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洛賓今天的任務是護送那個小家夥前往帝星觐見王女,據說王女因為重傷在身這段時間都只能卧病在床,所以脾氣很大,在趕走了宮廷樂師之後,她指名讓缪特過去為他彈奏鋼琴。
在這段時間裏,響應了皇帝的征讨令的貴族軍閥們已經陸陸續續來到了帝星附近的星域。當然,他們的艦隊在沒有得到皇帝允許的時候,是不能進入帝星的星域範圍內的。而雖然此次征讨米亞家族的指揮者名義上是皇室的尤嘉元帥,但是由于元帥年紀太大,不易操勞,所以絕大部分的事務都是由特洛爾少将具體負責。
因此,這段時間裏少将也頗為忙碌,而他的直屬下屬更是忙得團團轉,維亞兩個黑眼圈都出來了,也不知道幾天幾夜沒睡,根本就沒時間再去找缪特的麻煩。
而作為特洛爾少将麾下唯一的例外,洛賓是很閑的,作為只需要在戰鬥的時候嗷嗷叫着帶着同樣如餓狼撲食般的部下們突擊的猛将,在組織作戰、部署戰略以及準備後勤等方面,沒人指望他能幫把手。
自然而然,護送缪特去觐見王女這個任務就交給他了。
紅發少校對于這個任務是極為滿意的。
反正王女召見的是缪特,沒有獲得召見的他是不能進入皇宮的,所以他只需要負責在皇宮門口送人和接人,中間這段時候就可以随他自己怎麽玩了。看着維亞他們忙得馬不停蹄,而他自己則是能跑到帝星上浪一圈,這日子不要太美~
所以,心裏打着鬼主意的洛賓在臨出發之前,還特意吹了頭發噴了香水打扮了一翻。
覺得自己已經帥得慘絕人寰之後,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出現在缪特面前。
“怎樣,帥不?”
看着銀白色的金屬牆裏映出的那個黑底銀紋的軍裝包裹着的挺拔健壯極具男子氣概的身軀,洛賓自我感覺良好地問道。
“一般。”
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這家夥在去帝星之後想幹嘛的少年面無表情地回答。
“啧,你這是嫉妒。”
看着那個小家夥弱雞般的小身板,洛賓啧了一聲。
“只要是正常長相的男人,穿着一身黑都還過得去。”缪特繼續面無表情地吐槽,“古地球上曾經有一句話,女人穿白裙才美麗,男人穿黑衣才帥氣。所以,剃了光頭還讓人覺得帥的男人才是真的帥,穿着一身白衣還能受歡迎的男人才是真的帥。”
他上下打量洛賓一眼,“你覺得你剃了光頭,穿上一身白衣會是怎麽個樣子?”
洛賓:“…………”
他真的就下意識腦補了一下自己光着腦袋穿着一身雪白軍裝的效果。
……
紅發少校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腦補的畫面實在太美,美到讓他突然之間想要從心底裏感謝帝國的軍服設計師設計出來的這套黑底銀紋的帥氣軍裝。
一只手伸過來,揉了揉缪特的頭。
他擡眼,自然就看到了不知何時過來的黑發少将那張俊美的臉。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少将那絲綢般細膩的漆黑發絲,忍不住想要腦補一下少将沒頭發的模樣……
三秒鐘後,少年捂臉。
腦補失敗,對着這麽一張精致到每一個角度都完美無缺的臉根本沒辦法腦補出這個已經成了藝術品的臉有缺陷的樣子,感覺真的腦補了絕對會遭天譴。
“洛賓。”
“是~BOSS你有什麽吩咐?”
“守在門口直到人出來。”
少将一句話就像是晴天霹靂,劈得洛賓整個人都懵了。
瞬間傻了眼洛賓呆呆地看着還在一下一下摸着缪特的頭的BOSS,張了張嘴想要努力争取一下,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少将那狹長的鳳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就沒出息地萎了閉緊了嘴。
少年仰着頭看着特洛爾少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件事之後,少将就特別喜歡摸他的頭。他也曾試着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手感很普通,除了軟了點之外和其他人沒多大區別,比起少将那簡直像是絲綢一般柔滑細膩的漆黑發絲的觸感要差多了。
少将見他一直看着自己,也低下頭來。
少将一低頭,缪特就陡然想起了幾天前少将當着維亞的面低頭親他臉的事情,臉上似乎還殘留着那柔韌的唇落下來的觸感,他頓時心髒猛地一跳,臉上一燙,向後躲了一下。
他這一躲,就讓特洛爾少将愣了一下。
看着少将定定地看着他的藍眸,缪特只覺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來,他心慌意亂地又後退了一步,将目光從那張好看的臉上移開。
“我出發了。”
少年說,然後微微躬身行了個禮,轉身快步向登陸艦走去。
他的身後,黑發的少将看着他快步離去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
…………
……………………
缪特來到那座雄偉壯麗的王宮大門前的時候,早已得到消息的王女已經派了他熟悉的娃娃臉侍女出來接他。
小侍女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帶他進去,缪特正要跟上,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轉頭向門口看去。站在階梯之下大門口的紅發少校看着他,雖然是身姿筆挺,一派軍人風範,但是看着他的眼卻是滿滿的幽怨之色。
缪特搖了搖頭。
不作不死。要不是你出發之前一臉荷爾蒙爆發的騷包樣,少将怎麽可能多加那麽一句。
在心底稍微同情了洛賓一下之後,缪特果斷轉頭,将幽怨地看着他的洛賓丢到了腦後,跟着帶路的娃娃臉侍女快步走進了華美的王宮之中。
這座雄偉的王宮實在太大,為了保持古香古色的美感又沒有瞬移裝置,只能徒步走,缪特跟着侍女幾乎走了快半個小時才終于到了王女的住所。王女的住所在王宮後方的一側,占地面積大得驚人,而且處處精致、奢華。缪特剛剛走到那寬闊的碧青色草坪上,一個黑影突然從一旁竄過來,一下子就落到了他的腳下。
一身漂亮的漆黑皮毛在陽光下油光發亮,足足有半人之高的黑豹繞着缪特走了一圈,然後蹲在一旁不動了。
它蹲在那裏,也不湊過來,昂着頭,像是寶石的冰藍色眸子盯着缪特,目光冷冷的,怎麽看都是一臉冷漠。
缪特看到它就忍不住一樂,直接湊過去摟住它,在那濃密的漆黑皮毛裏蹭了一蹭,頓時心滿意足。凱撒仍舊蹲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一點都不在意一般,可是在它身後不斷甩動着的粗長尾巴暴露了它此刻的心思。
在被缪特揉了半天之後,它終究還是忍不住,昂起巨大的頭顱,在缪特的脖子那裏蹭了一蹭。
在它身後甩動着的漆黑尾巴又甩動了幾下,然後纏上了少年的腳踝,那雙前一刻還冷冷的冰藍色眸子此刻微微眯了起來,透出幾分享受的神色。
缪特摟着凱撒在草地上親熱了好一會兒,娃娃臉侍女歪着頭站在一邊,也不敢催他,更不敢攔住凱撒大人,只好乖乖地在旁邊等着。還好缪特只是抱着凱撒蹭了幾分鐘,就清醒了過來。
“乖。”
他揉着那濃密的漆黑皮毛,對已經站起來繞着他轉了一圈的黑豹說。
“我要先去看你的主人,等會兒再來陪你玩。”
冰藍色的眸子盯着少年看了一會兒,黑豹轉頭,向着看不到盡頭的草坪邁步而去。
當進入王女的寝宮時,缪特并沒有直接見到莎樂美王女。
華美的房間裏,雪白的輕紗從屋頂垂下,掩住寝宮一側巨大的雕花玉床,那雪白的羽絨被褥下露出的床腳圓潤光滑,通體雪白的玉泛着透亮的光澤。
缪特只能隐約從那層層薄紗後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那個身影安靜地躺在巨大的玉床上,聽不見任何聲音。他被一個俊美的侍從引到一處圓臺前。幹淨得看不見一粒塵埃的鋼琴安靜地待在螺旋形的圓臺上,像是在等候着他的到來。
再度看了那薄紗後的身影一眼,缪特走了上去。
很快,如涓涓溪流般輕快的音符在這座安靜的寝宮裏響起,像是溪水環繞四周,那跳躍的清脆音符散落在四處,仿佛一個個細碎的熒光灑落在黑夜之中。
美妙的音樂,驅走黑暗,帶來光明,驅走寂靜,帶來音符的悅動。
一曲已終,那明快的樂曲仿佛還在空曠的寝宮之中環繞流淌。
一只手輕輕地按在缪特的手背上,手指柔軟而白皙。
少年呆了一下,下意識擡頭去看,那瀑布般的金發散落在他的眼前,站在他身側的王女看着他,含笑而立,一張哪怕有些蒼白仍舊精致而美麗的臉。
一開始彈奏鋼琴就習慣性地将全部心思沉浸進去的缪特并沒有注意到,原本靜靜地躺在床上的王女是在何時來到他身邊的。
莎樂美王女在他身邊坐下來,泛着光澤的金發從她赤裸着的雪白的肩上滑落,王女的側頰帶着幾分病态的蒼白,卻反而越發顯得精致,蒼白的肌膚給人一種病态的美感。
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地将一個琴鍵按下,一個音符響起。
“果然還是你彈的更好聽啊。”
淺紅唇角微微上揚,凝視着自己手指下的雪白琴鍵的王女如此說道。
“你沒事了吧?那個時候,我看你好像傷的很重……”
“不算重。”
王女神色淡然地說,再度按下一個琴鍵,聽着發出的聲音。
她說,輕描淡寫。
“比這更重的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身為王女,身為帝國未來的繼承人,她從小到大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襲擊,比這一次更重的傷勢她都能熬過來,何況這次的傷勢本就是她自己計算好的,雖然看起來嚴重,但是根本沒傷到要害。
她說:“放心,沒傷到要害。”
缪特低下視線,他看見了王女腰側那一處明顯微微陷下去的輪廓,以及那裏像是缺了一塊的詭異曲線。
他怔了一怔,看着王女,小聲說。
“可是……你疼嗎?”
一定很疼,他想,腰腹上被硬生生地炸掉一塊血肉,怎麽可能不疼?
“……”
王女放在雪白琴鍵上的手指頓了一頓,金色發絲散落在她的頰邊,她定定地看着身前的琴鍵,瞳孔凝視了一瞬。
第一次有人這樣問她。
【你疼嗎?】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問過她這句話,她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看着身前黑白分明的琴鍵,手指上傳來琴鍵冰冷的觸感,細長的睫毛垂下來,輕輕動了一動,像是蝴蝶的翅膀顫抖的痕跡。
少年坐在她身邊,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她沒有轉頭去看,她不知道少年是用怎樣的目光看着她。
她只是突然想起那一日,第一次遇襲受傷的那一次,也是在這個華美的房間裏,尚還年幼的她躺在那張精致的雪白大床上,明亮的光線中,柔軟的薄紗輕輕飛揚起來,她看着那個宇宙中最為尊貴的男人站在她的床邊,手中黃金的權杖折射着窗外射進來的陽光,亮得刺眼。
那個男人站在床邊俯視着她。
莎樂美,你是帝國的王女,是帝國未來的繼承人。
手握黃金權杖的男人俯視着她這樣說。
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流露出絲毫軟弱的神色。因為只要你暴露出一點,環伺在皇室旁的無數豺狼野獸就會撲過來,将你連皮帶骨啃得幹幹淨淨。
手指按下幾個琴鍵,聽到了幾個悅耳的音符,莎樂美王女擡頭,流金似的發絲從她牛奶般柔白的肌膚上滑落。
她側頭看着身邊的少年,桃花眼彎成了淺淺的弧度。
“疼。”
她笑着說,微微揚起頭,純金發絲掠過她上揚的眼角。
“你留在這裏天天給我彈琴,我就不疼了。”
她說,聲音一如既往帶着幾許調笑的意味,像是開着玩笑一般。
“不過真要那麽做了,特洛爾少将就要上門來砸帝國王女的門了。”
一開始王女說疼的時候,缪特還愣了一下,想着要怎麽安慰人才好,沒想到話鋒一轉,王女接下來的話裏透出了明顯調侃的意味,開始的那一聲‘疼’輕描淡寫得像是開玩笑一般。
“咳咳。”少年不自然地幹咳了兩聲,“少将他不至于那麽放肆……”
說到最後,缪特自己也沒了底氣。
對王女愛理不理沒什麽好臉色如此放肆的事情少将又不是沒做過,找上門來這種事對少将來說恐怕也不算什麽。
不好接這個話題,缪特幹脆伸手拿起放在旁邊淡青色的果汁,透明的玻璃杯裏,冰塊撞擊着發出清脆的聲響。
金發的王女歪着頭看着他喝果汁。
她看見那孩子喝了一口淡青色果汁,半透明的液體浸染着他的唇,他的唇的顏色是淺淺的粉色,線條也很柔和,像是春天剛剛綻開的青澀花苞的顏色。此時此刻被液體一染,暈染了幾分,稍紅了一點,像是花苞在露水的滋潤下微微打開的痕跡。
王女一手撐在琴架上,撐着頭,側過身來看着缪特又喝了一口水。
“我挺好奇,特洛爾少将床上的功夫怎樣?”
噗的一聲,缪特剛喝下去的一口果汁盡數噴了出來。還好他在噴出來之前及時轉過了頭,果汁噴在了地上,沒噴到鋼琴上。
他拼命咳嗽着,一張稚氣的臉不知道是嗆的還是因為其他,像是火燒一般變得通紅。
看着眼前面紅耳赤拼命咳嗽的少年,莎樂美王女挑了挑眉。
“還沒下手?他倒是有耐心。”她繼續說,“那接吻總該接過了吧?”
剛剛稍微緩和了一點,王女這句話一出,少年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那個。”他咳得脖子都紅了,“這、這種事、咳咳!”
他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
腦中驀然浮現出那個星球上,那個人重重壓下來的唇,在他嘴裏肆虐時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觸感……那不算是接吻!
他很想這麽說,但是又說不出口。
“真好啊,約翰。”
從他的表情就已經明白了一切的王女說,兩人相處的時候,她總是喊着約翰這個名字,缪特抗議了一次沒有效果之後也就懶得管了。
王女歪着頭看他,露出羨慕的神色,她說:“我好幾次想強吻他都沒成功呢。”
缪特:“…………”
王女殿下這種事情你就這麽直接說出來不會覺得難堪麽?
會不會轉頭就以洩露皇家機密罪将我槍斃?
“嗯,特洛爾少将的唇,不知道多少人都肖想過呢,當然,也包括我在內,可是成功的卻一個人都沒有。”
說得理直氣壯無比坦然的王女露出了遺憾的神色,就像是看着美味佳肴離自己遠去的表情。
少年一臉懵逼地表示他真的不懂可以直白地說出這種話的女人的心思。
叮的一聲,那是被按下去的琴鍵響起的清脆的聲音,伴随着王女像是在吟唱的美妙聲音。
“【你看,月色多麽怪異。你會認為這就像一個死去的女人,伸手找尋她的裹屍布。】”
“【我要親吻你的嘴唇,我要用我的牙齒,如同咬着一枚熟透的果實。】”
“【讓我吻它,你的唇。】”
缪特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那是他第一次遇見莎樂美王女的時候給她說的名為《莎樂美》的故事。他沒想到王女過了這麽久,還清楚地記得故事中的話。
金發的王女側過頭來看他,緋紅的唇挑起一抹笑意,那雙微微挑起的桃花眼洩露出一點妩媚的痕跡。
“你看,我是不是應該像‘她’一樣,向父皇請求,讓他把特洛爾少将的頭顱賜予我?”
少年猛地站了起來。
“王女殿下!”
他身後的凳子因為他站得太快太急被他的腿一撞,砰地一聲翻倒在地上。
缪特看着王女的眼,心髒跳得厲害。一開始他也以為那是王女的又一句玩笑,可是王女挑起的唇角太可怕,那一抹緋紅像是熾熱火焰跳躍燃燒的色澤,一眼看上去灼人到了極點。
或許是因為他的神色太凝重,莎樂美王女發出一聲輕笑。
“自然不可能的,那可是我自己選中的男人,自然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
她一邊這麽說着,指尖一邊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緋色的唇上。
“可是我還是很想親吻他的唇啊。”
她側着頭,轉瞬間又成了一個戀慕着心上人的少女。
“我想吻他的唇,怎麽辦才好呢?”
她這麽說着,目光定定地落在已經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的臉上。
“你吻過他的唇。”
莎樂美王女看着那因為不知所措而微張着的淺色的唇,她仰着頭,一手放在琴鍵上,一手伸過去摟住站着的少年的頸。
她的手指輕柔地從缪特頸上滑過,将他向下拉下來,她上揚起來看着缪特的桃花眼眼角的弧度異常的妩媚。
她說:“所以,我只要吻到你的唇,這就行了。”
缪特整個人都已經懵逼了。
王女這是要用他作為間接接吻的道具嗎?
總感覺哪裏不對啊。
等他從懵逼中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已經湊近到了極近的距離,他幾乎能看見王女輕輕動了一動的睫毛的動靜。
他的目光下意識落到了那即将碰觸到彼此的緋紅的唇上,那是略顯飽滿的唇,蜿蜒的線條極為柔軟,像是熟透的櫻桃,泛着誘人的殷紅色澤。
驀然間,一個極薄的唇跳入他的腦中,那唇常常是抿着的,線條銳利,極淡的顏色讓它看上去像是刀鋒的冷銳。
幾乎是反射性的,他擡手握住了王女的肩,用力将她從自己身前推開。
他的呼吸很急促,是因為驚慌而導致,這一刻他的腦子有些亂,而那并非全部都是源于王女想要借他的唇親吻的緣故。
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在這一刻想起那個男人的唇的模樣。
被推開的王女看着推開她的少年臉上驚慌的神色,她的臉上并沒有怒色,而只是挑了挑眉。她的神态就像是在戲耍着身前這個稚氣的孩子,被揭穿之後也是一臉無所謂的神色。
笑了一笑,她站起身來。
“好了,不玩了。”
她聳肩這麽說着,臉上露出像是失去了玩具的遺憾之色。
然後,她看了一眼寝宮的一角那巨大的淡青色沙漏,淡青色的玻璃裏,純金的金沙在簌簌地從細頸處掉落。
“時間到了。”她看着那個撒着金沙的沙漏說,“退下吧。”
那是不容置疑的聲音,是王女的命令,沒有人可以違背。
守在門口的俊美侍從很快就走上前來,請缪特離開此處。
處于茫然中的少年怔怔地跟着俊美侍從離開了這裏,只是,在離開之前,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見那個空曠的寝宮裏,王女一只手放在鋼琴的琴鍵上,安靜地站在鋼琴旁邊,窈窕身影映着從天窗落下的陽光,顯得纖細而美麗。
沒有聲音,偌大一個寝宮靜得可怕,雖然是華美到了極點,卻四處空空落落的。
叮的一聲,那是王女的手指按下去的琴鍵發出的聲音,這一個清脆的音符回蕩在寝宮裏,卻越發顯出它冰冷的寂靜。
流金色的長發從她雪白的肩上散落下來,缪特看見王女安靜地站在鋼琴旁邊,神色淡然而從容,是一貫的凜然而不可冒犯的王女的姿态。
……
………………
當登陸艦離開了帝星的時候,缪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王女突如其來的話和行為是真的把他吓了一跳,本來跟凱撒說好離開之前會去找它的事情都沒想起來,就急急地帶着洛賓離開了。
坐在金屬座椅上,懸浮在他眼前的光幕将微光照在他的臉上,少年揉了揉太陽穴。
他是真是不知道那位王女到底是怎麽想的,就算想要間接接吻也不能找他這個活生生的人啊,何況他和少将也就親了一次。
一想到這裏,缪特頓時臉頰有些發燙。
他突然想起來,似乎不止一次,在少将以他喜歡男人為理由拒絕了特裏教授的孫女的時候,那似有似無擦過他唇瓣的觸感……還有不久前他精神不濟嗜睡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舌尖輕輕從他唇角舔過的感覺……碰到了唇角,也算是接吻了麽?
那些事情一從記憶中浮現,就異常的鮮明,他甚至有一種少将的唇剛剛才從他頰邊擦過的感覺,他下意識一手捂住半邊臉,只覺得掌心按着的地方燙得驚人,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臉紅到了怎樣的程度。
“小家夥,你是不是又身體不舒服了?”
洛賓剛剛站在駕駛登陸艦的下屬旁邊,看着船艦起飛離開帝星之後,這才走到缪特身邊。
一看那小家夥低着頭一手捂着臉,露出的另外半邊頰燒得通紅,他頓時緊張地俯身,一手攬在缪特的肩上,湊過去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缪特的額頭。
那不正常的熱度讓他啧了一聲。
糟糕,得趕緊用醫療包讓這小家夥降溫才行,不然将病恹恹的小家夥往BOSS那裏一送,他還有活路嗎?
紅發少校在心裏這麽想着,而被洛賓碰了一下額頭的少年也正怔怔地看着他。
這個男人摟着他的肩,臉碰到了他的臉,他幾乎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呼吸掠過自己的鼻尖的觸感……和離開依修塔爾之前少将對他做的事情一樣。
那個時候,看着那張湊近過來的俊美的臉,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突然就有些緊張了起來,下意識避開了少将。
他本來以為那是因為他不習慣和別人這麽親昵。
可是現在,洛賓做得甚至比少将還要親昵了幾分,他卻毫無感觸,甚至還覺得這樣很普通沒什麽大不了的,更別提會産生什麽別扭和緊張的情緒了。
為什麽?
少年有些失神。
是因為少将親過他,所以他才對少将有過激反應嗎?
這麽想着的缪特試着腦補了一下洛賓親了自己一下的場面…………
…………
…………………………
少年痛苦地捂臉,剛才還發燙發紅的頰一瞬間褪色得幹幹淨淨。
媽的智障!
腦補了極為可怕的場景的缪特在心裏這麽罵自己。
缪特在這裏臉色突紅突白還面露痛苦的模樣讓一旁的洛賓緊張得不行,趕緊将登陸艦裏的智能醫療包拿出來扣在缪特手腕上。
他可是很清楚,以他家BOSS對這孩子的迷戀度,若是這孩子在自己手中出了事,他基本上就要寫下遺囑了。
不過還好,随着缪特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臉色也變得正常了起來,洛賓以為是醫療包起了作用,這才松了口氣。
………………
等回到依修塔爾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據值班的軍人說,特洛爾少将已經回房去了。
本來還想着這段時間少将都忙得見不到面,還可以緩緩的缪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又忍不住有點慌了起來。
冷靜。
他告誡自己。
表現得和以前一樣就行了。
他努力告誡自己。
他之所以被少将湊近了會緊張是因為少将那臉實在是太好看了,作為一個喜歡女孩的直男他也覺得超級好看。
他就這樣在心裏将這句話反複了三四遍,然後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平靜下來了,這才走進門裏。
嘭!
剛剛才沉靜下來的心髒狠狠地跳動了一下,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
少年覺得自己的心髒有在這一瞬間爆炸的危險。
特洛爾少将坐在銀白色的沙發上,一如既往的姿勢。
狹長鳳眼看了進門的缪特一眼,他站起身來,穿着休閑長褲的修長的腿踩在地上。
在滑落時仿佛能聽見響起的簌簌聲的漆黑發絲散落在男人微勾的眼角,和男人冰雪般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雪白的襯衣松開了領口,露出一點鎖骨的痕跡,而那漆黑的發梢順着領口滑落進去,夾在雪白的肌膚和襯衣之間。
同樣也是雪白色的長褲緊致地勾勒出男人那雙修長的腿飽滿的肌肉痕跡,向上延伸的部分被白色皮帶扣着,形成一個極細的弧度。
一身白衣的少将站在房間裏,房間裏的燈光并不亮,卻像是盡數落到了少将的身上。
男人站在那裏,像是一柄被冰凍在冰川之中的銀白色利刃,他看着缪特,那張像是冰雪般精雕細琢的臉似乎泛着微光。
反正瞬間遭受了視覺上的暴擊的缪特是真的覺得他從少将身上看到了發出的光。
次奧次奧次奧!
所謂天神降臨也不過如此啊!
……
等等,他記得少将極少穿黑底銀紋的軍裝之外的衣服,為什麽今天突然……
【穿着白衣還能受歡迎的男人那才叫真的帥。】
……
………………
所以他純粹是看不慣洛賓騷包用來打擊洛賓的話被少将聽進去了嗎?
一時間有些囧的缪特果斷将目光從那個一眼就能讓人的心髒遭受暴擊的男人身上移開。
“那個,少将大人,嗯……晚安。”
他這麽說,再也不敢看那個一身白衣的男人一眼,飛快地想要往房間裏竄去。
可是他剛竄到門口,手剛剛碰到門把手,一雙手就突然從一側伸過來,從後面将他抱了個滿懷。
身後摟着他的少将身高太高,緊緊地摟着他的腰的時候将他整個人向上提了提,他不得不用腳尖墊在地上。
溫熱的吐息從後面噴出,掠過他因為敞開了軍裝領口而裸露在空氣裏的後頸的肌膚,那觸感讓人隐隐發麻。
他不敢回頭,他知道回頭能看到的那張臉的殺傷力實在太大。所以他只能僵硬地墊着腳站着,任由少将從後面摟着他。
敏感的耳廓被一個微涼的柔軟東西碰觸了一下,少年渾身一抖,猛地閉眼,那漆黑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顫得厲害。
他咬着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是他那被輕輕吻了一下的白淨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從耳廓一直蔓延到頸部。
不能回頭。
漲紅了臉的少年咬着牙閉着眼挺屍,死活不肯回頭。
絕對不能回頭向美色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