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知言和方岳真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來就看到徐蘊合和宋雲兩人站在那裏。
沈知言問徐蘊合道:“怎麽不玩牌了?是不是想我了?”
方岳真注意到他們行走的方向,了然地對宋雲說:“渴了吧?我也渴了,幫我也倒一杯來。”
究竟是新婚狀态,還是老夫老夫狀态,這是可以在很多細節上體現出來的,就好比沈知言和方岳真剛剛脫口而出的這一句話,沈知言還有着新婚的浪漫,而方岳真已經是屬于老夫老夫的不客氣了。
徐蘊合沒好意思說自己把舒九懷騙了,就說:“我不想玩了,你去接手吧。”
沈知言往大沙發那裏瞧了一眼,見舒九懷正眼巴巴地瞧着這邊,以為舒九懷輸得太多了叫徐蘊合覺得沒意思,于是徐蘊合才不想玩了。他在心裏說,還好他機智地先拉着方岳真過來聊天了,玩牌有時候就是在比邏輯思維能力,他自知肯定比不過徐蘊合,為了不在新婚小丈夫面前丢臉,才避開了。
徐蘊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了。玩牌的人變成了宋雲、沈知言和舒九懷。沒換上方岳真,是因為方岳真不怎麽會玩這些東西,但是他又很讨厭輸掉的感覺,所以他不喜歡玩。
舒九懷一邊抓牌,一邊對沈知言說:“你家那位真是高人啊!他除了算命,還會別的什麽嗎?”
沈知言愣了一下,問:“你是說徐蘊合?”
“對啊!他會作法嗎?能改命嗎?”舒九懷興致勃勃地問。
“你是從哪裏聽來的?他哪能知道這些!不過,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我家請教一下我媽媽,她在這方面好像懂得挺多的。”沈知言笑着說。沈母在家中設了一個小佛堂,每日都要請香,從未落下過。
舒九懷卻以為沈知言是在騙自己,說:“大家都是好兄弟,你這麽防着我,就沒意思了啊。”他趕緊把之前的事情說了,還說如果這次自己繼續輸掉,在下一局開始之前,他要再唱一遍《拔蘿蔔》。
沈知言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舒九懷這是被徐蘊合耍了吧?可是,徐蘊合會是這種人嗎?
沈知言正覺得奇怪,忽然想到了蛔蟲和血吸蟲的那件事,當時徐蘊合也是在耍他吧?
可見,徐蘊合确實是一個很有惡趣味的人。
沈知言忽然意識到,他還是不夠了解徐蘊合。不過沒關系,他們擁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了解。
Advertisement
舒九懷不信自己被徐蘊合騙了,先是回頭朝徐蘊合那邊看了一眼,又轉過頭來說:“他怎麽可能會騙人呢?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裏都寫着正直兩個字啊!再說,我前面輸牌贏牌都被他說中了啊!”
宋雲盯着自己手裏的牌,說:“知道花滿樓不?連花滿樓那樣的謙謙君子都會騙人。”
在古龍原著小說裏,花滿樓有時也是個很有惡趣味的人。他有一次順着別人的話對一位獵戶說自己已經五十歲了,獵戶很震驚,見他還那麽年輕,就問他是怎麽保養的。結果,花滿樓說自己每天吃五十條蚯蚓,二十條壁虎,外加三斤人肉。獵戶就被花滿樓吓跑了。君子騙人更不容易被人識破啊。
舒九懷不甘心地問:“真是逗我的?就不許他見我是可造之材,于是才在我面前展露了本事?”
“你高興就好。”趁着舒九懷糾結的功夫,宋雲飛快地把手裏的牌出光了。
方岳真看他們打了一會兒牌,雖說宋雲贏了,但他依然覺得打牌這事沒什麽意思,于是他走到了吧臺那邊,打算去欣賞一下舒九懷的藏品。他對于酒了解不多,見到一瓶液體是淺綠色的外國飲品,因為覺得顏色很漂亮,就拿在手裏觀察了一下。玻璃瓶上貼着俄文的标簽,方岳真看不出這是酒,還是飲料,就拿着走到了徐蘊合面前,說:“徐先生,你懂俄文嗎,你看看這到底是酒,還是飲料啊。”
徐蘊合窩在龍貓形狀的單人沙發裏,整個人都陷到了沙發裏去。見方岳真找自己聊天,他立刻語氣溫和地說:“叫我小徐就好了。”他稍微懂得一點點俄文,但并不怎麽精通,接過酒瓶就看了起來。
“這應該是酒精飲料。”徐蘊合說。
方岳真松了一口氣,說:“我瞧着它顏色挺漂亮的,就想要嘗嘗看。但如果是酒,那我就不喝了。還好是酒精飲料……雖也含了一些酒精,度數應該高不到哪裏去,我喝肯定沒問題的。你要來點不?”
徐蘊合猶豫了一下,說:“我很少喝飲料的。”
“那就來一點點吧,就這麽一點點。”方岳真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兩三毫米的高度。
“……行吧,我嘗一點。”徐蘊合說。
方岳真開了瓶,找了兩個漂亮的玻璃杯,先給徐蘊合倒了一點,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他就坐進另一個龍貓小沙發裏,一邊喝着,一邊态度輕松地和徐蘊合聊了起來。他們兩個人都是屬于那種知識面非常廣的人,盡管他們擅長的領域不同,腦海中的知識儲備更是不一樣,但科學和藝術在人類的歷史上擁有共同的出發點。正如福樓拜說的那樣,它們總在山頂重逢,看似獨立,卻大有交集。
畫家和科學家興致勃勃地聊起了達·芬奇,因為他最早看到了科學與藝術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
來自俄羅斯的淺綠色的酒精飲料很好喝,聞着有一種屬于水果的淺淺香氣。用方岳真的話來說,這味道屬于春天,讓人聯想到枝上的新芽和晨起時的第一縷陽光。徐蘊合糾正說,這是醇類和脂肪酸結合而産生的酯類化合物所散發出來的味道。兩人相視一笑,喝光了杯中的液體,又忍不住加了點。
等到打牌三人組注意到喝酒二人組時,喝酒的兩個人已經醉了。
淺綠色液體雖然號稱是酒精飲料,但其實它的度數并不低。要是喝它的人酒量好也就罷了,偏偏方岳真的酒量一般,徐蘊合之前更是沒喝過酒。于是,一瓶酒精飲料見底,他們兩人都開始傻笑了。
方岳真安靜地坐在那裏。徐蘊合的嘴巴裏念念有詞,疑似在背誦學術論文。
“剛好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就這樣吧,我們先回去了。”沈知言和宋雲無奈地說。
宋雲攬着方岳真,沈知言抱着徐蘊合,舒九懷跟在他們身後搭了把手,大家一起走出別墅。現在已經快接近晚上十點了,月亮高懸在天上。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是陰天,還是因為起了一點霾,月亮像是被籠在一層薄紗之後,看上去朦朦胧胧的,一點都不分明。在夜幕中,月亮的邊緣都模糊不清了。
方岳真忽然擡頭指着月亮說:“水!水加多了。”
他這一句聲音太大,使得沈知言和舒九懷都朝他看了過來。水加多了是什麽意思?
宋雲趕緊解釋說:“他應該是在說水彩。這月亮瞧着有些糊了。要是造物者是用水彩把夜空畫出來的,如果造物者原本想要畫個清晰的月亮,最終卻畫成了這樣,那麽明顯就是在畫水彩時加多了水。”
沈知言和舒九懷都佩服地看着宋雲。
方岳真抱着宋雲的脖子使勁蹭了兩下,繼續大着舌頭說:“添、添加撲那呢!”
沈知言和舒九懷完全聽不懂這話,這又是哪一國的語言?他們直接看向了宋雲。
舒九懷問宋雲說:“真真不會是想要吃香蕉了吧?香蕉,芭娜娜?”
方岳真不高興地瞪了舒九懷一眼,又指着天空重複了一句,說:“添加撲藍啦!”
宋雲聽明白了,趕緊替方岳真解釋說:“他說的是,天空應該加點普藍了。”
“哈?”舒九懷沒聽懂。
“普藍,普魯士藍,一種藍顏色。”宋雲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下,“一般來說,畫上午的天空時用湖藍,畫下午的天空時用钴藍,畫晚上的天空時可以用普藍。當然,這不是強制性的,很多成品已久的畫家都會有獨屬于他們自己的用色風格。他現在喝醉了,覺得天空畫得不好看,想要加點普藍上去。”
不專業學畫的人哪裏能知道這麽多藍色呢?宋雲卻已經能說得頭頭是道了。
舒九懷拍了拍宋雲的肩膀,真心實意地比了個大拇指。
沈知言扶着徐蘊合若有所思。這一次來參加朋友聚會,真是收獲頗大!小天王心想,為了增加夫夫共同語言,看樣子他該把大物重新撿起來了。唉,畢業幾年,其實他已經把知識都還給老師了啊!
————————
我也覺得我現在能算半個繪畫鑒賞家了。不過,這好像并沒有什麽可得意的。小處男如此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2011年之前,酒精含量10%以下的飲料在俄羅斯不算酒,只算常規飲料。青島純生啤酒的度數在8-1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