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到小街的時候, 不少早攤已經收了鋪子, 午飯的吆喝聲響起。
熟門熟路走到馄饨店門口, 才發現她家今天關門了。
一忙活已經十點多了, 二十一從進街就被香味勾得喵喵叫。
宋淺的實習工資夠每個月養活自己,靠着獎學金也會剩有餘錢,順手買了份不加調料的小吃。
自己吃一口,順帶喂一口給貓,晾着一邊的項栾城。
“知道嗎,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宋淺把簽子上的最後一個丸子咬進嘴裏,手臂一縮袖子擦嘴。
眼前的喧嚣, 突然正經。
二十一叫得歡,兩個人在一家燒菜的店前停了下來,因為還沒到午飯時間,店裏人不是很多。
項栾城照着她的喜好點了幾個菜,一頓飯吃完将将十一點多。
回去的路上宋淺還忍不住和他吐槽,從見面到現在每次都是在吃飯。
以前她給他送吃的,現在剛好反過來,他跑大老遠找她吃飯。
項栾城憨笑, 不然也沒有理由再來找她了。
剛到宿舍樓下, 宋淺還沒來得及和項栾城道別,就看見了坐在臺階上的齊露露。
當年鹽垛考上高中的有三人, 雖然算不上多,但已是超出往年水平。
能考上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還有不少家裏覺得就是念也考不上大學, 不如讀個中專出來包分配。
所以縣中一屆最多四個班,他們仨選的理科,一直在一個班,宋淺和齊露露更是坐了三年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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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志願出來,兩人天南海北,一年只有寒暑假會見一面,平常也很少聯系,但這不能割舍兩人之間的情誼。
見到齊露露的那個瞬間,宋淺是欣喜的,伴着湧上心頭的更多是不安,那個從來溫婉的她破天荒地雙臂還保頭埋在腿縫間,周身具是抑郁之氣。
但只要一眼,哪怕只是輪廓,宋淺就能認出她,憑着三年交情,憑着最後一年她堅定地對她說:“我們一起考出去。”
宋淺走上去,試探性地叫了一句:“露露?”
齊露露擡頭,熬紅的雙眼加上愈重的黑眼圈,顯得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阿淺。”
齊露露啞着嗓子開口,見到她的瞬間就像是久行的沙漠旅人見到了水源,眼裏突然放出了光芒。
宋淺把她扶起來,向後揮手示意項栾城回去吧,自己要照顧齊露露。
項栾城點點頭,留了空間給她倆。
他沒真正見過齊露露,但從後來調查的資料裏看到過很多次她的名字。
宋淺帶着齊露露回了宿舍,當晚兩個人将就着睡下。
她說,她是偷跑出來的。
她爸要把她嫁給隔壁村的一個坡子。
也不能說是嫁,更确切是賣。
和宋淺一樣,齊露露家重男輕女嚴重,當年供她上高中都是她媽這些年給人家縫衣服一針一線一分一分攢下來的。
她媽說,這年頭女孩子讀書不容易,她當年就因為是家裏老大要幫家裏幹活,一天學沒上過,大字不識。
所以她閨女啊,要是能念書,就一直供她讀,砸鍋賣鐵都願意。
宋淺知道她有個比她小五六歲不愛念書的弟弟,現在她弟弟十六七歲了。
不念書不學手藝,農村地方當然是要結婚了,可沒錢給彩禮啊。
齊爸動了她女兒的心思,大學生有個屁用,年紀大了嫁不出去,正好村裏有個媒婆說她認識一個人出得起彩禮還不少,就是年紀有點大,四十幾了。
她被她爸從學校壓回來,她被關在家裏,她媽也幫不了。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身上全部的錢買了一張來平京的火車票,連夜趕來。
因為是在宿舍,齊露露說的其他人都聽到了,李悠然徹底忍不住了:“這是有點大?年紀估計都能當爹了。”
齊露露閉了嘴,宋淺也沉着聲不說話,只有李悠然打抱不平的聲音。
宋淺知道,這個宿舍除了她,其餘三個人都來自大城市,她們不會知道有些人光光是生活就已經足夠為難。
當晚,齊露露不再說話,宋淺睜着眼睛能明顯感到她的抽泣和被枕頭布的濡濕。
第二天一起床,宋淺從箱子最低下翻出這些年攢的餘錢,全部交給她。
宋淺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宋清在北京租了間房,因為她和宋天賜經常去,另一間沒有租出去。
先住進去,躲一躲。
宋清得了消息,當天就來接她。
宋淺也跟着一起去了,宋天賜在實習期,宋清也把他叫上一起吃晚飯。
飯桌上,宋清宣布,她競選上了項目經理,就在蔣氏。
小說劇情下,宋清一路晉升,也就是這期間接觸到蔣家原來的繼承人,也就是原書男主,蔣懷南。
但她沒有開口,和另外兩個人一起舉杯祝賀,十七不是項栾城,只要最後阻止住宋天賜,就不會有死亡。
她不敢确定,她甚至不敢相信這其實是一個小說所描繪的世界,這裏的一花一樹一草一木都不過是作者筆下的象牙塔。
它真實又虛假,美好又殘忍。
晃神中,宋清叫她。
等她回過神,剩下三個人齊刷刷盯着她看,宋淺一臉疑惑問:“怎麽了?”
宋天賜:“姐說她今年過年可能回不去要留下來加班,我們商量,到時候把媽接過來,一起過年。”
宋淺當然點頭。
大伯家裝了電話,打電話回去,董成梅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任他們仨怎麽勸都死活不同意。
電話最後,電話那頭突然雜亂起來,過了好一會兒,董成梅才又恢複聲音:“诶呀,隔壁村齊家男人專門跑到我們家問他家閨女在不在。”
“這什麽人,不給進還要硬闖,幸好你大伯在家,這麽能在我們家呢。”
宋淺打哈哈,幹笑說:“齊露露嗎?我和她也好久沒聯系了。”
董成梅嘆口氣:“這怎麽當爸的,我聽說啊,好好一個大學生被壓回來嫁人。”
一旁情緒本就不高的齊露露終于抑制不住,哭出了聲。
宋淺以電話費貴,下次再說匆匆挂了電話。
齊露露哭得壓抑,小小的聲響卻滿是絕望。
作者有話說: 實在抱歉,今天的項目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