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日常

第75章

在舒九懷跟前待了一天，小周那顆忐忑不安的心就放到肚子裏去了。

在見到舒九懷之前，小周一直很擔心自己和這位特受歡迎的大明星相處不好。對于小周這種自認平凡的人來說，明星距離他的生活非常遙遠，他做夢都沒想過要到如此有名的人身邊來工作。他怕自己做不好，又怕舒九懷脾氣不好，更擔心自己壞了事連累得東方無患在他朋友張經紀那兒沒了面子。

但其實，舒九懷是個非常好伺候的人，小周也用不着伺候他，只用幫助他管住嘴巴就行了。吃不到零食的舒九懷确實有一點暴躁。但他暴躁來暴躁去，最後也只會氣急敗壞地坐在那裏……嘬奶嘴。

雖然表情兇狠吧，但兇狠地嘬着奶嘴……嗯，小周忽然就淡定了。

張經紀請了小周來做舒九懷的生活助理，倒不僅僅是因為小周很有原則，更重要的是小周比較會察言觀色。他漸漸就摸清楚了舒九懷的性格，知道舒九懷所有的張揚都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其實舒九懷一直都沒有長大吧，他心裏始終住着一個害怕寂寞、喜歡熱鬧、想要獲得大家關注的膽怯的孩子。

弄清楚這一點後，小周就知道該怎麽照顧舒九懷了。

明明小周比着舒九懷小了幾歲，他卻對着舒九懷硬生生地生出了幾分父愛。這種父愛還不是宋雲對着方岳真的那種父愛。宋雲和方岳真是情侶，宋雲的心情中更多的其實是一種“真是拿着真真沒辦法啊，我還能怎麽辦呢，只能是可勁寵着他啊”的甜蜜，小周則是真的有了一種當爹當媽的心酸之感啊！

“老婆還沒影呢，倒是先當爹了。”新助理·可能是舒九懷身邊難得的真正的直男·小周如此想到。

東方無患有兩天沒聯系張經紀。不過，張經紀忙起來的時候是真忙，因此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在外人看來，他們倆的交往本來就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再加上彼此的工作還暫時搭不上邊，于是他們之間幾天不聯系是常有的，不值得大驚小怪。東方無患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安靜地宅了兩天。

第三天，張經紀有空了，在傍晚時約東方無患一起去小公園裏遛狗。

東方無患樂滋滋地說：“好啊，我換個衣服，馬上就下樓。”他的語氣聽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樣，好像被張經紀邀請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連張經紀這樣的人精都聽不出來他其實獨自糾結了整整兩天。

狗、男、男在小花園裏聚首。

群青可以證明，張經紀在出門前換了好久的衣服。他本來把那件暗紅色的外套翻出來了，就是東方無患誇好看的那件。但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臨出門時又把暗紅色的外套脫了，換成了身上這件棕色的。不過，這棕色外套上有道紅色的圖案。這圖案還挺明顯的，從後背一直延續到左邊口袋。

可惜群青再聰明，也沒法用狗語說出這麽一段話。

東方無患輕輕地抱了張經紀一下。張經紀一愣，東方無患卻已經松開他，彎下腰抱了抱狗。張經紀低頭看着東方無患和群青之間的互動，那一句“你今天怎麽這麽熱情”硬是堵在嗓子眼說不出來了。

兩人在小花園裏繞着圈散步。

張經紀說：“上次去福利院的時候……劉阿姨把宋雲扮演白大俠時的一張劇照簽名照送給了小妝。後來小妝偷偷問我，能不能見到真的白大俠。她很喜歡白大俠，想用自己編的手鏈當報酬，委托白大俠為她做一件事。我昨天問了宋雲，他接下來幾天正好有空，可以裝扮成白大俠的樣子去看望小妝。”

小妝今年六歲，有先天性糖尿病，吃飯前要先打胰島素針。她的小名之所以叫小妝，是因為妝、壯同音，大家希望她能健康壯實，但一個小姑娘要是小名叫了壯壯就不太合适，于是就叫她小妝了。

至于白大俠，這是宋雲擔任主角的一部古裝劇裏的人物。白大俠武功高強，只要能出得起讓他感興趣的價碼，他就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前提是，那價碼确實是能讓他滿意的。這裏面的可操控空間很大，如果有人想委托白大俠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白大俠不願意做，完全可以拿着不滿意價碼來當借口。因為他心裏自有公道，行事卻又好像沒什麽顧忌，因此江湖人都覺得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

曾有清官遭人誣陷以至于滿門抄斬，白大俠就受了忠仆一文錢的報酬，為清官洗刷冤屈并報仇。

這樣的白大俠想來會喜歡小妝親手編的手鏈的吧。

按說張經紀這個提議确實是在為小妝着想，想要滿足小姑娘的心願，東方無患卻下意識皺起了眉頭。他明顯是想要拒絕張經紀這個提議的，但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因此在心裏組織着言語。

張經紀卻不等東方無患說什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個事情需要好好安排一下，我們悄悄地去，悄悄地回，過程中不要驚動媒體。要是你覺得這安排沒問題，那我就去聯系福利院的負責人了。”

東方無患愣了一下，問：“不驚動媒體？”

“要是現在福利院資金不夠，那麽請媒體來宣傳下，這也是一種必要的手段。但我上次去福利院時特意注意了一下，現在政府撥款充裕，那麽就沒有必要特意去搞宣傳了，還是讓孩子安靜地不受打擾地長大吧。”張經紀笑着說，“至于宋雲，他現在的發展已如日中天，完全不需要這點宣傳去賺人氣。”

東方無患看向張經紀的眼神無比柔和，說：“謝謝你。”

之前東方無患想要拒絕張經紀的提議，就是因為他以為張經紀會通知媒體。站在張經紀的角度想一想，他作為一個金牌經紀人，既然手下的藝人去做了這麽一件能讓人感動的事，他為什麽不去宣傳呢？這甚至不能說張經紀虛僞，因為宋雲是真的去做了好事的。既然真做了好事，自然經得起表揚。

東方無患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懂這些道理，并且他同樣很感謝張經紀能有這份心。

但是，作為一個孤兒院裏走出來的人，東方無患比常人更能明白孤兒的心情。養孩子，不是給他吃飽穿暖就夠的，還要滿足他心理上的需求，這樣他才會健康快樂地長大。人們卻總是忽略這一點。

打個比方，六七歲的孩子想要吃麥當勞，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為電視裏相關的廣告做得太多了，也因為上學時班裏的同學們可能會聊到這個話題。事實上，麥當勞也不貴，一份套餐不過二三十塊錢，完全可以偶爾滿足一下孩子的心願。但如果，院長媽媽真帶着孩子去吃了，然後這個事情被傳揚出去了，世人馬上就會變得很苛責。他們會說，既然孤兒院裏這麽有錢，以後別再讓社會捐款。

孤兒的身份就好像是一個原罪。因為是孤兒，所以你不能主動要求有新衣服，好心人給你們捐的衣服不是還沒有穿破嗎？因為是孤兒，所以你不能向往生日禮物，要是有好心人記得送你也就罷了，要是沒人記得，明明孤兒院裏還有弟弟妹妹們看病需要花錢，你還矯情得要什麽禮物！因為是孤兒，所以懂事是應該的，好心人養着你們，你們就必須要珍惜學習的機會，所以考試考不好都罪無可赦。

然而，只拿讀書這事來說吧，學習是需要天賦的，有些人确實沒有天賦，就因為是孤兒，所以就沒有資格當差生了嗎？而且，頑皮是小孩子的天性，就因為他是孤兒，所以他就不能調皮搗蛋了嗎？

為什麽在孤兒院裏長大的孩子中，有些人過度自卑，有些人卻又過度驕傲？

因為社會從來沒有公正地看待過他們。

人們總是太苛求。如果一個小姑娘，她心裏有一個舞蹈夢，所以她心心念念想要一雙舞蹈鞋，在拿到補助款後，她為什麽不能給自己買一雙舞蹈鞋？當然，如果她心心念念是一個LV包包，這又另當別論了。然而，人們總是會把“舞鞋”和“LV包包”搞混，就好像小姑娘要買一雙舞鞋都是在揮霍補助款。

東方無患在那個環境中長大。他想要說的是，在孤兒的身份前，他們還是一個孩子，有着和天底下所有孩子一樣的天性。在吃飽穿暖的同時，他們作為一個完整獨立的個體，還需要心靈上的滿足。

因此，東方無患一開始才想要拒絕張經紀。

宋雲這兩年太有名了，他去孤兒院的消息一經報導，接下來肯定會引來無數的媒體和粉絲，那麽孩子們從此就要生活在探照燈底下了，這對孩子們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當然，如果現在孤兒院裏是另一種情況，資金缺乏、孩子無錢看病，那麽有了這樣一個宣傳的機會，東方無患也不會矯情拒絕。

出乎東方無患意料的是，張經紀卻主動放棄了要給宋雲做宣傳的機會。

張經紀和宋雲策劃了這件事，僅僅是為了滿足小妝的一個心願而已。

東方無患的心忽然軟得一塌糊塗。他想，他絕對不能因為前兩天掐算出來的結果就做一些對不起張俊賢的事情。他一直相信玄學，但玄學卻控制不了人心。他要守在張俊賢身邊，兩人永遠是朋友。

“對了，群青最喜歡的那個玩具壞掉了。是一只這麽大的玩具狗，裏面塞滿了棉花，它每天睡覺時都會抱着的。”張經紀比劃了一下，“我分給你一個讨好群青的機會吧，不如你送它一只新的玩具狗？”

“沒問題！”東方無患高興地應了下來。這種克制不住就是想要為群青花錢的心情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東方無患拎着兩大袋東西上了張俊賢家裏。袋子裏裝的東西特別多，東方無患的手都被勒紅了。張經紀開門讓東方無患進來時，都被他吓了一跳，問：“你不會是把一家寵物店搬空了吧？”

東方無患把袋子放在地上，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給張經紀看，說：“都是有用的。我沒有瞎買東西。你看，這個是梳毛用的梳子，不起靜電的。這個是磨牙棒……你家肯定有，但這個是消耗品，多買一些備着也沒關系。還有這個，這個你家裏肯定沒有，這是尖叫雞，據說狗狗很喜歡玩的！”

張經紀無語地看着東方無患，他覺得東方無患肯定是被寵物店的導購坑了。光玩具球，他都買了好多種，有發聲的，有不發聲的，有側重于耐咬的，有側重于彈力足的，有圓球形的，有橢圓的……

因為東方無患興致勃勃地介紹着，張經紀也就耐心地聽了一會兒。

群青把自己的鼻子埋進了禮物堆中。

“群青的玩具狗抱枕呢？主要是讓你買那個的……”張經紀問。

“有的有的！”東方無患趕緊從最底下翻出了玩具狗，“店家看我買了那麽多東西，就送了一只玩具狗給我。”

張經紀：“……”

厲害啊！讓他去買玩具狗，最後帶了這麽多東西回家，唯有玩具狗是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