
“怎麽辦？”
葉安反握短刀，單手按在腰間，剛才用力過大，又一次扯動腰腹部的傷處，呼吸都會引來疼痛。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麽拼着短刀折斷的風險繼續挖掘，要麽放棄這條路，另外尋找離開地下河的辦法。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确定坑道背後是否真正有路，是不是會被更多的巨石和骨頭堵住。
“往上？”
葉安仰起頭，順着爬過岩壁的樹根向上望，一縷微光自頭頂灑落，映入他的雙眼。
樹根擠開岩壁探入洞內，光從縫隙間透出，代表這上面很可能是一片林地。然而，無法确定從岩壁到地面究竟有多遠距離，中途會不會被堅硬的岩石擋住，這麽做同樣存在徒勞無功的可能。他如今身上有傷，體力十分寶貴，絕不能無意義浪費。
向前挖，還是向上？
葉安有些拿不定主意。
至于下到暗河，立刻被他搖頭否定。
沒有乘坐的船只，連根能浮在水中的木頭也沒有，不知道水下是否有致命的異獸，葉安實在不想冒險。
随着時間過去，光開始傾斜變弱，岩洞裏漸漸變冷，葉安仍然沒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他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就在這時，洞外忽然傳來一陣古怪的叫聲，不亞于夜枭的鳴叫，異常凄厲刺耳。
葉安心生警覺，抓起短刀，迅速來到洞口向外眺望。
岩洞下方，一群模樣古怪的變異蜥蜴爬過岩壁，用叫聲召喚同伴，大批游過暗河，很快爬滿變異象的屍體。
這些蜥蜴全身青褐色，脖頸環繞扇形骨刺，四肢和尾巴十分粗壯，爪子和牙齒異常尖銳。蜥蜴的頭呈三角形，自頭頂到尾巴覆蓋堅硬的鱗片，腹下的鱗片顏色稍淺，下巴垂挂一顆肉瘤，樣子十分古怪駭人。
蜥蜴趴在公象身上，用鋒利的牙齒撕開公象厚實的皮膚，不斷扯下大塊血肉。
象鼻最先被分食掉，現出頭部森然白骨。緊接着，公象露出水面的部分變得血肉模糊，冰冷的河水被血染紅，飄散出腥甜的味道，混雜着變異蜥蜴身上的氣味，格外刺鼻。
氣味慢慢飄上來，葉安靠在岩壁後，單手捂住口鼻，盡量放輕呼吸，不發出任何聲音。
變異蜥蜴越來越多，貪婪吞吃着難得一見的食物。
生活在幽暗的地下，它們很少能遇到這麽大的獵物，即便是有，也輪不到它們下口。
真正稱霸這片水域的不是變異蜥蜴，也不是體型更大的變異魚，而是一群根本不該出現在淡水裏的變異螳螂蝦。
螳螂蝦數量驚人，大的體長超過半米，小的還不到成人的巴掌，習慣成群結隊活動，遇到能吃的東西，無論體型多大，都會一擁而上，用藏在胸前的大鳌鈎将對方砸死，切割成無數塊，供應整個蝦群大快朵頤。
最致命的是，這些變異後的螳螂蝦不僅生活在水中，在陸地上同樣可以活動自如。
變異蜥蜴不斷晃動脖頸，撕扯下大塊的肉，囫囵吞進肚子裏。聚集的蜥蜴足有一百多只，每只蜥蜴都想占據最好的位置，嘶吼着驅趕同族。
以變異象為中心，河水猶如沸騰。
争鬥減慢了它們的進食速度，随着水花又一次掀起，大群螳螂蝦循着血肉的味道自河底浮現。
螳螂蝦色彩鮮豔，大片出現時，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十分醒目。發現公象的屍體和占據屍體的變異蜥蜴，個頭最大的幾只同時揮動大鳌鈎，向對方擺出威脅的姿勢。
變異蜥蜴不甘示弱，紛紛豎起頸部的骨刺，對螳螂蝦發出尖銳的叫聲，
蜥蜴群不肯退讓，螳螂蝦勢在必得，戰鬥一觸即發。
葉安藏在山洞裏，将圍繞變異象屍體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目睹螳螂蝦祭出大鳌鈎，接二連三擊碎變異蜥蜴的頭骨，甚至将一只個頭稍小的蜥蜴當成砸成肉沫時，葉安心驚之餘，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找到離開這裏的辦法了，前提是他能同化這批螳螂蝦，不會被對方圍起來砸死。
河中的戰鬥完全是一面倒。
螳螂蝦迅速占據優勢，變異蜥蜴個頭雖大，性情也足夠兇悍，依舊無法保住食物。蜥蜴破碎的屍體漂浮在水面上，少部分沉入河底，大部分和公象的屍體一樣，成為螳螂蝦的腹中餐。
随着數量不斷減少，蜥蜴群終于開始退卻，放棄變異象的屍體，紛紛離開暗河，遠遠避開螳螂蝦的攻擊。
競争對手主動退走，螳螂蝦開始放松進食。
終于等到合适的時機，葉安迅速鎖定目标，試着同化個頭最大的十幾只螳螂蝦。
葉安祈禱這些螳螂蝦有一定思維能力，不會像毒蟲一樣除了殺戮就是吞噬。
可惜上天并沒有眷顧他，和螳螂蝦同化之後，葉安确定蝦群有集體思維，卻感受不到任何額外的情緒，除了殺戮就是進食，和毒蟲幾乎一模一樣。
葉安心頭微沉，卻不想就此放棄，索性改變計劃，同化更多螳螂蝦，激發蝦群的戰鬥欲望，牽引它們離開公象的屍體，成群結隊爬上岩壁，向葉安所在的岩洞靠近。
随着螳螂蝦不斷逼近，葉安迅速解下腰間的繩子，将挂在上面的藥瓶收好，随後将繩子纏繞在胳膊上，末端打結，做成一個簡單的繩套。
第一只螳螂蝦從洞口冒出頭，狂怒的情緒席卷而來，葉安握緊短刀，敏捷避開襲來的大鳌鈎，帶着螳螂蝦沖向坑道，借助事先布置的骸骨，順利爬上洞頂，抓住交錯的樹根，将胳膊和腿穿入樹根和岩壁間的縫隙。
穩定住身體後，葉安進一步激怒螳螂蝦，在對方沖上來時，甩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套，将螳螂蝦牢牢套住，單臂用力提起，螳螂蝦就懸挂在半空。
螳螂蝦憤怒異常，不斷揮舞大鳌鈎，繩子都被它帶得晃動起來。只要找到機會，這只憤怒的螳螂蝦就會砸碎葉安的骨頭。
不過主動權掌握在葉安手裏，螳螂蝦被繩子套住，掙脫不開，接下來的一切就只能依照葉安的意願進行。
聚集到洞內的螳螂蝦越來越多，葉安将繩子慢慢放下去。
距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幾只色彩斑斓的螳螂蝦忽然躍起，牢牢抓住葉安放下的繩子，試圖解救出同伴，其結果就是被一同帶到高處。
利用從蜂王處學來的辦法，葉安不斷引導螳螂蝦的情緒，使得挂在繩子上的螳螂蝦越來越多，并且都是主動用鳌鉗抓住，無論如何也不放開。
抓得差不多，葉安又一次将繩子提起來。
手中的重量是之前的幾十倍，葉安費了些力氣才将螳螂蝦全部提到高處，牽引它們的殺戮本能，讓它們去擊碎抵至洞頂的骸骨。
這樣的方法對有相當思維能力和智慧的變異獸未必管用，用在這些思維和情緒十分單一的螳螂蝦身上，效果還算不錯。
螳螂蝦的憤怒有了發洩渠道，胸前的大鳌鈎一次又一次砸出，不到片刻時間，直抵洞頂的骸骨就被砸得支離破碎，開始大面積塌陷掉落。碎裂的骨頭滾落在地，很快在山洞地面覆上灰白色的一層。
螳螂蝦的速度很快，沿着砸出的坑洞向前推進，很快清理出一條可容葉安彎腰通過的通道。
通道的對面射出大片亮光，不像是日光，卻格外吸引葉安，讓他感到溫暖。
“會是什麽東西？”
葉安攤開手指，能感受到體內湧動的熱量。小腿的傷處傳來一陣癢意，低頭看去，傷口竟然開始結痂。即使對變異者來說，這樣的恢複速度也快得超出常理。
“管他是什麽，先看看再說。”
直覺告訴葉安，對面的東西對他并沒有壞處。
螳螂蝦開辟的通道十分狹窄，葉安必須膝蓋和雙手着地，小心避開斷骨鋒利的邊緣，以及散落在周圍的骨頭碎渣，一點點爬過去。
前方就是坑道出口，光芒愈發刺眼。
葉安恍神的瞬間，和螳螂蝦之間的聯系減弱。螳螂蝦沒有憤怒地攻擊葉安，而是朝光芒的彙聚點湧去。
坑道對面同樣是一個山洞，比葉安之前穿過的大三四倍。
牆壁上挂滿青苔和幹枯的樹根，地面散落大量破碎的骨頭和腐朽的武器，葉安可以斷定，這些碎骨和螳螂蝦沒有關系。
光芒是從對面的岩壁上發出，葉安從骸骨堆上跳下，越過地上的碎骨，用短刀刮掉覆蓋在上面的青苔，切斷交錯的樹根，現出藏在凹洞裏的一塊石頭。
石頭僅有葉安的拳頭大小，呈球狀，表面凹凸不平，爬滿裂紋，仿佛是高溫灼燒後留下的痕跡。
光從裂縫中溢出，落在身上暖洋洋地，就像是泡在溫泉裏，讓葉安感到格外舒服。
螳螂蝦同樣渴望這塊石頭，聚集在岩壁下，收起大鳌鈎，半點不見之前的兇神惡煞。
葉安強壓下心中的渴望，沒有立刻捧起石球，而是進一步同螳螂蝦同化，用一切可能去了解這塊石頭到底是什麽。
力量。
這是從螳螂蝦極端簡單的思維中，葉安能捕捉到的最精準的一個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