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聖僧寒冬遇尴尬 虛幻之境前生緣
莫汗那德帶着安泰一路悠哉游哉往西部哈撒老家走。西部地域雖然廣袤,卻是山窮水惡,一望無際的荒漠,光禿禿的山野,風冷露寒,與雪域聖宮天差地別。
聖宮雖然也是一片雪海,夏天很短,但至少還有春天,四季分明。還有茫茫林海,眼前不論何時都有一片綠色。
這裏的冬天真冷,風刀削一般,水刺骨的痛。剛出鍋的饅頭一會就變成石頭般堅硬。
莫汗那德還好,有內力護體,衣着單薄也不覺得怎樣。安泰就不同,穿再多也覺得冷,風就好像長眼一般,直往體內鑽。
這日他們來到了小良鎮,冷得全身發顫的安泰一個勁兒讓莫汗那德別走了,找個地方歇歇,避避寒。最主要的是他想吃東西,不吃上熱呼呼的食物他就快凍僵了。
來到客棧,莫汗那德點了一大籠饅頭,兩個素菜,還給安泰要了一大鍋的羊肉和酒。安泰這情形不吃肉不喝酒估計暖不了身。看着安泰幹裂的嘴唇和發白的臉,莫汗那德給他倒了杯酒遞過去。
“快喝一口先暖暖身子,天才曉得這天這麽冷,早知就晚一些回哈撒了。”
“不要緊的,只要能見到阿爹阿娘,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說起父母,安泰臉上倒是堅毅無比,他顫顫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小良鎮距離哈撒老家還有三百公裏,我們還得保護好自己,過了這波冷冬就好了,若是見你到爹娘就把他們接到神都去,那裏氣候好些,也方便照顧。”
莫汗那德拿起饅頭往嘴裏塞,幾天沒吃東西,他也餓了。
“我們什麽時候回神都?”安泰邊吃邊問。
“看情況再說,我們出來這麽久,不知聖宮那邊怎麽樣了。我說過要繼續揭發他們的醜行,早晚還是要回聖宮的。”
“小莫莫,我看啊還是算了,前些日子在途中聽說聖宮那邊不但重新選聖王,還把你的名從歷代聖王中驅逐出來,你就安心過日子不要想這麽多了。”
“安安,不是我想當這聖王,而是聖令一天在我身上,都得背負起信徒們的安全,不能讓他們活在過去的舊模式裏。物資是有限的,欲望是無限的,人心一旦變得貪欲,很多事就會變質。如果一直生活在過去的模式裏,人的生命質量就會遭殃。”
“雪域聖宮再也不是以前的聖宮了,長老和大師們也不是以前的長老和大師,環境會變,人心也會變。所以生活模式也一定要變,不然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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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麽久了也沒揭發成功,而且沒有大的寺廟可以容納我們。”
“嗯,所以還得回聖宮,這事回聖宮才好辦。”
“唉……”安泰嘆了口氣,小莫莫什麽都好,就是一根筋倔得緊,只要他認定的事一定會做到底。
兩人用完飯正準備進房休息,掌櫃的卻要他們先付銀兩,莫汗那德習慣地拿出司琴德勝給他的令牌讓掌櫃先記賬。
誰知掌櫃卻不認這令牌,說窮鄉僻壤欠不起賬,也無法收賬,請兩人先付銀兩再住店。
莫汗那德和安泰就兩個窮和尚,一路來全靠司琴德勝的令牌才保他們衣食無憂,掌櫃不認這令牌倒是大大地出忽他們意料。不認令牌,他們哪有銀兩付賬?
“掌櫃的,這是司琴德勝王爺的令牌,你就先記着賬,我們真的沒有銀兩。”莫汗那德一直遞着令牌。
“沒有銀兩就別住店,我看你穿的衣裳還不錯,可以脫下來當了你們剛才的飯錢。”
掌櫃的是位中年人,留着八字胡,擡眼看着莫汗那德身上那套王爺給他做的長袍。
“這麽冷的天你讓他脫衣裳?”安泰跳起來:“你想冷死人啊?”
“不想脫衣裳就先付銀兩。”掌櫃的面無表情。
“……”莫汗那德也是無語:“你看這塊令牌值多少銀兩拿去先當着行不?”
“……”掌櫃的接過令牌左看右看,最後勉強同意他們不用付銀子。
“算了吧,看在外面風寒刺骨的份上就讓你們住一晚,明早一早給我滾人。”
“不行……”安泰眼明手快槍回令牌:“這是王爺給你的,怎麽可以當掉?”
“那你們走吧,我們店小容不下你們這些大佛。”掌櫃的下逐客令。
“安安,給他……”莫汗那德眼神示意安泰還回令牌。
“小莫莫,絕對不行,這是王爺給的,你把它當了,以後怎麽還給王爺,以後的路沒有這令牌我們怎麽走?”
安泰收起令牌說什麽也不願當掉。
“唉……”莫汗那德無聲地嘆了口氣,默默地把身上那套司琴德勝給他做的長袍脫了下來。
“小莫莫……”安泰吃驚地看着他。
“不要緊,人活着總有屈服的時候,不能一直都一根筋是不?”這回輪到安泰倔了。
“你們,你們是和尚?”掌櫃的見他脫了長袍露出裏面的僧衣,吃驚地問。
“是啊,我們……”不待莫汗那德說話,就被安泰打斷。
“是啊,我們是想着出家的,但沒找到出家的寺廟。”
安泰說的得莫汗那德的截然不同:“所以就先穿着僧試試,等習慣了再出家。”
“原來是這樣,即然如此,我也不收你們的銀子了,你們去休息吧。”掌櫃的忽然變得大方起來。
“不是,掌櫃的,這是為什麽?”安泰問。
“哦,是這樣的,雪域聖宮那邊要重選新聖王,凡是這段時間出家為僧的全有賞賜。看在你們一心出家的份上,我也勉了你們的費用,為聖宮壯勢。”
“不行,掌櫃的,你還是拿了我這衣裳去當吧,我們這不還沒出家嘛,怎能無端受人恩惠?”莫汗那德遞過衣裳。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了衣裳,你們要取可以随時回來。”掌櫃收了衣裳。
兩人到了客房,安泰快速地拿起床上的被子把莫汗那德緊緊包住。
“小莫莫,你冷不冷?”他語氣關切。
“放心,我不冷,你蓋着吧。我有內力護體,你摸我的手,很暖呢。”莫汗那德拿下被子,把手伸到安泰臉上,讓他感受自己的體溫。
“小莫莫你的身體怎麽這麽暖?真的不冷?”安泰也感到他身上暖洋洋的。
“真不冷,放心。”
“我們早些睡。趕了幾天的路,今晚好好休息。”安泰說着往床上爬。
“好,你先睡,我坐會。”
“小莫莫你就別打坐了,這次出來都沒怎麽睡,一直在打坐,打坐有什好啊,這麽念念不忘?”
“修行打坐是我們出家人應做的,做好自己的每一件事就是最好的修行。”
莫汗那德說完坐在另一頭,跏趺入坐,垂簾合目,不再理他。
很快,安泰傳來了輕微的呼嚕聲,莫汗那德也進入太虛神境。眼前出現一幕幕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圖像。
圖像裏司琴德勝穿着裏褲,長發齊腰,露出雪白的肌膚,對着自己的畫像輕輕說:“悄悄問聖僧,本王美不美?”
莫汗那德機靈地打了個顫,睜開雙目發現,四周一片寧靜,自己安坐在房裏,安泰也在一邊沉沉入睡。
心裏一陣奇怪,怎麽會看到這麽奇異的景象?怎麽問我美不美?
定了定神,不再多想,再次閉目入定,圖像再次襲來,只見勝王披着長發,目光如水看着自己,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臉上似笑非笑,比下凡的淩波仙子還仙氣幾份。
圖像中的勝王英俊、帥氣,柔情似水。他學着自己平時玉佛式的睡姿勾着手指:“來啊,莫,送你一國寶。”
莫汗那德心裏不由一陣發緊,感覺嗓子發澀出不了聲,閉着眼,拒絕着:“什麽國寶我也不要。”
“不要這麽早下定論,本王就是國寶,赤烏國的國寶,你要不要?”圖像中的司琴德勝款款柔情,向他懷中依過來。
“不要……”猛地睜開眼,四周如常,莫汗那德從圖像中出來,長長吐了口氣,真奇怪,怎麽盡是這樣的圖像?和平時看的完全不同。不再閉目,睜開雙眼凝視着屋內的黑暗。
黑暗中,額前的天目出現一個七彩光團,光團中走出一個和尚,穿着華麗的僧袍,面目微笑地走來。
“莫,本王陪你一起出家好不好?”和尚問。
“你???長勝王爺?怎麽穿成這樣?”莫汗那德大驚失聲:“好好的,出什麽家?”
“我想跟着你,你去哪我都想跟着。”
圖像中的司琴德勝柔聲細語,他的手搭在小莫莫肩上,四目相對眼中全是小莫莫。
“不行,你跟着一個和尚算什麽,等着笑話嗎?”圖像中莫汗那德猛地用力推開他。
用力過猛,又從定中驚醒過來。真是活見鬼,這都是什麽?莫汗那德雙手搓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你喜歡王爺嗎?”安泰小聲問,聲音怯怯的似乎怕這樣問惹他生氣,但他知道小莫莫是從不會對自己生氣的。
“喜歡王爺?”莫汗那德重複着安泰的話,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就是那種喜歡……”
安泰也不知如何說得明白。見小莫莫睜大一雙眼看着自己,不由又繼續解釋着:“不是兄弟間的那種喜歡。”
“不是兄弟間的喜歡?”莫汗那德更不明白了:“是什麽?”
想起安泰曾經說過的話,難道長勝王爺真的喜歡自己???
這一發現,莫汗那德驚出一身冷汗?不可能啊,男人怎麽會喜歡男人?這男歡女愛、結婚生子,不是男女之間的事嗎?怎麽男人之間也有感情?
莫汗那德搖着頭,他就是對自己比別人好些罷了,不會喜歡自己的,自己是男人不說,還是個和尚,他是王爺,一人之下萬之上的王爺,怎麽會喜歡一個和尚?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自我安慰着。
他連用三聲不可能來否決着圖像中的一切和安泰說的話。走到門角後在水盆上掏了一把冷水往臉上敷,頓時清醒了。
在屋裏走了幾圈,眼前全是打坐入定時的圖像,怎麽也趕不走、抹不去。再看時辰已是戌時,再無睡意。都說兩人的相識是幾輩子攢來的緣份,王爺無端對自己這麽好,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莫汗那德心中無比疑惑。想到這,不由又上床打坐,他想從神境中尋找他們過去的答案。
眼前光團越來越亮,圖像清晰地由遠而近。
在茫茫宇宙中,主要分為天國,佛國和魔國,這三國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平時的交流來往非常密切。
天國的人若想修佛則以玉碟為信留在佛國修煉。佛國和魔國之間是因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國的人如若狂性大發魔性大發,會自動飄離佛國去了魔國。而魔國的人放下屠刀,一念成佛會自動飄升魔國去佛國。至于其它小國來往比較少,都是各修各的。
莫汗那德則是佛祖座下一朵蓮花,佛法聽多了,修成寶蓮尊者,但六根未淨,在佛國總是四處搞怪、撩人,弄得佛國的女修對他心生愛慕無法靜心修行,男修因他的美貌靈動而心生忌恨,大家議論紛紛心生不滿。
偏偏這寶蓮尊者還不知悔改,面對勸告阻止依然我行我素,一副天踏下來有高人頂着的态度。
佛祖見他雖有修行的根基,但心性頑劣,故勒令他連續三世轉為僧人,去除身上垢氣、心中凡氣、靈中俗氣。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凡心鸾動,動了在佛國不該動的情。令他凡心鸾動的竟是天國的一個信使——玉德。
一次天國的的玉德信使替玉帝去佛國傳信,在給佛祖遞上信貼時,被佛祖身邊寶蓮尊者的驚天之貌所震撼,在遞信貼的過程中,頻頻回眸,心生向往、心存歡喜。
天生就喜歡撩人的寶蓮尊者見一個眉清目秀的信使頻頻向自己回眸,真是心花怒放開心得不行。一連幾天被佛祖寸步不離地盯着,錯過了多少俊男靓女沒有調侃,修行本就枯燥無味,還不能玩不能樂不能鬧,多無聊。
這無故送上的鮮肉不撩行嗎?寶蓮尊者當下就與玉德信使眉來眼去,一來一往兩人竟成了好友,玉德信使有空就跑到佛國找寶蓮尊者玩耍。
佛國的衆修士被佛祖看得緊緊的,誰也不敢再招惹寶蓮尊者,生怕受到牽連受罰。寶蓮尊者悶得發慌,幸好玉德信使常來相伴倒也相安無事。
“喂,你幹脆就到我們佛國修行吧,我們可以好好地玩,你就不用跑來跑去這麽麻煩。”寶蓮尊者對玉德信使說。
“會的,我會來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父皇說再過兩百年我就可以到佛國修行。”信使看着他明亮的眼睛。
“你父皇是誰啊?”
“……”玉德信使無語,他不能說出實情,不然全天下都知道他是私生子。
“別問了,你等我,我會再來的。”玉德信使走了,還不望回頭看他。
如此過了幾天,一日玉德信使又忍不住來找寶蓮尊者,還做了碗面興致勃勃地吃,寶蓮尊者聞到香噴噴的面吵着要吃,本來乖乖地吃也沒什麽,偏偏鬧過頭,非要吃玉德信使嘴上剩下的那根。
玉德不忍拒絕他,由他胡鬧。一根面兩人吃,面越來越短,兩人的嘴越來越近,唇就要碰在一起了,這一幕偏偏又讓同修看見,立馬禀報給佛祖。
佛祖氣不從一處來,寶蓮就是再有根基靈性也不能如此放肆,這次不狠狠地懲罰他,是不會長記性的。
寶蓮尊者被推上下界臺,在高高的下界臺上,玉德信使苦苦哀求佛祖饒過寶蓮尊者,自己願意替他受罰。
佛祖不依,還責怪玉德信使不該與他胡鬧,最後把玉德信使趕出下界臺,強行把寶蓮尊者推下界去。
寶蓮尊者被推下下界臺時,靜靜地看着玉德信使,臉上微笑從容,有這樣的朋友,就是輪回轉世又如何?自此,兩人一眼萬年、緣定三生。當寶蓮尊者被罰下界後,玉德信使毫不猶豫地請求玉帝讓他下凡與之結緣。
玉帝聽說玉德要為區區一個尊者下凡時,心中震怒,這玉德信使是誰?原來玉德信使是玉帝的私生子,打碎了王母娘娘的鳳冠,惹怒了王母,故而連降三級,貶為信使。
若是乖乖地當五百年的信使不出差錯,則可官複原職,還是天國的準王爺,到時去佛國修他一千幾百年,修個佛位算是了了這樁事。
如今當了三百年信使,再過兩百年就期滿,這一鬧不但複職無望還得貶下界去,無休無止,修佛更是遙遙無期。
眼前的圖像越來越朦胧,光團越來越暗。莫汗那德從定中回過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心裏又驚又恐,自己入魔了?不可能,他搖着頭,打坐二十年,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這到底怎麽啦?沖入茫茫大雪中,他一定得讓自己清醒過來,不可着相,不可入相,不可非相……
他高聲吶喊着……
可是他明明能感受司琴德勝對他的好,特別是王爺在他的小院中離去時,那落寞的背影以及自己當時心裏的失落,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可是,我們是男人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宙心中,生命光子具有陰陽兩重屬性,一般陰陽兩态顯現各自存活的獨立态,但有時陰陽兩态也會和合為一體,而呈中性态。當兩态二合為一時,他們産生的情感不亞于世間男女情愛……”
雪地上,莫汗那德的耳邊驀然響起一陣天音,眼前沒有人,卻明明白白地聽見人的說話聲。難道自己又進入幻境了?他用力拉了拉自己的耳朵。
痛!!!
沒有進入幻境,也沒有入魔……
“赤烏國的臣民多數是宙心的光子轉世,所以他們同時擁有男相和女相的兩重屬性,男人可以和女人談感情,但男人和男人之間,或是女人與女人之間産生的感情也是真實的……”
“你是誰?”莫汗那德朝着黑夜的天空喊着:“快出來……”
“我是天空的朝霞,是清晨的露珠,我就是你,你也是我……小家夥,不要糾結,樂觀地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們都是真實不虛的。”
“我為什麽會看見這些?為什麽?”
“這些都是過去發生的記憶,你只是在定中進入了過去式,過去的事并不代表着沒有發生。”
“你出來,你是誰,我需要你的指點……”莫汗那德對着長空。
“我的指點到此為止,你自己好好體悟……”聲音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呼的一下從雪地上坐起,眼前的一切一切就像做了場夢,一場真實又虛幻的夢。
“難道我們都是陰陽合一的中陰态?不然為什麽會這樣呢?”莫汗那德摸着長滿頭發的頭,心裏怎麽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