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瑾兒, 你這是怎麽了?”坐在床前泣不成聲的榮妃握着高瑾的手, 看着有些翻着白眼的女兒顯然是被她的樣子吓到了, 梨花帶雨地扭頭看向一旁同樣一臉焦灼的皇帝, “皇上,瑾兒不會有事的, 對不對?”
聲音裏透着無助的惶恐,一張臉煞白一片, 只剩下簌簌往下滴落的淚珠盈盈的閃着光, 皇帝看着如此嬌弱的妃子, 一顆心都要被融化了,心疼地将她攬入懷裏安慰着, “放心, 我們的瑾兒一定會沒事的。”
殿內其他跟進來的妃子包括皇後見着皇帝對榮妃的殷殷關切,皆有些別扭地避開了眼神,有的眼底更是藏了妒意。
皇帝哪顧得上旁人, 一手緊攬抱住榮妃,橫眉冷豎, 扭頭沖着匍匐在地的太醫怒吼出聲, “連公主所犯何病都查不出, 養你們有何用?朕要你們即刻商議出一個法子來,否則就提頭來見朕。”
皇帝震耳的斥音響徹整間宮殿,驚得一地的太醫慌出一身的冷汗,其中的一位太醫試探着擡起了頭,渾濁的雙眼在床前的幾人身上繞了一圈, 才粗啞着聲回道:“臣聽聞這碧洛池昨夜淹死了一位失足的丫鬟,碧洛池乃是聖池,以前從未發生過不祥之事,直至昨夜······”那人意有所指地止了言,臉上倏地現出幾分恐慌,他擡袖拭去額間滲出的冷汗,繼續手撐着地禀道:“莫不是有什麽突然竄來的邪氣沖撞了聖池,而碧洛池離的武德殿最近,所以才牽連到了公主殿下?”
躲在衆嫔妃身後只探出個腦袋來的楚瑩宣聞言心裏輕哼,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解釋,簡直一派胡言,什麽昨夜突然而竄的邪氣,這宮中素來都是久住的公主、妃子,只有她一個太女妃是昨日大婚後才住進東宮裏的,這言語中的意思顯然是在說自己将這莫名的邪氣帶進了宮裏,沖撞了公主。
她們倒是挺會拿捏皇帝的心思,用聖池來做文章。前世高瑾便是借這法子來诋毀東宮,今生更明确了,矛頭直指她這個太女妃。
楚瑩宣俊眸輕眯,将這位太醫的形象在心中轉了轉,眸光中冷得如同蓄了千年寒冰,此人就是前世高瑾安插在東宮的顧維全顧太醫,他故意隐瞞了她懷孕的事實,從中作梗。
思及此,楚瑩宣藏于袖钏中的手攥成了拳頭,冷光束束地射向對方,又将他的容貌在自己的心裏深刻了幾分,想着日後定要将他挫骨揚灰,拿他和高瑾的項上人頭去祭奠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楚瑩宣輕舒一口氣,穩住了情緒,睥睨了那人一眼,“敢問太醫可有仔細替公主摸脈?她的寸關尺和中指可是有現出異常?”
自古男女有別,太醫為公主診脈自然不可能用拇指和食指仔細摸着高瑾的中指從根部一點點地去診斷,楚瑩宣有此一問自然是多此一舉,她知那些太醫定是沒有如此做。不過,既然他們說是中了邪那便順着他們的意思就是了,她還怕高瑾不是中邪呢!
楚瑩宣輕綿的聲音悠悠地傳入中殿,打破了陷入沉寂的環境。
聽是自己妻子的聲音,高黎昕敏感地扭頭循聲望了過去,有些不明所以。但待她定了神仔細觀察楚瑩宣臉上的神色時,倒是未見波瀾,相反卻是眸光淡然如水,未見一絲的憂慮。要知道,前世的楚瑩宣得知高瑾害了大病時,那眉眼間的擔憂是她如何遮掩也掩不去的。
她的心舒坦了不少,眼神随着楚瑩宣破開人群,小步踱到皇帝跟前,楚瑩宣福身行禮,先為自己方才的莽撞賠禮,眼下衆人都在擔憂着高瑾的病情,自然不會去糾結禮不禮數的事。
不過皇帝聽了楚瑩宣的話,倒是上心了起來,他輕側過身子,探問道:“方才聽言,莫不是你也通曉醫理?”
楚瑩宣恭敬地欠身,回道:“略知一二。”她擡頭眼神中也染上了與皇帝一樣擔憂的神色,但卻拿捏的恰到好處,不會顯得過分誇張到讓人覺得有些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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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可否容臣妾替公主殿下請下脈?”
躲在一旁一直未有開口的高黎昕聽着楚瑩宣的話,臉色遽然一沉,愠怒着睨向楚瑩宣,她這是在搞什麽名堂?雖說她和高瑾都是女子,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但她不知她的太女妃身份亦應避嫌嗎?
高黎昕努力穩着氣,檐唇嚅動了下,到底還是忍了下來,她倒要看看楚瑩宣此舉動有何目的。
高黎昕眼波清澈,一瞬不瞬地黏在楚瑩宣的身上,看着她得了皇帝的應允後,緩緩地坐在了床沿,纖指摸上高瑾右手上的中指,黛眉微蹙,眸光聚斂,一副全全然集中在高瑾的病情中的神态。
她又摸了摸高瑾的寸關尺,接着又使勁扒開她的眼皮仔細查看了一番。
不消半晌的功夫,楚瑩宣便直了直身子,嘆息近乎無聲,“公主殿下脈象混亂,時快時慢······”楚瑩宣接着又講述了一串中邪的現狀,每條都與高瑾相吻合。
躺在床上的高瑾雖閉着眼睛,但楚瑩宣的話她是聽得一清二楚,她正納悶着楚瑩宣為何突然轉了性幫起自己來了,她有沒有病是否中邪她自己可是心如明鏡,楚瑩宣沒有揭穿她倒是讓她有些匪夷所思。
還有,楚瑩宣何時習的醫,她怎麽不記得了?心裏雖有衆多疑問,但她還是開心的,看來楚瑩宣待她也并非全然的沒有感情的。高瑾心裏正竊喜着,楚瑩宣接下來的話倒讓她噎了下。
“只是這種邪氣一般只會附在膽小體弱之人身上,一般人是不會被傷到的。而且,這也不是什麽病,且治療的法子有很多。”楚瑩宣抿唇思索了一番,道:“像是通靈法、符咒法、捆仙繩子、劃地為牢,為了盡快治愈,我們不妨每個法子都試上一試。”
高瑾聽言,倒吸了一口涼氣,暗罵楚瑩宣多事,每個法子都試,就算沒病也被折騰出病來了。
宮裏的鬼神之說也不是沒有,聽了楚瑩宣的話,皇帝也是百感交集,這太醫一個兩個又查不出病因來,萬般無奈下,也只得用這種法子了。
皇帝還在猶豫着,寧公公又及時地閃進了殿內,禀報着館祠裏的道士已請來了。
“快請進來!”皇帝回了句,眼神又落回到高瑾的身上。
高黎昕回頭眼神探向門口,半個身子隐在門後的紀柔正粗喘着氣沖她點了點頭,旁邊還有一人,劉媽媽已是累得直不起腰來。
高黎昕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疑惑地回頭看向楚瑩宣,此時那人已步下了床基踱步到了她的身旁,為施法的道士騰出了空子。
兩人眼神交彙的順當,楚瑩宣對着她微微的揚了揚唇角,只不過這微笑在高黎昕看來卻是異常的詭異。
道士在殿內轉了又轉,嘴裏一陣念念有詞的,足足念叨了有兩個時辰,此時他已是滿頭大汗,“殿下身上的邪氣不算重,只不過······”道士神色頗為凝重,睜開雙眼,肅穆道:“這邪氣的根源卻是煞人的很。”他的身子又轉動了幾圈,道:“這邪位陽氣重、穩,足以震得住它,但殿下底子若,自是受不住橫沖而來的邪氣。”
“那,這邪位究竟在何地?”
“這個,應該是在南宮廣靈宮正位。”
“這,這怎麽可能?”窩在皇帝懷裏的榮妃聞言花容失色,不禁慌了神,這分明是在胡言亂語,她的廣靈宮怎會有邪氣?
道士此言一出,不僅是殿內一衆人等啞然,就連躺在床上的高瑾聽了也差點背過氣去,面上卻又必須裝出一副毫不自知的樣子,可她心裏早已經怒火中燒,暗罵着這道士是傻的嗎?叮囑他幾句話都能講錯。
高黎昕斜眼瞥向床上蓋在高瑾身上的錦被,她的胸前起起伏伏,明顯比先前顫動的厲害,高黎昕心中一片冷澈,寒着眼靜看着她想怒卻又不能怒的憋悶。
“這煞氣重,驚擾了聖池,如若不除只怕會愈演愈烈,甚至波及帝業。”他說着拿出了幾道神符,叮囑務必将此符按照他所說的位置壓于廣靈宮內七七四十九天,宮裏的主人同樣要四十九天不得走出廣靈宮半步,直至邪氣祛盡為止。
高黎昕心裏懸着冰淩,神色黯淡,這都是她前世所遭遇過的,而她當真就曾被禁足了七七四十九天,為了可笑的驅邪避兇,為了大新朝帝業的穩定,她不得不從。如今細想來,這些宮裏的鬼魅邪說果真是害人不淺呢!
還有那個陰險的高瑾,雖長着一張看似純真爛漫的臉,心裏卻是住着惡魔,慣會用這些邪術。高黎昕扭頭看向雙眼疲憊的皇帝,心狠狠地揪了下,父皇最終會沉迷修仙煉丹,怕是也受了高瑾的蠱惑吧!
最後提到治療病人身上的法子,他指了指廣靈宮正西位上的靈氣甚妙,只要那主位上的人在夜裏子時用燒紙在病人全身上下都擦一遍,邊擦邊念驅邪語,然後再拿到武德殿前将紙燒盡,一連坐上三日即可。
這廣靈宮正西位對的正是宸妃的兮月宮,這做賊心虛的兩人聽着道士這麽一說,雖知對方并未點明什麽,但無端端地将她倆牽扯在一起,就沒有什麽好事。
高瑾聽到他說的是兮月宮哪裏還躺得下?驚得她身上直冒冷汗,怕不是她和宸妃的事漏了出去?為何偏偏是兮月宮的靈氣甚妙?
宸妃心慌亂地漏跳了一拍,她手撫着胸口瞄了皇帝一眼,見他臉上未有異樣才抖着身子往後退在了衆人身後,生怕她眼神中的慌亂被人看了去。
如此一來,高瑾不僅要卧床三日,連她的母親榮妃也被禁了足,這若是傳了出去,在宮外她的名聲便會受着影響,母女倆相克,她們身上引來的邪氣竟也有可能毀了新朝的帝業,這也就預示着會牽扯到百姓的安居樂業。
這百姓素來喜歡以訛傳訛,道聽途說,若是再被有心之人其中添油加醋這麽一說道,她高瑾在百姓心中便成了罪人,那自是失了民心的。
這一盞茶的功夫,殿裏的人已退了幹淨。高瑾卻依舊阖眸一動不動,腦裏千頭萬緒将她日後的境遇料想個遍,又将今日所遭之事在心裏滾來滾去,越想越氣怒,鐵青着臉擡手“嘶啦”一聲将身上的錦被撕裂開。
“來人!”高瑾坐起身子,面如死灰般怒喊道。
***
這廂高黎昕滿懷心事地出了武德殿,紀柔此刻已稍稍緩過來勁,看着高黎昕垂首旁若無人地離開,便小步跟了上去。
今日那道士是她吩咐紀柔去安排的,半道兒将高瑾派人去請的道士換了下來,并囑咐了些該講的話,只是前半部分是她高黎昕吩咐的沒錯,但後面牽扯到兮月宮的部分倒是讓她有些不解。
高黎昕忽然頓住步子,擡頭巡視了一圈,周身早不見了楚瑩宣的蹤影,她心裏登時有些不是滋味,這再怎麽說也是她的妃子了,怎麽離開也不知跟她打聲招呼呢?
高黎昕将手攏于袖中,連着心裏的疑問一并攏了進去,她想着今日楚瑩宣的表現和她對着自己的那一抹異常詭異的笑,催使着她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楚瑩宣一定有什麽事瞞着她。
韶華殿前的宮燈在寒風中劇烈地搖晃,熄了燈火的燈罩上落了一層淡漠與晦暗,凜冽在刺骨的寒風中。
攜了一身的寒意入了殿內,迎面撲來的暖意倏地一下将高黎昕的身子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看着殿內忽然變了的擺設,桌上擺放着各式糕點,有小兔子形狀的,有海棠酥,有玫瑰酥,還有香薷飲,每一種都體現着她的別出心裁,因為她韶華殿裏的小廚不會一種糕點換那麽多樣式。
高黎昕凝神輕嗅了嗅,空氣裏夾帶着淡淡的水仙花香味,那人身上的味道,還有軟塌上繡了一半的刺繡,怕是她從相府一并帶回來的。
高黎昕眼裏的眸光柔軟了幾分,這才好像有了家的感覺,以前她的宮殿內總是透着規規矩矩的冰冷,拘得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高黎昕眼神又在房內找尋了一圈,仍未捕捉到楚瑩宣半點蹤影,不禁有些黯然失色,側臉問向跟進來的婢女,“太女妃去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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