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巫師大人⑦
洛栀被齊敬之按住嘴巴，根本沒辦法喊出克裏斯的名字。
不過她還有一個可以呼叫的。
“小黑！你還在嗎小黑！”
洛栀心裏剛剛喊出這句話, 就得到了一聲期待中的回應。
“我在的, 宿主。”小黑說, “這個地方布滿了教會的封印，巫師找不到這裏，我就可以出來。”
這間屋子像是一個辦公室，入目所及的都是深藍色的格子間，看起來十分普通。
洛栀悄聲詢問：“你這麽長時間，都去哪裏了？”
“去升級系統了。”小黑在洛栀面前轉了一圈，原本圓形的光圈現在看上去反倒更加接近一個愛心的形狀。
顏色也淺淡了不少，還帶了點紫灰色。
“現在的系統是小黑屋8.4版本。”小黑說, “各種能力都比之前要強一點哦。”
“那你的記憶恢複多少了？”洛栀問道，“之前到底是怎麽壞的, 前任宿主怎麽把積分用得負那麽多的！”
背後說不定有快速通關秘訣。
這種不能存檔、沒有攻略、就連故事背景都一知半解的游戲……
“小黑不明白。”小黑說，“積分一開始就是這麽多。”
洛栀：“什麽？”
小黑：“一直就是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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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栀學着小黑的語氣：“小栀不明白。”
小黑：“……”
反正系統靠不住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這個世界幹脆直接神隐了。
洛栀只能自己撸起袖子加油幹。
齊敬之松開捂着洛栀的手, 溫和地說：“你千萬不要大喊大叫。”
洛栀：“克——”
齊敬之連忙揮手。
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像是誰打翻了一盒帶着檀木香的痱子粉，嗆得人無法呼吸。
洛栀捂着嘴巴，小聲咳嗽起來。
齊敬之嘆了口氣，再次解釋道：“你小聲一點, 這裏是教會，如果被人發現，他們會把你抓起來的。”
洛栀眨眼, 壓低了聲音問他：“為什麽要抓我？”
“因為你是巫師的肋……”齊敬之說到一半，頓了頓，“他有跟你解釋過麽？”
“……”
沒想到教會知道這麽多，還任由外面傳聞，巫師是在收什麽學徒。
洛栀笑了一下，看起來單純又怯懦，跟之前的雲栀沒什麽兩樣，不答反問：“那教會為什麽要抓我？”
“因為只有你才能牽制巫師。”
齊敬之表情嚴肅：“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喪生在巫師手裏，阿栀，我不希望你卷進這件事裏來。”
“再過幾天就是巫師的衰敗期，到時候不借助你的力量，我們也能夠制服他。”
之前事發突然，洛栀根本沒有仔細看齊敬之的樣子。
此時一切都平靜下來，洛栀才看清齊敬之的臉。
他的狀态看上去非常不好，臉色白得都快跟身上的白襯衫一個色號了。
克裏斯跟他的狀态好像差不多，可克裏斯本身的膚色就特別白。
而齊敬之不是這樣。
洛栀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受傷了？”
齊敬之搖搖頭，笑着說：“沒關系的。”
看來潛入克裏斯的地盤帶個人出來，也不是這麽輕松的事情。
齊敬之以為自己的勸說起了效果，對洛栀也失去了戒心，邁步走到其中一個格子間後面坐下，靠在椅背上休息。
“你在這裏藏一會兒，等事情平息了，我就帶你換個地方。”
洛栀表面上聽了齊敬之的話，認真點點頭。
實際上，她正在偷偷使用讀心，确認齊敬之的心思。
齊敬之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正是精神狀态脆弱的時候，洛栀很輕松地就讀到了他內心的想法。
讓她驚訝的是，這個身處教會，卻以圖書館管理員身份示人的男人，心思非常單純。
他真的沒有思考太多東西，就只是想要保護跟自己關系不錯的雲栀而已。
如果是雲栀在這裏，肯定會非常感動。
可惜她不是。
洛栀後退兩步，趁着齊敬之閉上眼睛休息的時候，猛地轉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推門出去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洛栀也不害怕，快速奔跑起來，邊跑邊在心裏喊：“小黑！透視！哦不，地圖！快點！”
小黑立刻調出一份地圖在洛栀面前。
這好像就是一家非常普通的辦公大樓，從上到下一共有十八層，她現在正在第十三層。
感覺坐電梯會被抓，跑樓梯又跑不動。
身後齊敬之已經追了出來。
洛栀：“……”有點想放棄了。
她幹脆張口大喊：“克裏斯——卧槽！”
喊到一半，生生被眼前的景象吓停。
十幾個穿着長袍的人剛好拐過來，跟洛栀打了個照面。
洛栀轉身就走，被後面伸過來的巨大藤蔓拍中後背，整個人給按趴在地上。
……
這棟大樓竟然真的是教會的活動中心。
齊敬之大概是覺得這個地方最危險又最安全，就直接把洛栀給帶過來了。
洛栀被教會的人用特制手铐拷住，氣得在心裏罵：“齊敬之是不是傻！這不就是把我往槍口上撞嗎！”
小黑：“……”
好像某人自己也用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招哈。
大樓內部有個隐秘的電梯，上面的數字雖然也是1-18，卻是指的地下1-18層。
這就是教會的陰暗面嗎？
“神憐愛世人。”領頭的人把洛栀推進牢房，“阿門。”
洛栀：？？？
神啊，能不能憐愛憐愛我？
這棟大樓上面就帶了各種封印，沒有教會紋章的人在這裏連超能力都用不起來。
而這裏是地下18層，不光有封印，還有地面本身自帶的阻斷效果。
她一連喊了好幾聲“克裏斯汀”，都沒什麽作用。
這間牢房跟電視劇裏的監獄看上去差不多。
“他們肯定制不住克裏斯汀。”洛栀心說，“可是等出現傷亡再叫我去，就來不及了啊。”
小黑還是傻了吧唧的，雖然話少了很多，但它依舊難以溝通，也不知道任務失敗之後的懲罰會是什麽。
洛栀有點迷茫。
她忽然聽見隔壁傳來痛苦的喘息聲。
這道聲音沙啞而壓抑，卻因為本身的音色尤其好聽，反倒顯出了幾分莫名的缱绻暧昧。
洛栀好奇地用了透視。
——卻被看到的景象所震懾。
隔壁的牢房，牆壁上塗着一個暗紅色的巨大十字架。
有個人被釘在那個十字架上。
他有着金色的長卷發，因為太久沒有打理而顯得像是長了一頭的枯草。
身上披着件破破爛爛的棕色布袍，長手長腳露在外面，瘦的皮包骨頭，幾乎像是一具骷髅。
最可怖的是，有一根腕骨粗細的銀色棍子，斜插入他胸口下方的部位。
那個位置……
洛栀心驚膽戰，隐約有了猜測。
隔壁的人卻好像是能夠感受到她的視線一般倏然擡頭。
洛栀一驚，開口問道：“您是……巫師大人嗎？”
她省去了一個“也”字。
那個形容枯槁的巫師發出一陣桀桀怪笑，又不知牽動了哪一處傷口，笑聲頓時停下，變成隐秘的呻.吟。
“你是誰的肋骨嗎？被他們抓到了……呵呵，真可憐。”
金發巫師的聲音直直傳入洛栀的耳邊。
洛栀環顧四周，發現即使是在這樣的地下監牢，也還有不少教會的人在監視。
難怪巫師會用這種方法跟她講話。
洛栀坐在床上，小聲說：“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您？我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您嗎……”
“呵呵呵呵，你不用救我。”金發巫師的語氣帶了幾分神經質的笑意，“人類總是這麽天真嗎？呵呵呵……”
這個人跟克裏斯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他覺得人類天真，可克裏斯總說人類狡猾又自私。
洛栀對他說：“我還不知道肋骨是什麽。”
“肋骨？肋骨就是你啊，呵呵，不然為什麽要抓你來呢？”
金發巫師說完，停下來歇息幾秒，又怪笑起來：“你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呵呵呵……”
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不穩定，聲音尖銳得有些刺耳：“我是怪物！我沒有肋骨，就要承受這樣的折磨！可是我有了啊！為什麽還會這麽痛呢？慕慕，我好痛，好痛啊……”
“慕慕？”
“噓，不準叫她的名字。”他聽起來像在哭，又像在笑，“慕慕，我們已經合為一體了，為什麽我還會這麽痛呢……為什麽……”
洛栀震驚地看着他。
如果沒有猜錯，他喊着的那個“慕慕”——就是插在他胸口下方的那根棍子！
插在他的肋骨中間的……他的肋骨！
洛栀不知道說什麽能安撫這個金發巫師，而看管的教會人員在她之前反應過來，一群人滿臉肅穆地圍過來，用暴力控制正在掙紮的巫師。
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這些所謂的教會人員，表情嚴肅而聖潔，像是真的在拔除邪祟。
洛栀眨了眨眼，有眼淚滾出來。
原來牆壁上、地面上，那些暗紅色的東西，是巫師的血啊。
雖然摸起來很冷，卻也是一樣的紅色啊。
等一切終于回歸平靜，洛栀吸了吸鼻子，小聲叫他：“巫師大人？您還在嗎？”
“啊……”
金發巫師的聲音聽上去虛弱了不少，但顯然比剛剛更冷靜，恢複了一點神志。
“是你啊，不知道是誰家的小肋骨。”
他輕笑了兩聲，這一次，聲音裏充滿溫柔。
洛栀點點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您還好嗎？”
“還好吧，巫師是死不了的。”金發巫師說，“呵呵，要是慕慕還在的話，就可以死了呢。”
洛栀盡量不觸動他的情緒，一邊安慰他，一邊詢問他這其中的秘密。
——這是克裏斯汀從未跟她講過的事情。
巫師天生強大，可他們的體質其實十分脆弱。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迎來他們的衰敗期。
衰敗期的巫師會失去大部分力量，連帶着精神都變得脆弱，變得更加敏感、不安。
這種情緒掌控着他們，讓他們無法入睡，一點風吹草動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巨大的折磨。神經連帶着每一寸肌膚，都疼痛不止。
只有找到自己的肋骨，才能安撫這種情緒。
而當肋骨認同巫師，飲下巫師的血，願意共同承擔巫師的力量——巫師的靈魂就會得到救贖，跟自己的肋骨同生共死。
“在你認同他以前，你們是不平等的。”金發巫師低着腦袋，氣若游絲，“你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情，可以感受他的情緒，他卻要被動承受你所承受的一切疼痛……”
直到巫師受到認可，才能獲得一段平等相處的關系。
而克裏斯汀，情願承擔着這樣的不平等，也不願在确認洛栀愛上他之前，把這些事情告訴她。
洛栀擡起手背抹了把眼淚，心裏暗罵一句真傻。
要是她知道這種事，早就讓他解除能力，然後一口咬下去了啊！
這位金發巫師并沒有得到自己肋骨的認可，對方雖然願意安撫他的疼痛，卻不想跟他共享生命，她認為這是在殺死巫師，巫師本可以長久地活下去的。
當然，這也都是因為她對巫師的感情只是同情，并沒有想要共同存亡的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克裏斯汀想要的是愛。
可是——
洛栀：我愛你。
克裏斯汀：……哦。（又騙我）
洛栀：？？？
巫師的世界觀：你失去的只是你的自由、你的生命，他失去的可是他的愛情啊！他也太慘了吧！！
洛栀：……（竟然覺得非常認同）
