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鄉下人的喝法
“經理您的意思是……我已經被開除了嗎？”
“可以這麽說。”
“哦……”我在向經理确認了一遍之後，很安靜地點點頭：“這段時間以來承蒙您關照了。”我朝經理深深鞠了一躬，真是奇怪，平時明明很讨厭這個老家夥的，想不到臨分別前心中所有的怨恨都消失了。
“胡來……”經理突然叫住了我。
“恩？”我在門口轉回身。
經理猶豫了片刻說道：“記得明天來結帳……”
“哦！”可我總覺得經理原本想說的并不是這句話。
走出辦公室，天空藍得出奇，居然找不到一片雲朵，擡頭的時候陽光是那麽刺眼。“失業了……”我笑着說，“好在我還年輕，也沒有老婆孩子。”腳步從沒有象今天這樣輕盈過，不過很奇怪，應該沉重才是啊，想不到我也是樂天派呀，今天才發現。
走到公司的大門口。馬路對面停着一輛紅色的雙門跑車，很熟悉的感覺，好象是……
“走啦？”章然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我送你吧。”
對了，這就是第一次見到章大小姐時候她所開的車。唉，真是世事難料呀，當初曾經厭惡我的紅絲巾美女，如今卻主動來接近我，人生最得意的事莫過于此吧。
“不用了，我自己有腳。”
“今後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你不是剛剛失去工作嗎？”
我停下腳步。“你怎麽知道的？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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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個電話是我打給你經理的。”
“你跟經理說了什麽？”
“沒什麽，只是幾句問候的話，順便透露了一下，我爺爺有收購你們出租車公司的意願，到時候會有新的人事安排也說不定，當然工作表現好的話，我們也不會輕易撤換高層管理人員。”
“什麽意思？”
“你還不明白？”章然将紅唇湊近我的耳邊，“……我只是向他提了個小小的要求，他便照做了，很聽話的人吶。”
“是你讓經理辭退的我？”
“你該明白，這世上有樣東西叫做錢，有了它你會發現無論做什麽事都會變得極其容易。怎麽樣？現在已經失去工作的你應該不會再拒絕一份月薪五千塊的新工作吧。”
“你是說讓我再替你開車？”
“你不笨嘛。”章然自信滿滿的說，“現在就開始上班吧。”她将漂亮的車鑰匙抛向我。
我伸手接住了鑰匙，看了看，然後微笑道：“你也該明白，這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叫做骨氣，在它面前你會發現，即使是錢也會有使不上勁的時候。”
“什麽？”
我将車鑰匙抛還給她。當的一聲，她居然沒接住。我啧啧嘴，擺了擺手。
“回來！你丢了工作一點都不在乎嗎？”
“謝謝關心，只要肯吃苦，餓不死人的。”我頭也不回地走着，離她越來越遠，明明是個大晴天，頭頂卻出現了一道雄偉的彩虹。
“哼……”章然使勁跺了一下腳，“我就不相信制不了你！等着吧。”
我獨自一人在市中心閑逛着，難得這麽輕松，不用為生計奔波。我來到大型街機廳裏，買了二十塊錢游戲幣，準備痛痛快快在虛拟世界裏發洩一通對真實世界的不滿，可惜背運的很，無論玩什麽總是被電腦算計，太卑鄙了，仗着你是電腦就沒人知道你作弊啦，對，一定是作弊的，不然怎麽會贏我這樣的游戲天才！好，你是電腦我不跟你計較，我找人對戰去。來到賽車游戲旁，剛好有個十來歲的小妹妹坐了上去，投下一枚游戲幣。好哎！看妹妹的小短腿連踩到油門都吃力的很，哈哈，不要怪我勝之不武，只能怪你運氣不好，碰到我這個中國D版舒馬赫。我趕緊在小妹妹的旁邊坐了下來，也投了一枚游戲幣，準備和她通信對戰。
一旁的小妹妹側臉歪頭沖着我笑笑，笑什麽，一會有你哭的。“我不太會玩，叔叔要讓讓我哦。”
“恩！”我得意地點點頭。
Three……Two……One……Go！！唔唔……我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門……一圈過去了，我的額頭上流下一滴汗……兩圈過去了，我已經滿臉是汗……我緊張地看着屏幕上方的後車鏡，小妹妹的車就在我後面，還時不時頂我兩下，不行，絕對不能讓她超過，終點就在前方，堅持到底就是勝利……Finished！我們幾乎同時沖過終點，身後傳來圍觀人們的掌聲，當然不是送給我的，沖過終點的只是小妹妹一個人，而我還差一圈沒跑完，是的，我所要苦苦堅持只是不讓小妹妹套我的圈，那樣就太丢人啦！終于明白一開始她為什麽沖我笑了。
看來今天是注定要一黴到底了，也罷也罷，我匆匆用光手頭的游戲幣，早點回家大吉。
“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老媽圍着圍裙正在準備豐盛的晚飯，剛出院，要給我加強營養。
“哦……”我沉默了片刻，雖然難以啓齒，但遲早是要說的，“媽，我被辭退了。”
“是麽？”老媽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因為什麽原因被辭退的？”
“這個……”
“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與其做着不開心，還不如不做，反正便利店裏的生意也越來越好了，你就先幫幫忙吧，在找到新工作之前。”
“媽……”我感激地望着老娘，她一定知道我丢了工作心裏也不好受，一味責備倒不如好言安慰，哦，理解萬歲！
“爸吶？”
“我先回來弄菜，讓他留在店裏。”
老爸雙手托着下巴，在櫃臺上無聊地打着瞌睡。自從老媽回家改由老爸坐鎮後，便利店裏生意猛然間一落萬丈，沒辦法，誰叫我們家店裏的主要顧客群是三十五到六十歲的中年男性吶，老媽的魅力還真是可見一斑。
老爸偶爾睜開眼睛瞄瞄有沒有人進來，偶爾跟着收音機裏的歌聲附和着，只可惜總也記不清歌詞，只好跟着旋律自己亂改：“……我愛你，愛着你，就象嫖客愛妓女，不管花多少鈔票，我都會永遠捧你場……”
“什麽嘛，要是被媽聽到了，您就完蛋了。”我說道。
“啊！”老爸擡頭看見剛進店的我，“你怎麽來了？”
“媽讓我來督察您有沒有偷懶。”
“還用的着偷懶麽，一個人影都沒有。”
“是啊，生意這麽差。”我望了望四周。
“你媽走了之後的兩個小時，店裏只賣出兩包衛生巾。那個肥婆付錢時還沖我抛媚眼來着，我恨不得把衛生巾擲到她臉上。”
“哈哈，爸爸的魅力也不差嘛。回家吧，媽說今天早點關門，我們全家大會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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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廣播室。“……今天的播音到這裏就全部結束了，祝各位同學一路平安，明天空中再會。”小妹摘下耳機，長長喘了口氣，“怎麽樣啊，姐姐。”
“很不錯吶。”坐在一旁的司馬奴霜誇獎道，“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吐字的氣息，不要噴着話筒就可以了。總的來說，進步很快呀。”
“那是姐姐教導有方啦。”
“那當然，有我這麽好的師父可是你的幸運來着。”
“呵呵……”
“喂，你們兩個互相吹捧的丫頭，不想回家啦？”戴眼鏡的學姐走進播音室催促着。
“這就好。”歷歷對司馬奴霜說道，“姐姐，我們一起走吧。”
“哦，今天不行，你們先回去吧，我答應幫一個朋友錄一篇演講稿的。還得留下來忙一陣子。”
“那姐姐辛苦了，我先回家了。”
“再見。”
叮……咚！
“來了來了！”我跑向玄關，打開大門，“我以為是誰吶，你自己不是有鑰匙的嘛。”
“這樣才有家的感覺呀。”小妹沖我眨眨眼。不知道她哪學來的一套歪理。
“今天沒上學？”我奇怪地問。
“上的啊，為什麽這麽問？”
“我看你兩手空空的，書包吶？”
“書包……喔……”小妹捂住嘴巴，“天吶，我給落在學校廣播室裏了，我也覺得今天走路特別輕松，原來是沒拿書包呀！”
“你是學生哎，這個也能忘記？你還沒老吧。”
“還不是為了哥哥。”
“怎麽又賴到我頭上？”
“為你剛出院，全家搞什麽會餐，人家怕回來遲了你不高興，所以走的匆忙才忘記的，難道說跟哥一點幹系都沒有麽？算了，反正作業都在學校做完了，明天一大早到學校再去取吧。”唉，有其哥必有其妹，我們都一樣懶得成精，狐貍精！
司馬奴霜伸了個懶腰，走出播音間。“終于忙好了，天都黑了。”她穿好外套背起包，打開外面的門，臨關燈前掃視了一遍廣播室，桌子上一只黃色的書包映入眼簾。“這個……不是胡歷歷的書包麽？這丫頭，居然忘了拿書包。”司馬奴霜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六點五分，還不算太遲。”于是走過去拿起書包……
“好豐盛喲！”小妹望着滿桌子美味佳肴驚嘆着，“好象過年一樣。”
“還不是全托你老哥的福。”我得意的說，“這可是我用傷痛為大家換來的哦。”
“胡來，我們父子倆喝啤酒吧。”
“恩！”我接過老爸遞來的喜力啤酒，“冰箱裏的青島啤酒喝光了嗎？”
“沒有，今天不是特別嘛，當然要喝更貴一點的啦。”
“說的也是。”我噗的一聲扯開易拉蓋，呷了一口，“哈啊……真苦吶，純正的苦啤酒，太好喝了！”
“他們喝啤酒，那我們吶？”小妹問媽媽。
“胡忻，去取一瓶幹紅來。”
“哦。”姐姐取來一瓶幹紅葡萄酒，用開瓶器拔出木塞。
“我們三人把這瓶分了吧。”媽媽接過酒将姐姐妹妹和她自己面前的玻璃酒杯斟滿。
“現在，讓我們一起舉起手中的酒杯。我有個提議，每人說一句祝酒辭，看誰說的最好，怎麽樣？”一見到酒老爸就暴露出擅長哄事的酒鬼本色，不過這樣才有氣氛呀！
“好啊。爸爸你就先開個頭吧。”我附和着。
“哈哈，那我不客氣了。祝我們一家人天天都象今天一樣團圓美滿。”好土氣的祝酒辭，果然是沒創意，幸虧我早有預料，所以讓老爸先講，要是用這樣的話做壓軸的話，那實在太遜了。不過也反應了老爸現在的願望，早點和媽媽重歸于好。
“媽，該你了。”
“恩……希望胡來早點找到更好的工作！”媽媽說道。
老媽果然只關心這個，更好的工作，說白了就是錢更多的工作，然後每個月從我這剝削走百分之五十，不愧是當家的，連喝酒也記挂着錢。
“姐姐，你也來一句吧。”
“哦……”姐姐左手舉着酒杯，右手理了理鬓角的頭發，“我希望弟弟以後都不要再受傷住院了。我寧願不吃這桌豐盛的飯菜。”
好感動！不愧是我最親最親的姐姐。人家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那麽姐姐一定是弟弟下輩子的情人。不過爸爸有兩個女兒……恩，看來小妹上輩子是做妾的命，難怪說話那麽刻薄。
“輪到我了，我也要說我也要說！”小妹嚷道。
“小孩子就算了吧。”我說。
“不！人家要說嘛，我希望……每個月的零花錢能多一倍。”
“拜托你有點新意好不好，每年過生日的時候都是這句話，換句行不？”
“換一句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多三倍吧。”
我差點沒被她氣暈過去。“好了，終于到我說了，作為今天的男主角，我的話應該是很有分量的……”
“男主角？”小妹故意問道，“那女主角在哪？”
“別打岔！”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剛要繼續開口，這時讨厭的門鈴卻響了……叮咚！
“誰呀！犯嫌！”我不滿地嚷着。
“不會是女主角吧？”小妹捂嘴偷笑着。
一定是收電費的老王，他最喜歡在夜晚出沒了，當然，人家白天要上班，收電費也是兼差。我嘟嘟囔囔地走過去開門。
“是你？”我驚訝地說。
司馬奴霜正站在門口，她的樣子比我還要驚訝。“我……我是來找胡歷歷的。”
“歷歷，有人找。”
“誰呀！”歷歷跑了過來，“啊，霜姐，你怎麽？”
“我是來送東西的，喏……”司馬奴霜将小妹的書包遞上前。
“啊！我的書包，真是太謝謝姐姐了。”
“沒什麽，反正也是順路。”
“倒也是，不過，天已經黑了，難道姐姐一直忙到現在？”
“差不多了。”
“那姐姐還沒吃晚飯？”
“恩，肚子裏面有好幾只青蛙了。”
“歷歷是誰呀？聊那麽久！”老媽在裏面不耐煩地催促着。
“是我的學姐，把我的書包送過來的。”
“我該走了，不然伯母要罵你了。”
“是嘛！叫人家進來坐坐呀，外面那麽涼。”老媽說道。
“姐姐進來坐坐吧，你還沒吃晚飯，我們也剛剛開席，一起吃吧。”小妹很熱情地拉司馬奴霜進屋。
“不，不了，多不好意思。”司馬奴霜連忙拒絕道。
“是呀，進來一起吃晚飯吧。”別看老媽持家精打細算的，可來了客人時她可是比誰都豪爽，誰叫我們狐貍都很好客吶！這回老媽也離桌來到門前。
“哎喲，真漂亮呀！進來一起吃吧。”
“不了，阿姨，我還是回家了。”
“怕什麽，阿姨又不是吃人的妖精，不要這麽不給面子嘛。”媽媽連拉帶拖的将司馬奴霜拽進了屋。
“坐啊。胡來，去拿雙碗碟和筷子來！”老媽吩咐着我。
“哦！”
“喲，美女同學呀！”老爸在一旁嬉皮笑臉地說着。當發現媽媽正用眼睛瞪着他，趕緊收起了輕浮的表情。“真是的，女兒的同學她也吃醋。”老爸暗自嘀咕着。
“坐呀，瞧這丫頭，還挺害羞的。”媽媽笑着說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歷歷的大姐。”
“你好。”司馬奴霜略帶拘謹地朝姐姐點點頭。
“這位是歷歷的哥哥。”老媽指向我。
“我就不用介紹啦。”我說。
“怎麽？”
“已經見過幾次面了……”連男人最寶貴的地方都被她見過了，還有什麽可介紹的。
“還有這位，是孩子的父親。”爸爸聽了媽媽的介紹，頗為失望，他本來以為媽媽會說“這位是我老公”的。
“叔叔你好。”
憑心而論，司馬奴霜表現得還是蠻大方的，略微的羞澀倒更顯出她的可愛。我也覺得第一次見面就和人家打的火熱的女孩并不見得有多好，女孩子嘛，還是稍微矜持一點給人的印象才會好。
“啤酒，紅酒還是飲料？”老媽親切地問。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要飲料的，可一看見媽媽姐姐和妹妹面前都是紅酒，只好輕聲說了句：“那就來點紅酒吧，一點點，一點點就可以了，我不常喝酒的。”
看不出來，還挺善解人意的。
“不大喝酒嘛？那委屈你了。”老媽給對方斟了半玻璃杯紅酒，“要不再加點雪碧進去？”
“媽！”我不滿地嚷着，“那是鄉下人的喝法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