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金林城破
滅了呂國後,江尤的地盤又擴大了許多, 如果還将都城安在鳳栖城, 就不太合适了。
但原來呂國的國都也不行,位置太偏。
重新定都城是件大事, 因為這事兒,連在天上京的孔直都被召了回來,天上京暫時交給朱淩與周子軒治理。江尤看着屋裏的五個人,重重嘆了口氣, 她手下的人還是少啊。
值得慶幸的是,呂國被華國吞了,她可以争取原來呂國的人才了。
“我覺得,豐州這地方不錯, 人傑地靈的很。”原攸見事情一直沒有進展, 站出來随口說了句, “且這豐州較為靠北, 以後也不用挪了。”
他說的以後,當然是指日後江尤一統天下後。
豐州确實是位于天下中心,但那地方水多, 不适合發展商業,也不适合發展人口。江尤瞪了眼原攸,“你這是吃了藺珏的閉門羹,才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來嗎?既然暫時定不下都城,那就先不定了。先修路吧,讓呂國的俘兵去修, 修兩年,兩年後再行安排。”
呂國那麽大地方,想要将路修好,真的很不容易,光靠呂國俘兵是不行的,這次俘獲的呂國俘兵才不到十萬人。
呂國人口沒有江尤想象中那麽多,戶籍部的官員忙活了一個多月,大概估算了呂國的人口數。
從呂王宮內翻出的名冊上看,在冊的有兩百萬,不在冊的估計不會超過兩百萬,也就是說,偌大的呂國,只有四百萬人口。
天上京如今都不止四百萬人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呂國和華國相連,華國又從不拒絕流民投靠。之前呂國連發了好幾年水禍,光逃到華國的災民陸陸續續就有小一百萬了,還不算原攸帶來的那三十萬,呂王□□,世家鬥法,朱門之外白骨遍地,能留下四百萬人口,已經是很好了。
只是這些人完全不夠修路的,這年頭又沒有什麽機械,全靠人力,江尤想把呂國的路修出模樣,怎麽也需要兩年。
五人見江尤主意已定,俱是低頭行禮稱諾,不再談關于定都的事。
若是被原來呂國的大臣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十分驚奇,王說一句話,就定下了結局,沒有一個大臣出言反對,在當今世道看來,這是很不合理的。
共治天下,世家世卿,叫世家的權利無比強大,呂王與魏王都被世家說剛愎自用,就是因為有時候他們一意孤行,不聽士大夫們的建議,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叫士大夫們很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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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情形發生在華國,江尤說一,底下的臣子一個說二的都沒有,王權強大到這個程度,世間少有。
華國一直在江尤的控制之中,江尤不允許有人或一個家族争奪權力,誰敢冒頭,她就會摁死誰。
她不能保證自己一直明智不出錯,但她能保證,她的立場一定不是從自我出發,而是從百姓出發,從國家出發,這點是如今這個時代,沒有人能做到的。
“先修出一條通往金林的路吧。”蔣文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特別亮,“王上,金林現在很亂啊。”
亂到世家已經開始打仗了,正是他們的好機會。
江尤低頭看向在她面前鋪着的地圖,上頭已經有大半變成了紅色。
紅色,是華國的顏色。
她期待着,這片土地徹底變為紅色,變成她印象中的那片紅。
“不急,不急。”江尤說了兩遍,不知是在同蔣文說,還是在跟自己說,“還不到時候,別總想着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王上不知,他這是想去立功呢,這次蔣将軍手下有個名為清君的女兵,領兩千兵士率先攻破呂國王宮東城門,很是受蔣将軍重視。”鄭順和蔣文的關系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很不錯,鄭順甚至在江尤面前就這樣打趣蔣文。
蔣文好脾氣的笑了笑,鄭順說的沒錯,他就是着急立功了。
他也是一身本事,領兵的本事不低,卻一直在做城管與守城軍的事,這兩個兵種,在華國很少能遇到大場面,平日裏最多是逮捕幾個惡徒,都不夠他松松骨頭的,他手下就把事情辦妥了。
再不去前陣走上一圈,蔣文都覺得自己要廢了。
崔信站在一旁和孔直小聲探讨着鳳栖城官府的事,原攸望着地圖發呆,鄭順和蔣文在念叨那女兵,江尤眼睛掃了一圈,突然覺得這樣挺好。
名為君臣,實為朋友,為了同一個目标拼盡全力,江尤每每想到華國如今上下一心,就會由衷生出一種感動。
吾道不孤。
“王上!出事了!”
溫馨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花容從外頭冷着臉走進來,對江尤行了一禮,呈上一份情報。
江尤如今已經練就了波瀾不驚的表情,她自認,不管是遇到什麽事,她都能冷靜以對。可當她看完這份情報後,臉上少見的帶了一絲震驚。
她的異常表現,引得孔直等人不自覺的嚴肅起來。
“王上,出了何事?可是金林有變?”孔直思來想去,能讓江尤變色的消息,如今也就是金林了。
江尤嘆口氣,合上情報,微微閉眼,睜開後,眼底的惋惜痛心消失不見,變為平淡無波的深井之水,透着絲絲寒氣。“金林被北王攻破,王姬,于金林南城門上一躍而下,當場氣絕而亡。”
王姬?!!
“王姬!身為北國王後,她去金林南城門,沒人攔她嗎?”崔信震驚之下,依舊有查案的嚴謹思維,一瞬間就看出此事的蹊跷之處。
“重點是,北王為何去攻金林!而且這麽快就攻破了?”原攸聽到這消息都懵了,之前他們設想過許多北國的行動路線,他們一致認為,有妫浔在,北王不可能去主動攻金林的。
“之前咱們放出風聲,說韋天子并非王室血脈,北王混淆王室血脈,其罪當誅。為了證明流言是假的,北王帶着王姬去滴血認親。結果,王姬的血,不能與韋天子的血融合。不光是王姬,康建君南川的血也不能與之融合。”江尤微微垂眸,心口像是有一塊重石壓下。
她不知道,妫浔的死,究竟是因為妫泱,還是因為她。
這韋天子并非王室血脈,不過是華國用來攻擊北國的借口,也是江尤為魏王找的伐北借口,沒憑沒據,不過是流言罷了,天下誰會當真?
偏偏北王信了,也起了疑心,帶着妫浔就去滴血驗親了。
“滴血認親?這是什麽說法?”崔信的妹妹是醫師,他都沒聽說過滴血認親的法子。
“是北國特有的法子,說兩人若是親屬,将血滴入水中,血會相融為一體。”鄭順解釋道,他對各國的風俗禮法,十分了解,“只是這個法子,即使是親生父子都有可能無法融合,北王怎會用這樣荒唐的法子去驗親?若他不說,此事不會流出,如今王姬死了,這事兒傳的天下皆知,韋天子不管是不是韋哀王的血脈,都不是了。”
可不嘛,北王攻金林,這個舉動完全是惱羞成怒,王姬一死,韋天子不是韋哀王的血脈的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所以,王姬究竟是被北王逼死的,還是她自願跳的?”孔直摸着胡子說道,他擡頭看向江尤,只看到江尤眉宇間的冷漠。
“北王叛逆,檄文一封,昭告天下,請諸侯,清君側。”江尤一掌按在地圖上半數的紅色,“王姬身死,韋天子非韋王室後脈,王子南川呆傻,請韋王室另選宗親子弟,繼任為王。”
“王上,此乃大好良機,錯過了,可就難尋了!”原攸第一個站出來不同意,昭告天下,請諸侯聯合清君側,這意思是還要維護韋王室正統?
聽到原攸這樣說,孔直點了點頭,崔信蔣文一言不發,鄭順直言道:“王上,妫王姬已死,她與王上相識多年,王上有心報仇,有情可原!但若因此而誤了大事,得不償失啊。”
這韋王室嫡系就剩下一個傻子了,此刻不自立為王,更待何時?
江尤知道這是個好時機,但她不想在妫浔剛剛死去時,自立為王。
那個女子,短暫的一生全為了韋王朝,生在金林,死在金林,或許她一生已是圓滿。她做那麽多,就是為了救韋王朝,江尤此刻自立,就是踏着妫浔的屍骨,往上走。
江尤不屑于踏着一個女子的屍骨,走上去。
“與情報一同而來的,還有王姬的侍女佩餘,她求見王上,想必是有話要對王上說,王上可要見她一面?”花容見屋中氣氛凝結,想起了外頭那個蓬頭污面的侍女。
那侍女混在商隊裏,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從金林過來,整個人比走之前瘦了好幾圈,比當初妫浔重病時還吓人。
花容本想讓她洗漱休整一番,現在看來,要污了王上眼睛了。
“恩。”江尤點點頭,疲憊的嘆口氣,将情報甩到一旁,原攸和孔直對視一眼,抿唇不言。
佩餘踏入宮殿之中,走到中間,直接跪下,“王上……”
佩餘開口說話,聲音出口的一瞬間,就變為哭音。她本不想哭,但在看到江尤的那一瞬間,她就哭了,她哭的極為凄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跪地哀嚎,像是要将心中不甘怨恨,一下子全哭出來。
代替那個穿一身紅衣華服,一步步踏上城牆,決然跳下的女子。
鄭順被哭的頭疼,開口想呵斥她,江尤擡手阻止鄭順說話。
江尤坐在最上頭,俯視跪在地上的女子,聽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她默默看着,心口的石頭,像是随着佩餘的哭聲,一點點消失了。
死亡,是她的解脫。
只願來世,莫要再生在亂世。只願來世,她能尋到一份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