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月初,暑氣上來了,蒸的人腦子發暈。陶清許汗流浃背地站在巨大的傘棚下,熱浪一下下撲來,正在對戲的兩位主角更是滿頭大汗,因為他們裹得密不透風就算了,衣服還厚。
妝分分鐘就花,盡管條件如此地嚴苛,戲還是得繼續拍。
好不容易這條達到了陶清許的要求,演員們流利地把身上厚重的衣服全部脫掉,女性裏面穿着清涼的小吊帶和超短褲,男性裏面要稍保守一些,但是中褲下面的小腿還是暴露無遺。
陶清許眯眼看了一下天空上散發着炙熱的太陽,吐出一口氣,決定今天就拍到這,天太熱了。
這麽熱的天氣,人們只想在空調房裏窩着,沒事抱着個西瓜啃,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陶清許蔫蔫地回到家,去浴室沖了個澡,把身上的汗都沖掉。他裹着浴巾出來,頭發還在滴水。為了防止水珠順着他的博自己流到身上,他低着腦袋摸索着在毛巾架上找毛巾。
一塊毛巾搭在了他的頭上,一雙手無聲地給他揉搓了起來。
陶清許吓得汗毛都豎起來了,猛地往旁邊跳一步,掄起就在手邊的剃須刀就要往他身上砸。
蕭旬舉起手擋住自己的面門,大叫道:“是我是我!”
陶清許的手頓在半空,身子還處于激動的狀态,微微顫抖着。
他粗着聲音吼道:“你他媽沒事裝什麽鬼啊!”
蕭旬說:“我……”
陶清許截了他的話:“你,你什麽你,是想死嗎?”
蕭旬沉默着讓他數落。
陶清許機關槍似的把話吐出來:“你是怎麽進來的?信不信我去告訴警察你私闖民宅?有沒有一點法律意識?現在翅膀硬了是吧?我這裏是旅館呢,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你不是正在國外逍遙快活嗎,怎麽還有時間回來呢?過年不是還跟個大爺似的,說功課繁忙回不來嗎?怎麽,現在就不繁忙了,就有時間了?”
蕭旬向前一步,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說:“清許,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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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許還處于半張着嘴的狀态,沒吐出來的字還卡在喉嚨裏。他垂着胳膊,一時有些茫然。
蕭旬說:“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這會兒陶清許回過神來,用力把他推開:“蕭旬我艹你大爺,現在馬上滾出我家!”
蕭旬走到餐桌那,無賴似的坐着,抱着桌子腳,聲音堅決:“我不。”
陶清許眼睛通紅,說:“你出不出去?”
蕭旬說:“不。”
陶清許大踏步往房間走,大力地甩上門,換上了一身衣服出來,但是蕭旬卻堵在了房門口。
陶清許面色不善,說:“像個門神一樣堵在這幹什麽,我要出門。”
蕭旬張開雙臂撐在門框上,徹底堵住了他的出路,說:“清許,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像個生悶氣的小媳婦一樣。”
陶清許被他的形容給震住了。
蕭旬乘勝追擊,軟化語氣,說:“我們一起冷靜下來,坐下好好談談行嗎?”
陶清許态度冷硬,說:“不行。”
蕭旬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說:“求你了。”
陶清許:“……”
最後,兩人各占一個沙發,心平氣和地開始談。雖然蕭旬想和陶清許坐一起,但是被他無情地拒絕了,只好作罷。
陶清許說:“你想談什麽,談吧。”
蕭旬說:“我想給那天我做的事情道歉,”他見陶清許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了,臉上又有了狂風驟雨的傾向,立馬語速飛快地說:“我知道錯了,那天我真的是愚蠢至極,我忏悔。你想怎麽打我都行,上回來也行!就是不要恨我好不好?”
陶清許拉着臉,不說話。
蕭旬說:“清許,你在心底裏也有喜歡我的,對不對?”
陶清許下意識地要反駁他,但是被蕭旬打斷了:“不要否認!你為什麽就是不敢承認呢?難道就是因為害怕我們之間的那一層所謂的‘親戚’關系嗎?如果是因為這個,我不想接受。”
陶清許煩躁地摸出一支煙點上,他其實沒有抽煙的習慣,但是在煩悶的時候會抽,當然遠比不上宋葉的量。
二人沉默了接近十分鐘,直到陶清許掐滅了手上的第三支煙,他才說:“對,我就是介意這個。你是不是在國外待久了,所以這些觀念就淡薄了?”
蕭旬急道:“我沒有!”
陶清許諷刺道:“那你心倒是寬。”
蕭旬說:“因為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在陶清許腦子裏炸了很久,他有些茫然:“什麽?”
蕭旬以為他不信,說:“其實我小時候就知道了,我是我爸媽領養的。”
“我爸媽也從來沒有瞞過我,你要是不信,我回家拿證明給你看。”
陶清許呆住了。
蕭旬湊近他,終于坐上了他的那個沙發上,握住他冰涼的手,說:“清許,你現在還能接受我嗎?”
陶清許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怎麽不早說。”
蕭旬說:“你沒問我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在在意這個,是我向宋葉問的時候,才知道的。所以我就立刻回來了。”
陶清許甩開他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人壓在沙發上,陰森森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心安理得地報仇吧。”
蕭旬摟住他的背脊,深情地凝視着他的雙眼,說:“報完仇你會原諒我嗎?”
陶清許伸手解開他的衣服,故意說:“再說吧。”
蕭旬任由他在身上動作着。
宋葉決定在夏天過完了,開始拍電影了。這個劇本是他自己構思了兩年劇本,主要角色他都已經有了人選,資金還得先向公司申請這個項目後才能得到,萬一劉大腦袋心情不好,讓他自己去拉投資,也不是不可能。
宋葉和江逢然說起這個事,江逢然雙眼閃光,問:“男主角是我嗎?”
宋葉搖頭,說:“不是。”
江逢然失望地說:“那我能演嗎?演個小角色就行。”
宋葉說:“我想想你适合演什麽。”
江逢然說:“電影的資金呢?”
宋葉說:“是個問題,下午去公司,給劉總報備一下。”
江逢然說:“大概要多少投資?”
宋葉估摸着說了個數字。
江逢然說:“我投資你,全額投資。”
宋葉有些意外,問:“你這麽有錢?”
江逢然呲牙,說:“這幾年小鮮肉也不是白當的。”
宋葉沒想到金主就在自己身邊,思考了良久,說:“等會兒你把劇本看一下,我看你演男主角未必不合适。”
江逢然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走了後門,他捧着宋葉的臉,說:“寶貝兒,你這是公然開後門啊。”
宋葉說:“不想演就算了,讓你演個一個鏡頭就便當的路人甲好了。”
江逢然說:“不,我要演你的男主角!”
夏天去了,秋天還來得沒那麽快,‘秋老虎’還在這片土地上肆意妄為着。宋葉的電影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所有的主要演員又是他一個個去找的,他的團隊以最快的速度集合起來,每個人都充滿了幹勁。
江逢然看見男二是個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太起來的人,他在腦子裏搜刮了很久,突然靈光一現,這不是在《極樂世界》裏那個被宋葉誇獎的‘叫花子’黃淩子嘛!
他問宋葉:“你原來安排的男主角是不是黃淩子?”
宋葉說:“嗯,他挺适合這個角色。”
江逢然說:“可是他不是個剛入圈沒多久的新人嗎?你就敢給他抛出這麽一大個橄榄枝?”
宋葉說:“誰還不是從新人開始的呢?說別人是新人,你這個‘老人’就有別人好了?”
江逢然心裏酸溜溜的,居然偏袒別人。他看向角落裏正在喝水的黃淩子,用妒忌的目光把別人掃來掃去。黃淩子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還是禮貌地朝他點頭一笑。
電影的進度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江逢然每天看劇本都看得極為認真,有些把握不了的地方會和宋葉讨論一番。他有時候說自己關于某幕戲或者某個情節自己的看法的時候,會讓宋葉眼前一亮,更完善的劇本就出來了。
秋天走了,冬天就來了。在季節更替的時候,宋葉感冒了。盡管裹着大棉襖,他的手腳也是冰的。江逢然勒令他必須得在家休息三天,電影那邊先放着。
宋葉不肯,多擱置一天就多浪費一天的錢,自己又不是撐不下去。
江逢然嚴肅地說:“我現在是投資商,我都沒心疼錢呢,你心疼什麽。現在我以撤資威脅你,要是你敢不好好養病,我随時拿錢走人,讓你的電影變成太監。”
宋葉對于他毫無可信度的威脅,有些想笑。他的心疼從每個毛孔裏散發出來,讓宋葉不想妥協都不行。
來年三月底,電影拍完了。經過這半年多的相處後,大夥兒又不得不面臨一次分別。老搭檔們勾肩搭背地期待着下次再見,那些新來的員工和演員們心裏有些不舍。
黃淩子是其中一個。
殺青宴的時候,他給宋葉敬了三杯酒。
他說:“宋導,我特別感激您,要不是你,我說不行現在還在哪個犄角旮旯裏端着便當,做個随時要殺青的背景板呢。”
宋葉說:“你演戲的天分很高,不要灰心,埋頭走下去,總有收獲。”
黃淩子哽咽着喝掉一杯酒。
江逢然坐在旁邊,一時間也有些情緒化。
要是自己沒有遇上宋葉呢?是不是還在娛樂圈裏厮混着?整天沒有目标地過着日子?
宋葉自己或許不知道,他改變了多少人的人生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