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修真]

第5章 葛老

寧清止向剩下三個人走去。

滴答，滴滴答答。

卷了刃的樹枝在滴血，肩胛在滴血。

“饒命，是我們有眼無珠。”為首的，之前罵人的男子将腰間的袋子解下來扔到地上，“這是我們所有的家當，都給你們，都給你們，求你們饒我們一命。”說完，三人都開始不停地磕頭。

攥着樹枝的右手一直在顫抖，寧清止甩一甩衣袖，将右手隐在衣袖之下。肩胛的疼痛與不斷失血，令她的臉色有些泛白。

沉默片刻後，她說道：“把東西都留下，你們走吧。”

“姐姐！”寧岸之向她走來，手裏拖着的，是剛剛那個男子的劍。

寧清止避開他的目光。

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們剛剛想要他們二人的命，若是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後患無窮，可是……

一道寒光從寧清止的眼眸中閃過，竟是寧岸之直接拿着那把劍朝為首的男子砍去。三個人也哪裏有虔誠磕頭的樣子，紛紛手立刻摸到了腰間的劍，腳尖一早準備好，一點地，整個人便騰空而起。三人都徑直掠過寧岸之，朝寧清止刺來。

寧清止手中樹枝挽成花，三人均不得近其身。瞧準其中一人的破綻，樹枝應對其他二人，一個躍起，左手強行運力，便将這露破綻的一人先推倒在地。

另二人受此刺激，拿出拼命的架勢，再加上寧清止體力流失，雙方一時竟僵持住了。

“啊！”一聲尖叫。

望過去，是寧岸之将長劍捅進了倒在地上那人的心口，複又拔出。那人最後的一口氣，瞬間，沒了。

他繼續盯着剩下與寧清止對戰的二人，仿佛看着死人一般。孩童的模樣，卻是地獄的眼神。

這邊對戰的雙方心中都是一緊，寧清止此時也無暇細想，樹枝兩刺，剩下二人便也倒在了地上。

寧岸之面無表情地拎着劍走了過去，一下，兩下。

寧清止手動，想擡起手，嘴動，想說些什麽。但突然感覺眼前一黑，然後，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是淡淡的檀香味将寧清止喚醒的。

她心中一警醒，這裏，不是她與寧岸之的破廟。

身下綿軟，衣服幹爽……

“我知道你醒了。”溫柔的女子聲音。

寧清止睜開眼，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但似乎又有些熟悉。

精致得恰到好處的五官，嬌嫩白皙的皮膚，她的眼睛對上寧清止的眼睛，漆黑的眼眸中卻好似含着水的溫柔。

卻似乎，與她在盤龍山脈見到的那個平凡女子有兩分相通之處。

“你看，你姐姐醒了，我說了，我是個好人吧。”女子側着身子說道。

寧清止沿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是被捆在椅子上堵着嘴巴的寧岸之。

心中警惕，面上寧清止卻和善中帶着感激，問女子道：“是你救了我們？”

笑意漫上女子的臉頰，“我本來可沒想捆你弟弟，我看他背你着實費勁，是真心想幫忙的，可他非不肯，又是要拿劍捅我，又是要咬我，我只能先暫時讓他冷靜一下了。”說着，女子還向寧清止展示了她手上印血的牙印。

還真不淺，像是小狼崽子咬的。

女子向寧清止伸手，寧清止下意識躲避，但女子的手還是準确地按在了她的額頭上，“看來是沒什麽事了。”

說完，她走到寧岸之邊上，給他拿掉了了堵嘴的布，解了繩子，笑道：“你現在可以帶着你姐姐走了。”

寧清止笨重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這人真是救了他們？還就這麽放他們走了？這世上真有這麽好的人嗎？

說來也慚愧，她在這世上也還沒見過幾個人，倒先給這世界判了死罪。

還是寧岸之在女子快走出房門的時候問道：“你是什麽人？我們會報答你的。”

“我姓葛，名老。”

話音未落，女子已經消失在門外。

葛老？傳說中的葛老原來不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而是個美麗的妙齡女子？

一直到寧岸之扶着她走出葛府的時候，寧清止都還有些發懵。

腦子裏突然多了好多事情。

不止是憑空出現的葛老，還有，殺人時的寧岸之。

想到這兒，寧清止不由看向了寧岸之。

寧岸之明明看着別處，卻好像立刻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道：“你自己後來也看到了，他們就是在拖耗你的體力，若是他們沒死，你就暈了過去，死的就是我們了。”

若不是你相逼，他們也不一定會反擊。若不是打鬥運力，我也不一定會暈倒。話到嘴邊，寧清止自己咽了回去。

她也不是什麽聖母，做不出以自己的性命換取別人丁點改過機會的事情。

見寧清止沉默，寧岸之補充道：“葛老說，這幾人在盤龍山脈作惡已久，你除了他們也算為民除害了，不必有心理負擔。”語氣裏有種違和的柔軟。

寧清止一愣，擡頭看向寧岸之。

他卻偏過頭去，不與她對視，惡狠狠地道：“不過我殺他們可跟什麽作惡多端沒關系，他們想殺了我，那我就要殺了他們。天底下都是這樣的道理。”

“還有你別覺得那葛老就是什麽好人，她等我背你走了一段的時候恰好出現，還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戲。還故意摸你額頭，虛僞。肯定是要利用你！”

寧清止被他這一大段說得更懵了，順了好一會兒思路，才回道：“小小年紀戾氣不要這麽重。”

寧岸之氣得要将扶着的寧清止給甩開，但松開手，又立刻扶了回來。雖然她蠢，但誰讓她修為高呢。

寧清止看着這樣的他，心裏反倒松落了幾分，這才是個孩子該有的樣子嘛。

“我也沒說你這次殺人不對，過于仁慈是我錯了。但是，葛老确實是幫了我們，你不能這麽說她。就算是她之前在旁邊看戲，那也沒什麽錯處，別人憑什麽就一定要幫我們呢？就算是為了以後利用我們，現在幫了我們，那她也是幫了我們。”

寧岸之冷哼一聲。

寧清止追着他的眼睛看，繼續唠叨：“就像你說的，別人要殺了你，那你就也要殺了他，那現在別人幫了你，那你以後是不是也要幫她？”

寧岸之沒反應。

“要是沒有她，咱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醫館求人呢，是嗎？”

一副嫌棄寧清止太唠叨的樣子，寧岸之終于回了句，“嗯。”

一趟盤龍山脈之行，雖然兇險，但收獲也頗豐，主要是那幾個人的家當頗為豐厚。

真是不由不讓人生出幾分搶家劫舍的心思。

寧清止立刻盯住寧岸之的眼睛，“立刻把你腦子裏的念頭給我忘了。”

寧岸之看一眼收貨的掌櫃，看一眼寧清止，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你好兇啊，我什麽都不會，我什麽也做不了啊。”

寧清止……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寧岸之就開始這樣講話了。也許是發現，面對這樣的他，寧清止更難拒絕，更難說出什麽重話。

飛來橫財，寧清止和寧岸之都擁有了一把屬于自己的長劍。雖然也算不上什麽好劍，但總比樹枝好太多了。

正要從劍鋪裏走出去，寧清止迎面撞上一人。一擡頭，怎麽有點兒眼熟……

“葛……”

對面的男子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同時，手指微彈，寧岸之剛拔出鞘的劍又安回了劍鞘之中。

寧岸之雖沒認出人，但腦子靈光，立刻就反映出來面前之人是誰了。

葛老還真是喜歡用不同的臉，她當時救他們的時候，用的就是在盤龍山脈外頭遇到的那張平凡臉，後來在葛府裏化作了美豔女子，現在索性成了個男子。

“這劍鋪的主人一向不老實，兩位可是險些上當了。”話出口，竟是醇厚的男聲。

寧清止也被吓了一跳。等葛老将他們二人帶入一個包廂，手在臉上一揮，才化作了先前在葛府的模樣。

寧清止偷偷向葛老的喉嚨間望去，哦，她應該原本還是個女子。

葛老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輕咳兩聲，笑道：“如假包換，這就是我原本的模樣。”

外間傳來敲門聲。

“拿進來吧。”又成了男子的聲音，樣子也變了。

兩柄銀色長劍在紅木托盤裏映映生輝，幾乎難讓人将目光移了開去。此時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寶劍”，仿佛成了塊廢鐵。

“我正找你們，有事要求你們幫忙。”無人時，又恢複了原本的聲音。

寧清止一時愣住，既有些驚詫一個築基修士有事找他們倆幫忙，又驚詫她會如此坦蕩。

“由于一些原因，我現在不能和你們具體說是什麽事情。明日傍晚，你們來我府上，我會再講明，但我保證，這對我們而言，都絕對是一件好事。”葛老真誠說道。

寧清止忍不住問出口：“你當日救我們是否就是為了此事？”

“一定程度上是的。”

如此直白，倒叫寧清止不知道說什麽了，她看看葛老，再看看寧岸之，“我們需要時間考慮。”

葛老立即爽快回道：“可以。到明日傍晚之前，你們都可以考慮。這兩柄劍就先送給你們，到時候會用得上。”

寧清止下意識的又看向寧岸之，正巧，寧岸之也看向她。兩人眼神一撞。

寧岸之搶先回道：“好，這劍我們先拿着。若是幫不上忙，我們自行将劍退回。”

“這劍既送給了你們哪裏有收回來的道理，況且，這劍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但對你們來說卻是急缺的。”葛老笑說道，“便是這一次幫不上忙，我相信以你們的潛力，以後也會幫上忙的。就當我是為了你們以後的相助，不必在意。”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寶劍哪有不收下的道理。只是拿在手上，寧清止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回去以後，寧清止想了很久，才與寧岸之商量。

寧岸之卻像是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顧把玩着新劍。

他說道：“富貴險中求，難得有這樣的機遇，豈有不去的道理？”

“你也要去？”寧清止壓根一開始就沒把他考慮在內，“可是你還沒有煉氣入體。”

“葛老既然邀請的是我們兩人，就說明我也有用處。”說完，寧岸之補充了一句，“我殺的人還比你多。”

寧清止：“……你上次還說葛老不是什麽好人。”

“我有說她是好人嗎？我只是好奇能讓築基修士請我們幫忙的會是什麽事情。”寧岸之手裏的劍清晰地映出他眼中的野心。

“我在這鎮上待了這麽久，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機會，也許會是我唯一的機會。我不能錯過！”

他在這鎮子上混了五年多，那姐姐又在王家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呢。甚至，很有可能早就不在人世間了。

他當然想要盡早回去，但他不能就這樣回去。他要為家人報仇，但也更要珍惜全家人為他換來的這條命。

而眼前，這一絲渺茫，卻是他報仇雪恨的機會。

而這，寧清止想，會不會也是她的機會呢？她拎起劍，壓下心中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