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文完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 記憶有些斑駁了。
二十多年前, 男人剛下鄉, 在一衆背靠太陽弓着腰的黑黝男人中白淨的紮眼, 村裏和她一樣春心萌動的小姑娘不在少數。
男女之間,你來我往,通常只需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足夠心悸許久。
然後就沒有任何意外的在一起了。
可惜啊,這裏太窮了,她終究不能也不敢留住他。
大好前程,可不能葬在她手裏。
董成梅又把宋淺抱緊,嘆口氣, 最後總結說道:“他是個很好的人,是你媽配不上人家。”
“胡說,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宋淺反駁道。
安靜一會兒又問:“那爸知道嗎?”
“知道的,他知道。”
宋淺想也是,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是能感覺出來的。
她在這一刻,大概能明白那個男人對自己所有的毒打與咒罵是從何而起。
就是這樣,那個男人依舊供她吃飯, 上學, 聽說嫁妝都備了她的一份,雖然比起姐姐的少很多。
但她足足撐起了一個家庭。
宋淺久久未眠, 她也能覺察出母親的輾轉。
第二天一清晨,院子就響起來雞鳴犬吠之聲,伴随着男人女人的争吵聲, 擾得人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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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淺一出門就能看見林建植和一個女人站在她家門口,女人插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喊:“就為這麽個賤種,你連家都不要了是不是!”女人是背對着她,但從對話中大概能猜到這是他的結發妻子。
沒想到竟然是瞞着家裏來的。與此同時,董成梅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林建植被罵也不出聲,低着頭受氣包一樣給女人賠不是。
女人吵了半天沒效果,又轉頭對着董成梅開炮:“你個賤□□,我們家是不會認你個賤種私生子的。”
董成梅絲毫不受影響:“我的孩子從來沒想過會姓林,麻煩帶着你丈夫一起出去。”
宋淺這才觀察到女人的側顏,和林向榮的眉眼有六分像。
如果沒有剛剛那些話,她公正來說,是個歲月繞過的美人。
只可惜,太過刻薄,硬生生老了十歲。
宋淺站出來:“這位女士,如果可以,麻煩你離開我家好嗎?如果再不走,我可以報警告你私闖民宅。”
“小賤蹄子就是你啊,還勾的我兒子吵鬧着要娶你。”女人聞聲打量很快猜出她是誰,沖過來就要打她。
林向榮?
和他有什麽關系。
不容她多想,女人張牙舞爪聲嘶力竭。
後來還是買完早飯的宋天賜回來攔住了她。
最後一場鬧劇持續了許久,直到林建植被女人徹底惹毛了,拉着她向外走。
宋老大一家昨天走親戚沒回來,這小院突然安靜下來。
過半晌,董成梅站在小廚房門口輕喃:“李老四家當年跑了的兒媳婦回來了,還帶個了五六歲的小女孩。”
“聽說,男人不要她了,現在求李四他家給口飯吃。”宋淺聽得出母親的意思,或許當年她懷着自己的時候也想過要私奔。
但最後還是沒有,緊接着生下了天賜,保住了幾個人的命。
此後,林建植再也沒出現過,他們對宋淺的身世也絕口不提。
一直到元宵過後,三人才坐上北上的車。
這期間,隔壁小院的燈也再沒亮過。
一切虛假的仿佛那場劫持都是一場夢。
可脖頸上白嫩剛愈合的傷口一點不假。
日子如常,只是電視臺裏多了不少閑言碎語。
宋淺前腳反鎖上衛生間的隔間,後腳就能聽見有人快門關門的聲音。
嘩啦啦流水洗手聲。
“你說這宋淺是不是失寵了,好久沒看她金主來了。”
“那可不是,人家肯定是大魚大肉吃膩了,來嘗嘗小青菜,又不是真的娶老婆。”
說完,兩道女聲同時笑了起來。
宋淺沒有出去反駁她們,一直等人走光了才開門。
她有去找過他,但賈助理一直說老板在外出差聯系不上。
又過了一個多月,已是春暖花開四月天。
生活裏好像在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而她去年就申請下的西北支教也發來了通知,五一前出發,為期兩年。
宋淺是瞞着所有人偷偷申請的,直到出發前一個星期才告訴宋清和宋天賜,希望他們能幫她在董成梅面前瞞住,不然媽又該擔心了。
一直都沒有的焦慮、不安驟然在離開的前兩天爆發。她莫名的煩躁,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被推來推去,她找不到這股郁悶從何而起,早早辭職的她最近只約了幾個親近的人聚聚。
齊露露也從南邊趕了過來。飯桌上,她眉頭緊皺聽齊露露講最近的趣事。
“你不開心嗎?”
宋淺搖搖頭。
“因為他?”
她當機立斷否認:“不是。”
齊露露淺笑:“我還沒說是誰呢。”
“你…”
“你心思都明擺着寫在臉上呢,因為你支教的事鬧矛盾了?”
“沒有,我聯系不上他,他都還不知道我要去的事。”
“怪不得,思春呢。”
“我…我也說不上,明天就要出發了,可他還是沒有消息,我有點怕。”
當晚是滿月,宋家三姐弟舉杯,一直鬧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早,宋清和宋天賜就請假把她送到了火車站。
裏面熙熙攘攘擠滿了人,因為票很早就買好了,她拖着箱子時不時向大門口張望。
果然,還是沒回來嗎,明明賈助理聽說她要離開的時候保住一定會聯系上老板的。
可能真的很忙吧。
新聞裏有報道過,蔣老爺子病重,準女婿和前繼承人聯合不少董事股東逼現任交出職位。
她還聽賈助理說,他媽媽在這中間幫了他們不少忙,以至于他現在手忙腳亂,根本分不開身。
她也知道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甚至連陪在他身邊都會因為讓他有了軟肋而備受危險。
可這也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她怕這一猶豫,又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
廣播裏,火車即将到站,要開始檢票了。
她一步三回頭,直到前前一個乘客檢完進站,身旁突然多出一個男人。
他氣喘籲籲,被擁入懷中的瞬間她甚至能聽到因為疾跑而急促的心跳聲。
很快他就松開了手,笑着說:“一路順風,我在這兒等你。”
沒等她再牽起他的手,她就被人潮擠向最深處。
最後她只能高舉雙手,向他揮動。
—
兩年後,宋淺重返平京,一下火車就看見阿姐和天賜站在出口處等她。
她撲過去抱住他們。
“姐~”
宋天賜一見面就打趣:“剛剛還說你要是一下車沒見某人會不會傷心呢。”
宋淺朝他擺個鬼臉:“才不會呢,他出差出了,走之前還去看過我了。”
兩年支教不算苦,當地的老鄉對他們這批學生都很熱情,孩子們也很好學好教。
而且天賜嘴裏的某人時不時就會去看她,一點沒有什麽相思之苦。
倒是辛苦了賈助理,每天奮戰在加班的第一線,聽說家裏催婚催到了公司樓下,老太太逮到一個長相清秀的未婚姑娘總要和人家掰幾句。
一切變又沒變,回來後的宋淺在一家報社找了工作,負責社會新聞塊。
蔣老太爺病重昏迷了很久,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股份全部轉讓給外孫,連女兒都沒有。
他也沒熬過那年冬天去的。
蔣雪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最後沒有娶她,轉身找了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宋淺為此還特地回來過一趟,順便帶了很多當地老鄉送的土特産給董媽。
項栾城最後改了姓,但老爺子的墓上刻還是外孫蔣栾城。
就當是個念想吧。
之前使了絆子的人,他也一個沒放過,只不過他從來不在她面前提起。
她也極有默契的不問。
反正問了結果都一樣。
—
“閉上眼睛,閉好了啊,千萬別睜開眼,一會會就好。”齊露露蒙住她的雙眼指揮。
同時,謝小雪牽着她的手一步步先前:“慢點,上臺階,三個,對,繼續向前走。”
宋淺沒有了視覺,所以其他感觸更加靈敏,可腦海裏找尋半天也思考出這兒是哪兒。
但是隐隐還是有些猜測的。
這麽多年電視劇,小說不是白看的。
緊張嗎,那肯定是的。
這種場合下說不緊張都是假的。
宋淺就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掌心不斷冒出的汗。
“能松手了。”聽到熟悉男聲的她這才睜開眼。
一入眼就是一張巨大的人物照,還是她單人的,好像是大二那年演講比賽拿了冠軍時拍的。
宋淺怎麽看怎麽覺得當時笑的太傻了,眼睛都沒了。
可能是男女審美不同,幾乎在拿到這張照片的那瞬間,項栾城就想好了現在的場景。
四目相對之中,他沒有準備撲通單膝跪地。
手裏拿了一枚戒指的同時還有一塊奶糖。
沒等他問出口,宋淺就自顧回答:“我願意。”
圍在外側的衆人都笑了,唯獨宋天賜扶額,姐,你着什麽急啊。
事後,宋淺還好奇問項栾城:“人家求婚帶個戒指就行,你還帶糖幹嘛?”
項栾城:“本來沒想,但我怕你不同意,就想帶塊糖賄賂你。”
……
“糖很甜的,你吃嗎”
“十七,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生活的更好。”
“跨過這道坎,一切會明朗的。”
一幕幕重複播放。
都說他一生坎坷,其實也不是,只不過比別人苦了一點,磨難多了一點,雖然快要了他的命。
但是也沒關系,他有別人沒有的小月亮。
都說故鄉的月亮圓又亮,讓離家的人思念家鄉。
其實不然,讓他牽腸挂肚的永遠是夏夜樹梢上說“我會心疼”的姑娘。
從它至她,都是她,也都是他的。
我想拉她入深淵,卻又覺得她那麽美好純潔不适合在泥濘,所以我去天堂脫胎換骨,只為能再遇見她。
——項十七
作者有話說: 宋淺:我是那種一塊糖就能賄賂的人?
十七:你不是?(收到某人視線後)不不不,你不是我是
淩晨兩點二十九分我敲完最後一個小劇場,宋淺和項十七就算結束了
小可愛和窮小子是我的第一次嘗試完整寫完的角色,有很多不足之處,下一本一定會改進。
九十度鞠躬,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