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入場券
與各國的全國錦标賽本身相比,粉絲們更關注的是他們對奧運參賽名額的分配。看比賽看得久了,大家心裏也都對誰會去參加冬奧會是有點兒數的。有數歸有數,也難保會有意外發生。縱觀花滑歷史中,冬奧會之前的全國錦标賽,總會有一兩個名不見經傳的選手爆冷門進入冬奧代表隊。
比如說,今年加拿大的全錦賽。
不過他們爆冷門的肯定不會是俞游歌。小俞選手在楓葉花滑隊裏作為一個“男單獨苗苗”,受到的都是在走廊在後臺會被自己國家小選手們圍觀的待遇,哪怕他砍一個跳躍下來,說不定都沒人能動得了他“楓葉一哥”的地位。
爆冷門的是加拿大男單的第三個名額。這個名額落到了全錦賽第四名的手裏。
小俞選手火花帶閃電的這一路金牌拿下來,東京冬奧會的這三個名額穩得不得了。除了他之外,另兩個名額卻是讓楓葉冰協有這麽點兒犯難。于是他們就把希望寄托在了這次的全錦賽上。
第一第二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然而,沒成想,第三名被一個橫空出世的沒滿十六周歲的小男生給半路截胡了,他連冬奧會的參賽年紀都沒達到。
這小男生叫威廉,跟俞游歌同屬鳳凰俱樂部,也是哈維教練手底下的小孩,算是同門師弟。小威廉是在俞游歌剛升成年組沒多久之後進的俱樂部,進來了之後,一有空就跟在俞游歌屁股後邊到處溜達,看他上冰,看他在舞蹈室練形體,看他和教練嘴炮,大寫的一個小魚哥哥的頭號粉絲。
俞游歌垂頭看着和自己并肩站上領獎臺的小威廉,心生幾分唏噓。
小威廉也擡頭看着他,笑嘻嘻對着自己的引路燈就開始許願:“小魚哥哥,我過不了幾年就一定能超過你的!”
俞游歌哭笑不得,揉了一把小威廉被汗浸得還沒有幹透的頭發,說:“厲害厲害。”
唏噓的不只是俞游歌,冰協的頭兒們也很唏噓。他們心裏又酸又甜,酸的是第三名額還得再商量,甜的是男單總算後繼有人了。
最終入選名單要在全錦賽的一周之後公布,俞游歌本來不緊張,但他被艾琳和小威廉鬧得很緊張。
“你都不知道他們倆,在俱樂部的時候小威廉粘着我叽叽喳喳個不停,說萬一有可能讓他去冬奧了呢。回了家之後,艾琳也跟我絮絮叨叨沒完,說全錦賽拿了第三名,肯定能混上第三名額的吧,不過剛升組這名額給不了怎麽辦。我頭都要被他們吵大了!”
程于非聽着聽筒那頭,俞游歌這明顯比平常快了不少的語速,故意問他:“你真不緊張?”
“我,我我我沒緊張。”
“你知道你剛才一分鐘蹦出來多少個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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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不關他倆的事,我自己也挺緊張的。那可是冬奧會诶!冬奧會!”俞游歌字正腔圓重複着。
“一會兒是不是就該下通知了?”
“對,還有兩分鐘,大半夜的給我們發結果,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毛病。”
十二月多倫多的夜空比其他時候更加好看一點,可能是過冷的溫度把空氣中遮擋視線的雜質都沉下來了,夜晚的天空就顯得格外漂亮,黑曜石一般烏黑細膩的夜空,有幾縷雲輕飄飄地流動,不遠處襯着幾點星光。
屋裏的地暖給得很足,俞游歌穿着一身棉布睡衣,光腳踩在木地板上,站在窗臺的玻璃門前,看着前方的天空。他忽然說道:“可惜沒有月亮。”
耳機裏傳來程于非疑問的一聲“嗯?”,俞游歌便重複道:“我這裏看不到月亮,不過星星倒是很亮。”
聽見這句話的程于非停下要進公寓樓的腳步,回身也看了看洛杉矶的天空。
他們之間隔着三個小時的時差,那邊已經是深夜,這裏剛過傍晚。
遠處的地平線剛才還露出一點的泛紅光線,一眨眼就沒了,天色倏地暗了下來,明晃晃的月亮就在對面安安靜靜地挂着。
程于非說:“我們這裏沒有星星,不過月亮很好看。”
“那就我替你看星星,你替我看月亮好啦。”
程于非上樓梯的時候,聽見俞游歌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說點什麽的樣子,還沒說出口,又咽了回去。他還聽見俞游歌手指玩着耳機線,蹭過聽筒鍵,滑過的那種沙沙的聲響。
小朋友肯定緊張壞了。程于非笑着搖搖頭。
之後俞游歌略帶不安的聲音傳過來:“馬上要十點了,我緊張,你別挂電話,陪我一起等好不好?”
“當然好啊。”
俞游歌那邊又沉默下來了,程于非甚至都能感覺到他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氣。
想轉移一下他注意力的程于非猶豫了一兩秒,開口說道:“我其實有個驚喜要......”
“啊——”
他話沒說完,就被電話那邊突然傳來的動靜打斷了。
艾琳的一嗓子尖叫劃破了多倫多和洛杉矶兩地的夜空,穿牆過門的,程于非隔着電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位完全不懂得莊重的小姐噔噔噔跑着就來敲俞游歌的房門,一邊敲一邊尖叫:“哥哥哥哥哥哥!我入選了!冰舞第三名額是我們的了!你也在代表隊裏!雖然你入選我一點都不意外!但是我們這次真的可以一起去冬奧會了!是冬奧會啊哥哥!”
俞游歌被她吓得一個激靈,念叨了一句:“哎喲我天吓我一跳。”
程于非聽見這麽句話,噗嗤一笑。俞游歌剛剛一片空白的大腦才反應過來,他還在和他程哥連着線。斷線重連的記憶神經閃回了幾秒,覺得之前這人好像說了些什麽,但是死活想不起內容,俞游歌一邊走去給艾琳土撥鼠開門,一邊問他:“你剛才想說什麽來着?”
“沒,不是什麽大事。知道你們都入選了就好,恭喜啊。”
“嗯,終于放心了。那......我們冬奧上見?”
程于非短暫地頓了一下,才回應道:“好,冬奧上見。”
一切平靜下來之後,夜晚又恢複成了剛剛那個樣子。俞游歌躺在床上,一個翻身眼睛就對上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到他窗前的月亮。
它可能是從洛杉矶飛過來的。
俞游歌兀自腦補着。
他又把手機按亮了,又翻出來冰協發給選手們的內部通知短信,又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挨個單詞一個不落地看了一遍。
剛剛艾琳摟着自己和媽媽一起,又哭又笑的,鬧得俞游歌現在腦袋裏還嗡嗡的。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勸她要安靜一點成熟一點,俞游歌甚至想跟她一起哭,可是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把做哥哥的派頭端一端。
他手指一下一下的滑過屏幕,看着這不算太長的名單裏的每一個名字。
所有人他都認識,不管他們是一線選手、二線選手,還是連幾線選手都排不上號的。他也見過這些人在冰場上摔成過什麽鬼樣子。艾琳和戴維斯從總能在意外的部分腳絆腳摔倒,到現在滑行上行雲流水,三組同步撚轉步也接近完美。雙人滑組裏第一名額的選手,俞游歌曾經親眼見過他們抛跳失誤的一次訓練,那個姐姐被抛出去之後,控制不住身體,重重摔在冰面上,疼得她半天站不起來,從那以後俞游歌有段時間遇見這姐姐的男搭檔,都下意識繞着道走。
在冰上摔一次,可能就會摔掉自己的競技壽命,可是不多摔幾次,可能就會永遠無法摸到競技生涯的高峰。
冬奧會是最高峰,他們終于拿到入場券了。
俞游歌突然找到了一點熱血上頭的感覺,不同于其他任何比賽,之前的他是孤軍奮戰的,而現在的他是在冬奧會的參賽名單裏的,是即将和隊友們一起,要讓國旗再次在東京上空輝煌升起的。
第二天上午十點,加拿大冰協正式公開了2043年東京冬奧會的選手名單,以及接下來的四大洲賽和世錦賽的名額分配。
為了能有更好的比賽狀态,國家隊裏四項一線種子選手們都将缺席下個月在亞特蘭大舉行的四大洲錦标賽,除了俞游歌。
名單一出,舉座嘩然。大家對男單全錦第四上位拿到名額表示震驚但還算可以理解,但是對俞游歌這四大洲賽、冬奧會、世錦賽這連軸轉的賽程安排表示震驚且無法理解。
粉絲們一旦不高興了,就會去冰協和國家隊的個人主頁底下去集體聲讨,網絡宣傳組負責人接連幾天被中英雙語的評論炸得只想抱着電腦吚吚嗚嗚地哭,百般無奈,只好去私戳鳳凰俱樂部還有俞游歌本人,請求來個人把他們解救一下。
于是他們求來了一個CBC的專訪。
俞游歌坐在俱樂部冰場旁邊的小長椅上,坦誠地表露了自己的想法。
“我對于要參加冬奧會這件事,是很緊張的。适當的緊張感對我們來說是有益的,但是過度緊張就不好了。我更習慣于用比賽來調整自己的情緒和狀态。關于四大洲賽,我只是想通過這個比賽來确認自己節目的完成情況,以及保證自己的競技狀态,這些在日常訓練過程中,是很難有相似的體驗的。我的教練和家人也完全贊成,時間上也完全來得及。東京冬奧會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比賽,所以在它之前的所有參賽機會我都不能錯過。”
俞游歌在說完這段話之後,直視鏡頭,毫不退縮地說:
“這個奧運賽季,我是有野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用“今晚的月色真美”這句話,後來覺得這梗被用到爛的不能再爛了,于是就把它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