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安分的腳踝
俞游歌設想過無數次那種小清新小說中寫過的清晨,每天叫醒你的不是刺耳的鬧鐘,也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是一縷透過窗簾溜進來的陽光和廚房裏飄過來的煎雞蛋煮咖啡的香氣。
現在這樣的清晨終于讓我體驗到了啊。俞游歌睜開眼睛心滿意足地想道。
他愉快地翻了個身,臉沖下,厚厚的棉被讓他卷了一半壓在底下,程于非昨天找出來讓他當睡衣穿的大號短袖經過他一晚上的翻滾,下擺卷到了胸,露出了小細腰,足以想見這人的睡姿有多差。俞游歌動了動耳朵,聽見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吧嗒吧嗒的聲音停在客房門口,他把腦袋歪過去對着門的方向,晃了晃露在被子外邊的腳指頭,懶洋洋地等着程于非進來叫他起床。
“醒了嗎?”程于非敲敲門問他。
“醒啦!”
“洗漱完了過來吃飯啊,我在樓下等你。”
太遺憾了,他居然不進來。
俞游歌嘆了口氣,又把臉埋回枕頭裏,門外拖鞋聲音吧嗒吧嗒漸行漸遠。
上午九點,俞游歌準時坐在俱樂部的診療室裏,準備接受三堂會審。
“現在覺得腳怎麽樣?”索莎問道。然後她馬上看到了俞游歌心虛地避開了她的眼神。“看樣子還是疼的對吧。”
“就只有一點點疼。”俞游歌稍微補充了一下。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平常走路問題應該不大。我昨天給他稍微檢查了一下,踝關節腫脹還是沒完全消下去。上冰之後可能痛感更明顯一點,尤其是做跳躍的時候。”程于非回想了一下昨天俞游歌的狀态,繼續補充。
索莎點點頭,然後示意程于非來進行複查。
穿着一身白大褂,戴了一副黑色金屬細框眼鏡的程醫生單膝跪地,讓俞游歌的右腳能放在他膝蓋上,他的手剛握住他的腳,就感覺出小少年明顯瑟縮了一下。于是程于非拍拍他的腳背:“沒事,別怕,放輕松。”
俞游歌對自己的反應也很莫名其妙,小程哥的手剛一碰到他的腳,他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迫不及待地冒頭出來say hello了。
他看見這雙骨節分明、修長白淨的手握住他的腳踝,把腳踝往內側掰了掰,又往外側掰了掰,接着前後牽拉,每做完一個動作就會擡頭看看自己的表情,然後準确地給索莎女士報出症狀。
Advertisement
“症狀比自由滑那天輕很多了,用力側翻和按壓的時候會有明顯痛感,最近這段時間最好還是以休養為主,可以适當的做些康複性的陸上和冰上訓練保持身體狀态。不過跳躍練習最好避免。”程于非給出了初步結論。
“可是距離全加賽只有半個月了,能恢複到什麽狀況?”哈維提出自己的擔憂。
“現在還沒法給出确定答案,半個月的時間說實在的還是有點短。不過小年輕們的恢複速度應該不用太過擔心。幸好不是重度扭傷,不然我們可能要棄權了。”索莎往俞游歌的檔案冊上添了幾筆之後這麽說道。
“那我先帶他去冰面上試試腳感。”
索莎點頭同意了,她看着程于非帶着俞游歌離開診療室之後,壓低聲音又對哈維教練補了一句:“我們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他的腳能不能在半個月之內恢複,而是擔心他的右腳在這樣的跳躍強度裏會不會發生二次傷害,甚至習慣性扭傷。”
哈維抿緊了嘴唇,摸着下巴認真思考着,他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他和索莎又短暫地交談了幾句,才擰開門準備出去。女士優先的索莎在邁出門之後頓了一下腳步,扭頭對幫她扶着門的哈維說:“看來你的大徒弟也遇到了些麻煩。”
教練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驚訝地發現維伊爾就等在門邊。他托着手裏的平板電腦說道:“我想請您幫我複個盤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很高興能看到你終于對自己的訓練開始上心了。”
一周之後,踝關節終于消腫的俞游歌被允許開始冰上訓練了,一套基礎熱身步法滑了一圈下來之後,他停在程于非面前,表示還不錯。不過在接下來的跳躍練習中,問題卻依然存在。
“Axel和Toeloop這兩種的起跳都沒什麽問題,問題在于A跳的落冰,明顯可以看到在右腳落冰的時候,他的動作明顯凝滞了一下。還有Lutz跳,他在做這個跳躍的時候并沒有之前那樣輕盈了,顯得有些重,Loop也是這樣,這兩個跳躍給選手們右腳帶來的負擔是最重的,當然阿克塞爾四周也是。”
“可是這幾種跳躍偏偏是他的技術編排裏占比最重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所以......”
“要麽放棄那兩種連跳,要麽期待他的右腳能在一周後恢複如常。”
這周周末,中國全錦賽和法國全錦賽已經結束,宋柳和維伊爾毫無意外地拿到了匹茲堡冬奧會和柏林世錦賽的參賽名額。
又一周後,全加錦标賽的前三天,俞游歌的六種四周跳終于解封了。右腳踝的恢複狀況不錯,痛感已經不明顯了,處于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短節目和自由滑的合樂結束後,俞游歌和教練組又仔細商讨了技術動作編排的最後方案。
美國全錦賽也塵埃落定,迪蘭·懷特拿到了冬奧會和世錦賽三名額的其中一個,不過他全美第二的名次有些爆冷,上賽季升組的小将梅森·摩爾發揮出色強勢逆襲拿到全美第一,占了剩下兩名額的其中之一。
2039年1月14日星期五,加拿大全國錦标賽在多倫多正式拉開帷幕。按說每個國家自己的全錦賽并不會引起大範圍的關注,除了俄羅斯和日本這兩個一直以來的花滑大國。可是匹茲堡冬奧會的這個賽季,加拿大的全國賽卻引起了各國粉絲的熱烈關注。
比如說我們親愛的主播花小滑,老早就準備好了直播鏈接,帶着将近十萬的粉絲愉快的圍觀今年的全加賽。
“我覺得主播這次用不着開競猜了,這劇本簡直一目了然了好嗎!”
“誰要是想說我們魚弟弟拿不到名額,那就請你閉上嘴別說話!”
“雖說我們弟弟發揮挺飄忽,但是全國賽诶,綽綽有餘了好的嗎!”
“不是,你們等等,我圈的魔咒你們忘了嗎?這種場景為什麽似曾相識?”
“多少奧運金在之後的比賽裏被你們奶下臺子了你們記得嗎!”
“不,這次不會的,這只是全國賽,楓葉男單除了弟弟還有誰能指望的上嗎?薩叔叔上賽季直接把名額輸掉了啊!一名額的楓葉國你們見過?”
直播間的彈幕一如往常那樣吵吵嚷嚷,花小滑這次耐心地看着他們從第一組吵到最後一組,也沒怎麽管,饒是他也認為,楓葉新秀升組第一年成績這麽突出,奧運會和世錦賽的名額一定沒跑了的。
程于非還是戴着那副眼鏡,一臉嚴肅的撐着下巴看着正在做陸上熱身的俞游歌,便攜式折疊座椅硬生生讓他坐出了首腦會談的感覺。俞游歌的耳機死死地扣在他的耳朵上,音量差了幾格沒開到最大,不過當俞游歌路過座椅前的時候,程于非還是能聽到搖滾樂特有的尖銳節奏。這小少年年紀不大,賽前幾分鐘熱身時的音樂品味卻出奇的複古,甲殼蟲樂隊和皇後樂隊是他的最愛。
程醫生的頭歪了歪,視線範圍內的小少年一絲不茍地讓他的身體在賽前盡量舒展開,同時還小心翼翼地照顧到沒恢複利索的腳。他想到了恢複冰上訓練的那一天俞游歌和哈維教練的那次談話。
“我想,你的右腳踝的情況你自己應該也有感覺,實際上這個傷并不算重,但是恢複到你之前的狀态,這一點點時間是絕對不夠的。”
“是的,但是我不希望因此退賽,希望您不是要來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是,我們都認為你應該去奧運賽場上展現自己,你也有這個實力,前提是我們可能要修改你的節目難度。”
“我可以留下我的連跳嗎?”
“恐怕不行,親愛的。如果要留下它們的話,你的右腳在一個節目裏要承受的沖擊實在太大了,尤其對于你現在的狀況來說。”
“可是......”
“沒有可是。俞游歌,你知道成年組第一年就有機會邁進冬奧會有多麽難得,加拿大這次只有一個名額,你想與它失之交臂嗎?”
“我當然不想,可是我如果沒有loop連跳,拿什麽去和人家比呢?”
“你的秘密武器不僅僅是那兩種高難度連跳,你最值得稱贊的是你每一跳的穩定性和精準度。這就是為什麽你的連跳只有你可以跳,但是別人跳不了。”
“我的腳現在很難讓跳躍這麽完美,不過我們還有一個星期,我覺得來得及的。”
“你要比的只是一個全國賽,你的對手只有你自己。”
俞游歌抿了抿衣角,沒說話。
哈維嘆氣說道:“你不想和西園寺、迪蘭、宋柳他們在奧運賽場上遇見嗎?你不想感受所有人都拿出最好的狀态為着那塊金牌拼勁全力的氣氛嗎?”
“我想啊!可是我也想在每一場比賽裏都拼盡全力啊!全國賽也是比賽啊,我為拿到好成績拼命不對嗎?”
哈維被這番熱血宣言堵地啞口無言。他的小徒弟眼睛裏又出現了充滿着鬥志和不甘心的光。他想起幾年前的那場表演滑,俞游歌說想跟着他訓練的那次,就是這樣的眼神,哈維在退役之後很久沒有見到過的這樣的眼神。
教練又一次心軟了,他妥協道:“各讓一步吧,短節目和自由滑裏,只給你一次用loop連跳的機會,其他的都得聽我的。”
上一位選手的音樂已經結束了,俞游歌原地輕輕跳了兩下,感受着還沒有完全褪去的小小的刺痛感。
“只有一次機會。”
“沒問題的,這個名額必須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狀态的老程是戴眼鏡的,平時不戴,他近視度數不深,戴眼鏡只是他為了提醒自己要進入狀态了。
記住那個美國小将的名字,迪蘭退役之後,他就能上位了。
這賽季的名額是這樣的:日美都是三名額、中國兩名額、法國加拿大都是一名額(俄羅斯雖然沒提到,但是他們有兩名額......)
魚弟:連跳是我的命,你們不能搶走它!
PS:治療相關情節都是我編的編的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